芽（2）
“嗯？！”
“怎么了…那么大声音…”
郑峰的注意力从瓷砖上一块用力拖也拖不掉油污上移开，转移到了赵佳丽带着惊愕表情的脸庞上。
“郑峰…这个测试题我玩不下去了…啊啊。”
她将手机的正面转向郑峰。
“这是那个倒数第三个写十五个熟人名字然后逐一删除的题？”
郑峰看了一眼荧屏上的内容，然后去找盛装清洁剂的喷壶。
稍微忙了一会之后，郑峰把放在收银台旁边的小皮凳放在了赵佳丽身边。
坐下来，陪她玩测试游戏。
郑峰看着赵佳丽的手指在那几个意味不明的外号上。
“写下现在在身边十五个人的名字，网名或者是外号不限…然后…删掉五个，现在又让我删掉五个…”
此时是临近九点，快餐店快要结账下班的时候。
所以郑峰才要再拖一遍地。
小店里的钟表，较长的指针缓慢移向数字十二所在的位置。
郑峰注意到，在余下的名字里，还有他自己的名字。
“赵佳丽…你把我名字删掉吧…”
“为什么？”
紧随而至的是一句质问，她把带着疑问的目光转向郑峰。
“啊…”
郑峰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
“…只是个游戏而已啊…划掉我不是会快一点么…”
“我不要…”
赵佳丽的入戏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郑峰的预料，她像是个闹小脾气的孩子一般甩了一下头。
发梢在不经意间打在郑峰的鼻尖上，痒痒的。
看着赵佳丽跳过那个题目而去选择了其他娱乐性更强的题，郑峰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九点十一分。
郑峰和赵佳丽临走前检查了一遍店铺里的东西是否安置妥当。
便在店门口简单的挥手告别。
临走的时候，赵佳丽和郑峰有过简单的交流，大约是隐晦的问了郑峰一些家庭的状况。
郑峰也作答了，短暂对话过程的中间，郑峰的手机曾经传出振动的声音。
回到出租房间的路程中，郑峰才发现那是郑梅发来的消息。
消息很短，估计是在什么地方蹭到了无线网才匆匆发来的简短语言。
“哥，你在哪？”
头像是灰色的。
但是他还是回复了。
“我在一家快餐店里工作哦。”
以及匆匆看了一眼，就发送出去的，位置分享。
打开房门。
洗漱。
带着疲倦的意识躺上床。
郑峰在被窝里连连改变着睡姿。
昨天晚上没睡好呢…
最后检查一遍闹钟的设置，郑峰将手机连接上充电线，放到远远的墙角那里。
将下巴附近的被褥贴到脖子。
郑峰慢慢睡着了。
“准备好了么?你们？”
脑中不断灌入各种各种杂音。
小印，昂热，安刻，额头都戴着某种像是层层缠绕起来的绷布形状，写满密密麻麻不明文字的头套。
躺在连接着黑色的电线，特别准备的电褥上。
电极同样是连接在电量百分之百，另有充电器连接在插座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快开始潜入吧…这东西只要不完全工作就一直在发杂音…挺难受的…”
“好的。”
安刻的手指慢慢摸到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按下了确定键。
小印的手则在这时候慢慢摸到安刻的另一只手上。
安刻在第一时间抓住他的小手，反复揉搓着。
只是在一瞬间
她，安刻。
他们三人。
心跳也好，呼吸也好，还有小动作。
全都放缓下来。
咚！
安刻在她心中默数的倒计时归零的同时，突然感觉到全身传来一种完全失重的触感。
之后，就是脚尖触及到地面的坚实感。
触觉，听觉，最后才是视觉。
他们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像是服装店的房间里。
安刻和小印手拉着手，睁眼的时候各自发觉自己是在店的正中央出现。
而在梦中变回本来面貌的昂热，则以坐姿出现在一张支撑腿陷落在地面的生锈铁椅上。
他站起来面对用好奇转而疑惑的眼光打量着房间内外景物的安刻，摆摆手，耸耸肩。
至于安刻为什么会有疑惑的表情。
那是因为她眼前看到的完全不是小印和昂热说的“碧水，蓝天，小镇。”构成的景物。
而是，地表全是那种粗糙凝固的黑钢模样，空气中充满了燃灰的焦糊味。
安刻显而易见带着极度不满的表情看了一眼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的门外，又盯着昂热浓表述着无奈情绪的眼睛。
“小印…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安刻…”
昂热的眼睛向上一瞥，整个人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外的景象。
从这里还能清晰的看到，他们昨天晚上还在探索的那个高大的保险公司的大楼。
残余的还没有碎成烂渣或者是掉落的玻璃窗，还在陆陆续续的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传的很远。
就在此时，昂热刚刚还在坐着的铁质椅子，突然就从不知道那里窜出一股小火苗来。
安刻看看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的小印，又看看这个时候正在板着脸看向他们这对干姐弟的昂热。
“哎？难道说…你们昨天进来的时候，还是那种小印口中地面遍布浅水的样子么？”
安刻的手无助的捏着自己身上那件材质很好的黑色皮衣，还有红丝巾。
“是啊…”
在昂热回答这声，“是啊”的时候，远处的那幢楼发出夏日闷雷一般的声响。
整个建筑物远看着简直就像是从地基开始坍塌。
安刻和小印在噪声中盯着那幢大楼，慢慢倒塌下去，发出轰然声响的样子。
昂热则还是面冲着他们，老脸上淡淡的伤感在浮动着。
“啊哈哈,其实吧…这景象我和小印估计昨天就见过了…不过时间太短，我还以为是在梦境中会出现的幻觉…然后…你看嘛…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嘛…是吧小印。”
昂热一脸笑意的冲着小印说话。
小印下意识抓了抓安刻的衣服。
“于是…哇哦…”
昂热转身面对门外，却发现某个大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漫天的浮尘和火光。
“…额…安刻…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解释…”
“我哪知道怎么解释…！”
安刻和推开昂热，脸色发红。
小印也跟着她，走到了清水已经干涸，充满火光的街道上。
梦境世界的另一边。
雨衣下的小男孩，左看右看，行走在同样是充满了火光的的街道上。
小街旁架空的水管，突然发出一声爆响。
一块带着高温的铁皮打中了空荡荡的雨衣，热浪带着无数滚烫的碎渣，扑打在塑料衣面上。
“啊！”
男孩发出惊叫声，捂住脸庞。
等到那阵气流产生的冲击感差不多过去之后，男孩才瑟瑟缩缩的移开挡住面部的小手，继续往前走。
但是，当烟雾散去以及对于视觉的判断力恢复正常的时候。
男孩又看见了另外一个东西。
会动。
那大概是个四五米高的人体。
就在距离他不到五十米的，与他行走的这条路相交的另外一条路上。
披着深灰色，不停抖动的斗篷。
他能清晰的听到锁链拍打在一起的声音。
还有那种干枯骨骼的蠕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