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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下策

作者:伍小六 | 发布时间 | 2016-02-24 | 字数:3495

胳膊上犀利的疼痛终于过去了,三月轻轻动了动胳膊,真的不疼了。

李千寻抿嘴一笑,轻轻说道:“接上以后就不会疼了,和你说话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若直接动手,疼痛会加倍,这是我娘以前告诉我的。”

三月第一次听到李千寻主动提起他的娘,不由的愣了愣,带着几分讨好,几分试探的问:“娘,哦,你娘她是什么样的人?”

李千寻未说话,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回身到桌上,拿起一个用雪白兽皮裹着的水壶,倒了一杯水。

水杯递到三月手里,带着淡淡的温度。

“你润润喉吧,昏睡了一个下午,我叫他们熬了粥,你坐下等等,我差他们端上来。”

李千寻说罢,大步到门口,对士兵说了些什么。那士兵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跑走了。

三月喝了口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去,说不出的舒服。本来并不觉得饿,想必温茶唤醒了沉睡的胃,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这安静的夜里,咕噜声如同擂鼓。三月抬头就看到李千寻瞄着她在笑,嘴唇翘翘,眼角弯弯,像极了撒娇的猫儿。

三月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可又不想让他看了笑话,只耐住脸皮发热,一口口的喝水。

“真这么渴吗?你都喝了三杯了。”李千寻眼睛晶亮,双手抱在胸前,人倚在营帐中间承重的柱子上问道。

士兵的手脚够快,端着个托盘过来,适时的缓解了三月的尴尬,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李千寻。

木质的托盘上放着三四个碗碟。一碗肉粥在当中冒着腾腾的热气,几碟小菜看起来虽然不够精致,可比这几天军营里的大锅饭要强太多,这应该是将军的私人小灶。

将军不与士兵一起吃大锅饭。通常是厨子做好,送到他的营帐来吃,因此有专门的餐桌。刚到营地那天,三月见到了,可这会那餐桌却不见了。

李千寻正在收拾小几上那些资料,腾出了一小块地方。士兵动作迅速的把碗碟摆好,退了出去,想必不是第一次在小几上吃饭。

“餐桌呢?”

“太占地方,我让他们给扔出去了。”

三月瞄了一眼又大又空的将军帐,心想,到底是哪里占地方了。

李千寻当然不会告诉她,那餐桌被他生气的时候,一不小心给拍碎了。

李千寻用勺子在碗里舀了舀,又吹了吹,这才小心的把碗放在三月眼前,轻声说:“吃吧,晚上了,吃点清淡的,况且你伤还未愈。”

“你也吃点吧。”

“我晚上吃了饭,这会吃不下,我再看会公文,你先吃。”

这粥入口软糯,想必熬了很久。三月细细的品着粥,肉熬的很烂与米香揉在一起,入到胃里暖暖的。

是他吩咐的吧,士兵这么快就端上来,想必是怕她饿着,一直在锅上热着。

男人低头仔细的看公文,眉头紧皱,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随着眨眼来回扇着。他猛的回头,正好对上她直勾勾打量的视线。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娘没的时候我还小,我们这些大家族的孩子出生后就会被丢到育婴堂,由专门的奶娘带。亲娘不能经常探望,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几个片段。”

说罢,他又低头去看公文。

这是在像她解释吗?是的,怕她生气在像她解释。

粥的味道好像更好了,三月不知不觉就干掉了一大碗,若是按平常的饭量来讲,她肯定吃不饱。可今天她却觉得很饱,可能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把她的胸膛填满了吧。

三月刚要悄悄的走,就听身后的人问道:“胳膊的银针已经逼出来了,针孔处可有不适?”

三月不明所以,稍稍活动了一下,疼痛在可忍耐的范围,“无碍的。”

“那就好,若是你觉得有异常,一定要去找裴清。针逼出来的时候没有测出毒性,但不排除那种进入体内迅速溶于血液的可能。所以不可大意。大皇子一派不想让我当这个卫将军,不想让我培养自己的势力,他们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你说郑古是大皇子一派的?”

李千寻沉声道:“郑古应该不是,那银针不是他发的。看方向是人群中,而且郑古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不关心是谁,他只想取胜。”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针应是出自一个暗器盒,单枚针不好携带,且发针时动作太大,容易暴露。”

三月认同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今日是胡闯大力促成我与郑古一战,若郑古不是内奸,难不成是?”

“不是胡闯。”李千寻眼眸深邃,道:“我与他之间已有约定,他促成今日一战,不过是为了给我个下马威,以报当日打他之仇。”

“离与禁军汇合,不过两三日,这一次,若出差错,定会累及李家。”三月叹了口气道。

李千寻勾唇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道:“到了明日晚间,自有分晓。”

天上云乌黑厚重,黑蒙蒙的一片,好像压在众人心头,空气闷热,让人喘不上气。众士兵都感觉到要又什么事情发生,脸上皆是凝重的表情。

三月抬头看了看天,暗想,这雨终究是要来了吗?

经过几日修养,胡闯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不用别人搀扶。他进了将军帐,见李千寻正伏在小几上写着什么,那身形虽不及长期征战练兵的人那样结实,满身肌肉,可那副肩膀却平稳扎实,能挑起些东西。

李千寻虽未抬头,却已知道胡闯来了,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浑身带着的肃杀之气却未曾磨灭。他低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只待天黑!”胡闯慎重的答道。

李千寻小心的放好笔,抬眼与胡闯对视,神色凝重的道:“目标范围是每一个人,包括我和你、李三月等等,就连马厩里的马都不要忘记!”

胡闯愣了下,以为他自己倒时会随便装装样,没想到他会要求包括自己那一份,成大事者,必须有这样的魄力。

胡闯不知道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把李千寻当做了主心骨,只在心里隐隐有一个信念,听他的准没错。不久之后,当他跟着他再次踏上战场的时候,他看着在风中烈烈翻飞的李字大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与骄傲。

入夜时分,压抑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开始发泄了。豆大的雨点,震耳的雷声,呼啸的狂风如灾难般降临,营帐被吹的东倒西歪。士兵们忍受不住刀搅般的疼痛,纷纷奔向茅厕,拼命的拍着门。动作快的,冲到茅厕里解决了问题。而有的刚打开茅厕的门,就拉在了裤子里。

一时间皇城守卫军大营里四处都是哀嚎声,怕拉裤子的,随便找个地方就解决了。五千多人的大营里,人人拉到脚软,就连将军都面色惨白,双目下凹。

三月终于知道李千寻的解决办法了,整个大营里都弥漫着一股屎臭,她摸着剧痛的肚子,又奔回屏风后面,那里有一个木桶。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整个大营几乎快被屎淹了。还是早上送菜的菜农揣着李千寻的书信,一路跑到军机处去报信,否则五千多的皇城守卫军就要拉脱水至死了。

军机处的大臣赶到时,差点没被臭气掀翻。

军机处派人将皇城内大夫尽数抓到军营,这才确诊五千多守卫军被人下了烈性泻药,若是不尽快服下解药,会让人长泄不止,最终脱水而死。

五千多人的性命啊,外加皇帝的寿辰将至,若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乱子,他国使臣在皇帝寿辰上提那么一两嘴,让皇帝老儿的面子挂不住,那他们这些军机处吃闲饭的还不都得推出去咔嚓了。

军机处一向安闲,上有皇帝老儿不放权,下面两个儿子也拼了命的往自己手里揽权。如今得了个重要的差事,马不停蹄的开始忙活,这才让五千多人保住了性命。

五千多人,包括将军、副将军、校尉、中尉等等,一个个腿软的直不起来,就算有心去与禁军汇合,担任皇帝寿辰的守卫工作,也没人敢用他们了。

此刻,民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大皇子一派就算再想掌权,也绝不敢再让守卫军去保卫皇城。若是有人心参上一本,用这样的队伍担任守卫工作,若真有人来作乱,守卫军不堪一击,让人直捣黄龙,那这罪名可如同通敌、篡权,如此一来,那大皇子在这场争夺皇位的比赛中就被红牌下场了。

守卫军全体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大动肝火,在朝堂上便将军机处一群酒囊饭袋破口大骂,还限令他们三天内查明真相,否则提头来见。

就在这军机处的大臣们毫无头绪的时候,守卫军军营传来消息,有名叫周让的士兵畏罪自杀。据查,周让曾受过前卫将军林池的一饭之恩,得以活命。为了报恩,在林池当卫将军时,他投了守卫军。后来林池被革职,他全家被发配到采石场,周让一心替他打抱不平。

而林池的父母在去采石场途中不堪重虐,死了,而林池也被采石场上滚下的巨石当场砸死。

周让认为整个守卫军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林池说话,全都有罪,这才在外面买了泻药,投在水源里。没想到事情闹的这么大,这才畏罪自杀。

闹了这么大的事,理应诛九族,怎奈周让是个孤儿,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家在哪里。

军机处的人到皇帝那儿交了差儿,又调遣了绿营军接替皇城守卫军的活儿,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夜空被暴雨洗涤过,格外明亮。军营里静悄悄的,守夜的士兵歪歪倒倒的靠着墙。白天强拖着身体不舒服,收拾了军营,若非同样中毒的卫将军李千寻带头,这军营中此刻说不定是怎样的脏乱。

天一黑,大家连饭都没吃,就倒在床上休息去了。三月知道那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般,只想倒头睡。

李千寻三次上报军机处,要求从其他队伍中抽出一队支援守卫军,再拨付一部分军费,改善伙食,为大家提供营养。

怎奈军机处的人刚在皇帝那儿交了差,谁还会管这个烂摊子。又没真的死人,修养两天就好了,要钱?一个子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