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甄允
“呼……”
正当男子陷入往事中有些难以自拔之时，屋中吹进一道猛烈的狂风，将木门带上，发出巨大的关门声，将男子从思绪中带了出去。
“……今年这冬天还真是冷，连这风也比以往大多了。”被这突然的关门声吓得从思绪中抽离，愣了一小会，男子才缓过了神来，将视线转向了微掩的木门。皱了皱眉，男子走到门边把吹开的木门紧紧关上，拴上了门阀。想起刚刚突如其来的怪风，男子有些戒备地转过身来……
在他刚刚坐着的椅子上，一个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都被黑色外袍给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拿着他的茶杯把玩着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明说的气势。此刻，空气，静止了。外面依旧下着飞雪，发出巨大的呼呼声，让屋中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凝重。
一滴汗，慢慢地从男子的额头上滑落，落到颈窝中，没一会就化作了冰凌。双手紧握成拳，男子蓄满了勇气，吞了口口水，咬咬牙，正准备张开有些颤抖着的嘴唇说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女子忽然动了！
“定力不错。”黑袍女子抬起头，将手中把玩了许久的茶杯放回了桌上，抬眸看向男子。那一眼，眼中的冰寒刺骨仿佛要将男子冻伤，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往后退，但因为这，他头上也慢慢沁出了许多冷汗。这一眼，不仅让男子感觉到了恐惧，也认出来人。
“你来干什么？”稍事休息了一小会，男子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恐惧，双眸紧紧地盯着黑袍女子，眼含防备道。
黑袍女子看着他眼里的那一抹防备之色与眼中被他强行压制住的恐惧，嘴角微斜，勾出一抹轻蔑的笑，双瞳：“我来，不过是告诉你，你的孩儿——甄允的机缘所在罢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若是想要害你，你早在刚才就已经死了。你，甄良，怎么可能还会有机会质问我？”
对黑袍女子的话略微思量了下，甄良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能够让黑袍女子窥伺的，自己有的黑袍女子有，她有的自己却不一定有，而那自己有的黑袍女子没有的那些东西，她也看不上，因而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害自己和允儿。想到这，甄良便卸下了周身的防备，将绷紧的身体放松，点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耐，也不屑于害我们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
听到男子的话，黑袍女子挑了挑眉，直奔主题道:“甄允的机缘，也可以说是劫数，是在京城西郊那座箭塔之上。此行危险重重，在他龆年之时将他送往帝都的天渊学府学习方可避过此劫。不要想着只要避开就可以躲过，不管他身在哪里，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身边有什么人，他都会进入箭塔，这是他的天命所在。而在箭塔的顶端之所在，既是他今生最大的生死劫，也是他最大的机缘所在。”
听到黑袍女子的话，甄良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可……你为何会帮我和允儿？你到底为了什么？”在黑袍女子开口之前，甄良还是十分肯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让黑袍女子窥伺的，可是听到她这无异于泄露天机的话，就有些不确定了。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冒着要减寿的风险去为那人泄露天机，除非那人与自己有十分紧密的关系，值得自己牺牲掉自己的寿元，或者，那人对自己有利，值得这么做。可是……
“不是我要帮，而是有人以她的十世自由来换取这一生的机缘，这一次，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无论拿什么跟我换，我也不会也无力再帮忙了，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自有分寸。”说完，黑袍女子将外袍一甩，便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箭塔……机缘……
看着黑袍女子消失的地方，甄良细细咀嚼着黑袍女子的话，不觉叹了口气。本来自己想要和允儿找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就这样过完平凡安逸的一世，可是上天却并不让啊！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过了五年，樊阳村还是如从前那般宁静祥和，村口大树旁那那间木屋也仍旧破破烂烂的，可是在恍惚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爹，您找允儿有什么事啊？允儿还要练字呢，夫子说下午要看看允儿的字有没有进步呢！”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小男孩从那间木屋走了出来，朝着站在村口大树下的男子边走边道。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甄良转过身来，望着跑过来的小男孩微微一笑，但在这微笑中，却在无形中多了几丝悲凉的味道：“允儿来啦，今日爹找你来，是想跟允儿说一件事。”
看着男子脸上有些凝重的表情，小男孩也知道今天他说的事情是十分重要的，便把自己有些浮躁的心沉淀下来，眨着那双充满着童真与单纯的大眼疑惑道：“不知爹今日要跟允儿说什么事呢？”
看着允儿那双如葡萄般水润的大眼睛，不由又想起那黑袍女子所说的话，不禁摇着头叹了口气道，“爹找你来，是为了天渊学府的事……”男子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天渊学府于半月后招收学子，允儿，你去不去？”
“天渊学府？那座最负盛名的的天渊学府吗？”一听到“天渊学府”这几个字，允儿那双晶莹的双目犹如点了一盏明灯般亮了亮。
看到他一副兴奋的样子，男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允儿的发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既然允儿想去，那么爹便去跟那人说吧。”
看着男子脸上那凝重的表情，允儿有些不安地问道：“爹，是不是允儿说错了什么？如果是这样。那么允儿不去便是了。”
“不，允儿没有错，是爹自己的问题。好了，允儿不是说下午夫子会来看看你的字有没有进步吗？快进去练字吧，免得下午夫子抽查时被夫子打手心。”朝着允儿笑了笑，男子便带着过身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这里。
既然这已经成为了无法避免的事，那么便顺其自然，勇敢地面对吧。
幽寒宫，一个由千年寒冰铸造而成的宫室，是整个浮幽大陆最寒冷的地方，也是所有人听之色变的禁地。不是因为它四季寒冷彻骨，而是因为里面住着的那个足以让整个大陆都颤抖的人……
今天，幽寒宫迎来了它十年来的第一位客人……
“叩叩……”
一只因为常年做重活而有了许多茧子的手敲了敲那扇紧闭的的散发着寒气的大门，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特别响亮，也让这扇大门因为这敲门的力度而颤抖了几下。
“啧……什么人来了？”
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宫内浅眠的女子，让她有些不快得皱了皱眉。许久，她慢慢地掀开了眼皮，露出了那双溢满了冰寒的冰蓝色双眸。她，正是那让甄良有些忌惮的黑袍女子。
静默了许久，女子从那张用黑色纱帐包围住的大床上起身，赤脚站在了散发着丝丝寒芒的冰砖上，一头秀丽的长发也被带下了床，落在了冰砖上，衬着她此刻冰冷的中带着丝丝慵懒的神情，有着别样的风情。
看着镜中的自己，女子不由自主地将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面容，苦涩的一笑，几滴泪珠就不由得从眼角沁出，再从脸颊上悄悄滑落，让她的心不禁一抽。少顷，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神情，眼底闪过了一丝暗芒，亮得骇人。
“呼……”
冷冽的寒风在这幽寒宫周围不停地刮着，夹带着雪粒，刮在人的身上，就如同刀子划在身上一般，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男子穿着一层薄薄的粗布麻衣，就这样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无视风刃带给身体的疼痛，雪地里的寒冷和其中的寒意，等在幽寒宫的门前。就算嘴唇被冻的青紫，皮肤皲裂，双腿被冻僵，他也仍用那沉静的眼神看着门口，等待着呆在门内的主人将门开启。
“久等了，能在我幽寒宫外等那么久没有离开也不急躁的人，倒是难得见啊。”
随着一个甄良感到熟悉的女声响起，只听“吱呀”一声，幽寒宫的大门静静地开启，迎接这十年来第一位客人……
随着大门的开启，宫内的景象在男子呈现。而那站在宫门口一身黑袍的女子也在那一瞬间在他那双饱含着坚毅的双眸中清晰。
“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啊，扰人清梦的家伙……说吧，你来这，可是为了天渊学府的事情？”正当甄良有些发愣的时候，一个清冷中带着些微不悦的声音响起。
看到面前的黑袍女子那不带修饰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目光，甄良有片刻的愣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看着黑袍女子那双犹如用寒冰凝成的冰蓝色双眸。
半晌，黑袍女子微微敛目道：“你若是有事，大可说出来，若我有能力，会尽量地帮到你。若是无事，就回去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在这里沉默浪费时间。”说着，她便拂袖转身准备回到宫室内，不再和他废话。
“……等等，我来找你，是想让允儿进天渊学府，而且允儿也比较想去，你……可有什么办法？”看着黑袍女子转身一副不打算再理会他的模样，甄良赶紧往前跨了一步询问道。
听罢，黑袍女子顿住了身子，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既然你们做好决定了，那就将这块令牌拿去，等到时候进学府报名的时候给那些人看一眼，他们自会知晓该如何去做。”
又走了几步，黑袍女子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们有事的时候，我自会出现。”
说话间，一块中间刻着一个巨大的“寒”字的冰蓝色令牌就朝着男子的方向飞来。他好不容易将那块令牌接稳，准备再向黑袍女子再多问什么时，幽寒宫那巨大的门就已经随着黑袍女子的离去缓缓关上了，让他只好把满肚子的疑惑和问题吞进了肚子。
站在原地，男子用幽深的目光看着面前紧闭的幽寒宫大门许久，才转身拖着被冻得有些僵硬的双腿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而在他心间弥漫着的层层迷雾，也因为那黑衣女子的一举一动而变得愈加的浓厚，让他愈发的看不真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