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入军营
李千寻大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语气故作严厉，可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姑娘家家的，不许说这么不文雅的词汇。”
三月把裙摆一撩，一屁股坐在四方椅上，嬉皮笑脸道：“我可不是文雅的姑娘，你一早就知道！对了，你有什么事，这般高兴？”
李千寻故作神秘，“你猜猜？”
“考试你通过了，落地了一块大石头。可真让你这么高兴的，不会是你的仕途有了着落吧！”三月试探着说。
“知我者，莫过三月也。”
李千寻声线放缓，仿佛六月的微风柔柔的，“我父亲举荐我入朝为卫将军，领皇城兵马。我早晚是要上战场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期望。”
三月的眼睛有些湿润，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李千寻，她才有了依托和希望。他在背后是怎样努力，她全都知道。上战场虽是九死一生，可却是最快的建功立业之法，他太想要成功。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大宅子里的尊重。
可那是战场啊，一将功成万骨枯。待有朝一日，他真成为将军，统领万军，守我边疆，这小小的宅院，还能羁绊住他的世界吗？
三月强忍着心酸，“我只求一点，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哪怕是战场。”
这个男人啊，她从此以后，要与他荣辱与共了。
“咳咳。”李丰在门口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三少爷，饭菜都准备了，怕凉了不和姑娘胃口……”
李千寻伸手为三月捋了捋发丝，“最近跟着我天天奔波，没吃上什么好的。我差人从外地请了个厨子，一手菜做的非常出名。让他给你做几道好吃的，解解馋。要是你待会说不好吃，我可不付钱给他。”
三月闷闷道：“又吃好的，我最近都胖了。等我胖成母猪，可就找不到婆家了。“
“养成胖子才好。”李千寻嘴角抿笑的说。
两人一来二往已经到了饭厅。好家伙！三个大圆桌摆的满满的。一桌子甜点汤羹，颜色花俏，造型别致，看着就让人想扑。
另外两桌都是热菜，肉食居多。三月是个肉食动物，格外喜欢吃肉，有一次和李千寻一起吃饭，就随口说了一句不大爱吃凉菜，从那以后，但凡是有三月的地方，就再也没出现过凉菜。
桌旁服侍的奴仆站成了排，端茶的、端酒的、端菜的、夹菜的。
“那个，能不能让她们都下去啊，也给他们弄点吃的，都忙活一天了。”三月冲着李千寻干笑两声。
李千寻心情也是大好，忘记了他的那些“不良学说”，冲着李丰说道：“丰叔，让他们下去吧，也给他们弄些好的吃。”说罢打量了一下这些人，又补充了一句：“每人再赏些银子。”
三月嘴里正塞着一块糕，上不去，下不来，正使劲往下咽。李千寻递上一杯温水，“慢点，我知道，你是想连那些奴隶都一起赏是不是？”
三月连忙点头。
“这是在玉桂院，就依你，以后在外面可不许总想着这些奴隶，会被人笑话。”
李家另一间宅院内，李千玄双手端着碧玉长箫，手指在箫上灵活的跳动着，箫声悠扬。可就在这时，箫声戛然而止。李千玄将碧玉长箫一把摔在地上，箫身当时段成两截。跟在身后的侍从李儒一见如此，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竟然输给了李千寻！我费了那么多的功夫，竟然就这么输了，凭什么？凭什么”李千玄愤怒的吼着，拳脚落在李儒身上。
李儒要紧牙关，一动不动，主子平日子对他们还算和善。只有暴怒的时候才会出手，只要忍一忍，不出声，让他把气发出去就好。挨了打，得到的赏钱是平时的十倍还多。
“李千寻……从小你我都不爱经商之道。我们一起挨罚，可爹总是半夜里偷偷去给你上药，给你送吃的！我却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你个奴隶生的下贱种！”李千玄的眼睛通红，一脚踹翻了一个侍从。
“你们给我等着！”
第二日天未放亮，李千寻一身戎装，牵着他那匹乌黑的高头大马。正要翻身上马，突见墙角处隐约有人影闪过，他神色凝重，拍了拍马身，示意它原地不要动。这匹马跟了李千寻多年，和他早已有了默契。
李千寻脚下运气，跟了过去。才到墙角，却发现那人并未隐藏，而是站在原地等他。仔细一看，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虽然精瘦，却看起来精气十足，头发高高束在头顶，额上束黑色缎带，腰间挎着短刀，是个干劲十足的小公子模样，这人不是三月，还能有谁！
李千寻无奈一笑：“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
三月双手掐腰，做出泼辣的模样:“再睡你都走了，我上哪儿找人去？就知道你会提前走，我都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李千寻叹了口气，真拿她没办法，她是太机灵了。
他的双眸直接锁住她，一字一顿的说：“一旦入了军籍，除非战死，否则都不得离开军营半步，你会失去自由。”
三月扬起小脸：“有你庇护，我在李家才能得以生存，倘若他日你上了战场，我就没了立足之地。”
“军营中不得有女子，一旦被人发现你女子的身份，后果可想而知。”李千寻在面对三月时，头一次神色严厉。
“我就跟着你，给你当个传令兵什么的，你好歹也是卫将军，给我安排个单间什么的不为过吧，万一哪天上了战场，同生共死！”三月眼睛眯着，仰脸一笑：“行吧？”
李千寻的表情不见轻松半分：“你鬼主意虽多，可战场上人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你可有胆量，将手里的短刀刺进别人的心脏。在无粮无草时，你敢不敢撕碎敌人的身体，喝他的鲜血，嚼碎他的骨头！”
三月神色一阵恍惚，这些正是她自己也最担忧的。她虽然胆子大，可说到杀人，她是万万不敢的。
李千寻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几分胁迫：“怎么？不敢了？”
三月最受不得别人激将，连忙大声道：“谁说我不敢的！”
李千寻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一抹笑。他虽然担心三月上了战场会心软，可那些明刀明枪他可以帮她挡。如她所说，他真的上了战场，李家这个大宅院里的暗刀，会把她削成一副骨架。
还是把她放在身边最可靠。身份嘛，只要他帮着掩藏，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可这些事情，需要她有心理准备，战场上，只要迟疑片刻，她的性命就可能被葬送。
见三月还愣在原地，李千寻喝道：“还站在那儿干什么？一会就到了集合的时间，晚到的，二十军棍，我这个卫将军也不例外！”
三月一听，心里乐了。嘴上说着不让，可心里还是舍不下她。
李千寻牵着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门房的奴仆刚刚起床。一手捂嘴打着哈欠，一手里端着脸盆。一见三少爷过来，连忙将脸盆放在地上，这个时间少见主子，先是一惊，这才赶紧去开门。
“千寻。”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李千寻和三月双双回头，竟是李老爷。他身上披着一件袍子，从后面踱步过来。许是久未走的这么急，气息都有些不稳。
见他父子二人要话别，三月悄悄的退到后面。
“你别怨爹，你有这个才能，而李家正需要。我们身在大家族，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和富贵，就要对家族有所付出。”李老爷用手掩嘴干咳了一声，退去李家当家这个身份，他就是一个平凡苍老的父亲，在自己的儿子即将上战场前，语重心长的叮嘱着。
“儿子明白。”
“你与二皇子交好，也算是落了一枚好棋。如今老皇上身体不好，两个皇子党斗的厉害，可切记不要掺和进去。你能成为卫将军，守护皇城，也算是二皇子授意。否则，以你一无战功，二无功绩，必定不能受到重用。可如今大皇子一派做大，你切不可迷了心窍。”
“儿子知道。”
“用不了多时，你可能就会上战场。定要记得，保卫你的国家，守住家族的荣耀。”说罢，李老爷一双苍老的大手在李千寻的肩上拍了拍，似托了副千斤重担在他身上，让他肩头顿时一颤。
三月虽退到了后面，可两人的谈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朵。李老爷让李千寻守住家族的荣耀，这意味着，不得后退，哪怕战死。原来家族的使命真的比亲生儿子的生命更加重要。
李千寻的面上看不出半分不悦，转身朝着三月淡淡的说了声：“走吧。”说罢，二人飞身上马。
门房的奴隶早已推开了厚重的大门，整整齐齐的跪成一排，等待三少爷出门。
“送三少爷出门。”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三分男儿血液的热度。原来大家都知道李千寻从戎之事，他们在李家虽然受尽凌辱，可毕竟有一方瓦可以避寒，有一口食可以果腹，若是流离在外，只会被世俗所不容，活的不见得比现在好半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竟然是连他们都懂。
李千寻摆手示意他们起来，顺手从腰间拽下钱袋扔在地上，脸上是慵懒的笑意。
黑白两匹马在长街上急行，哒哒的马蹄声惊了树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枝上的露珠打湿了它们的翅膀。偶有露珠滴入三月的脖颈，惊的她锁紧肩膀，伏低腰身，夹紧马腹。
白日虽炎热，清早却带着潮湿的寒意，还是让人不禁颤栗。
一炷香的功夫，已经远离了街区，人烟愈发稀少，远远可以看到星星点点集成一片的军营。炊事兵正忙着做早饭，袅袅的雾气连成一片，十分壮观。
军营的大门已经早早打开，守卫士兵手执兵器，蔫头蔫脑的站着，显得没有半分军营应有的精神气，想来是因为刚刚换了将领的缘故。在军营中，将领就是一只军队的灵魂，而这些兵显然是失了魂。
李千寻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抬手扬鞭，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鞭子抽到马背上的声音，扑面而来。
大黑马扬起双蹄嘶吼了着冲进了兵营大门。就在此时，李千寻双脚踩住马镫一个用力，大黑马风一样从他胯下略过。气势十足，稳稳落地，惊呆了一众士兵。
待看清兵营大门口来人着装时，他们纷纷单膝下跪行礼，更有传令兵飞跑下去通知各部门将领。
“新任卫将军提前到兵营了，功夫好像还不错呢！”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兵营。本来萧条的士气在这条消息的刺激下，稍显高昂。
若说卫将军一职，在皇城中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虽是保卫皇城，可却管不到皇宫内院。天子脚下，各官职林林总总，大小都是官，谁也得罪不起。这皇城守卫军若是有个撑的住场面的将领，还有点实权。否则，守卫军碰到衙差都低上三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