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碰瓷（一）

“乖乖！他就是战国凌风将军！战神！可是你看他长的这么俊美，身子骨又弱，能上阵杀敌吗？”三月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亲手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现在整个皇城都知道他来了。我还是在齐聘那儿打听到的。”李千寻皱了皱眉，回身看了三月半晌，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怎么对别的男人这么上心？你莫不是看上他那病怏怏的模样了？”

三月瞪了他一眼，“帅哥人人都喜欢！”

回到官邸，凌风将军夕莫坐在榻上。有侍从连忙从一边扯过软枕垫在他背后，又拿过一床毯子，小心的盖在他身上。见他额头浸出汗水，连忙去打了盆温水，浸湿帕子，小心的擦着。

又一股剧烈的咳嗽来了，夕莫使劲的压制着，可这每半年发作一次的毒，因为胥国天气寒冷，来的格外猛烈。

大胡子侍卫站在一边帮不上忙，急的团团转，嘴里嘀嘀咕咕，“满天神佛，请保佑我家将军顺利挺过这次毒发，就算折我十年阳寿也行。”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那种要爆炸的感觉终于散了。

“我双手沾满血腥，哪个神佛也不会保佑我这样的人，可能都把不得早点把我带走呢！”夕莫的脸色苍白，声音因为剧烈的咳嗽也有一点沙哑。

大胡子侍卫长舒一口气，道：“将军，你可算是缓过来了，你可吓死我了！”顿了一顿，他又低声道：“将军你罚我军棍吧，我的命暂时不能给将军，还得上战场帮将军挡刀子呢！”

刚才伺候的侍从，端了杯温茶过来。夕莫端起来抿了一下，干裂的唇上有了些润色，“大鹏，你们在军营里呆惯了，不了解外面的耍弄权势的世道，所以我才不敢带你们这些跟随我多年的老人儿出来。若是惹了不必要的人，站在两国邦交的立场，只能牺牲你们。”

孙大鹏点了点头，一脸络腮胡子的硬汉形象，面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温情：“将军，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带上我，也是怕手下新兵蛋子作乱。我比老牛、红虎他们几个脾气稍微好点。今天，那鸡腿眼看就砸您身上，我这才急的。您是谁啊！那是威震四海的凌风将军，他们竟然往您身上扔吃剩的骨头！要是在咱们战国，能诛了他全家！”

“那几人看起来不是生事的人，可能是误会！”

“不管误会不误会，敢用骨头打我们将军，就该挨打！”孙大海那股拧劲又上来了。

夕莫沉默了半晌，沉声问道：“他们几人当中，是谁把你打下楼的？”

孙大海一脸懊恼之色：“就是他们中那个又瘦又小的！那小子出招不按套路，不与我缠斗，跨到我肩头上，不知怎么一转，我就晕了，哐当一声砸楼下去了！”

夕莫的眉头微皱，可明显整个人来了精神：“你觉得他的武功是什么套路？”

孙大海摇摇头：“我还没碰过他这样套路的，我怀疑他就是瞎打！”

“你去查查他的底！对了，还有那个一直护着他的高个男子，他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别得罪了什么人咱都不知道，暗中给咱下绊子。”

一连三日，三月都憋在家中头痛。一是李千寻派出的探子还未打听出两位大人的喜好。二则是答应了子游的被子兑现不了，这眨眼的功夫都七八天了，她倒是高床软枕，哪里体会得到穷人的疾苦。

自打上次惹事，李千寻虽未责骂半句，可明显出门的时候不带她了。她想出去走走，小刀就会跳出来多加阻拦。

管他的，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出门，否则就要被憋死了。

“小姐，你要去哪儿啊？”小刀果真跳出来说话了。

“不去哪儿，就是出去走走，你陪我去吧，再呆在家里我就要发霉了。”三月尽量摆出一副温顺的嘴脸。

小刀思考了半晌，半信半疑的问：“不会惹事？”

“小刀，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那天的事，我也是无心之举，算是惹事吗？”

小刀被询问的低下了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三少爷说，你是个不用轻易惹事就能招一大堆事的人！我想想也觉得挺对！”

“小刀！”三月这暴脾气窜上来了。“小刀，要么你跟着我出去，我保证不惹事！要么咱们比划比划，我赢了，我出去！我要是输了，那肯定拼成了重伤，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回屋老实躺几天！”

小刀赶紧摆了摆手，一脸惊悚：“姑奶奶，我和你一起出去还不行吗？吓我干什么！”

还好早上三少爷交代，如果今天三月想出去，拦不住就不要拦了。要不然真伤了她哪儿，三少爷还不活活拨了他的皮！

三月为了出门早已装扮完毕，深蓝色锦缎棉袍，暗色云纹。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于头顶，在头顶和耳后处各取一缕发，编成两条辫子，汇合后缠于头顶，再束上与衣服同色系的缎带，整个人不仅看起来精神清爽，细节也十分考究。

街上十分热闹，三月照例去巡视茶楼。这几日讲的正是古龙的武侠小说《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一时间大街小巷涌现出许多工匠，专为别人雕刻头像，送给如胶似漆的爱人。木质雕像竟成了男女定情信物。

“小刀，我和你说点心里话，你能不能别告诉李千寻！”三月是肚子里藏不住话的类型，她是想找人商量商量，可想想身边这些人，除了白晓，就没别的朋友了！白晓自从回去陪师傅过年，到现在还没回李府，退而求其次，也只能找小刀唠唠了。

小刀用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着她，可看三月那坚决的表情，他也不能不委屈自己了。

“咱们边走边说，你先陪我到城南看看！”

“城南！小姐，去不得！城南是贱民的地盘，不能轻易去，他们都有仇富心理，万一你去了，遇到什么危险，让我怎么和少爷交代！”

三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孩子，别怕，我上次都去过一次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别操那个洋心了！”

见小刀不解，三月这才一五一十把自己和苍耳左的见闻告诉了他。

“我答应子游，给他弄些被子。可我这人单力薄，没钱没势，这也不是一床两床，我上次瞧那人数，有三四百人呢！”三月皱着眉嘟囔着，把小刀当成布娃娃拼命的摇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刚出城门，还未到城南小村，就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远远看见一身白袍的男子时不时掩嘴咳嗽，与一微胖男子商谈着什么，在他身后不远处，赫然跟着一个大胡子侍从！

三月不想惹事，本想绕道前行，怎奈这条路前看不到尽头，左右也无岔路，宽广的一条大路上就这两拨人，而那白袍男子抬头望着她，嘴角上扬，似在打招呼一样。

没办法，三月只有硬着头皮往上走，这可不是她去找麻烦，是麻烦来找她了！

微胖的男子与凌风将军又礼貌的交谈了一句，就带着他手下的人告辞了。看起来是有求于凌风将军，态度十分谦恭。

“又见面了。”凌风将军夕莫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在笑，可眼底却写着疏离二字。

三月得知他的身份后，心底十分敬佩，双手一抱拳，算是对英雄的一种礼节吧，“公子有礼了。”

打过招呼，三月打算直接就走，能不惹事就不惹事。没想到大胡子记仇，就算主子在跟前也丝毫不在意，他一个步子从后面窜出来，一双手如铁钳般直奔三月门面而来。

三月躲闪不及被他抓个正着，他个正值壮年的大老爷们，又在战场操练多年，一双手曾经直接掰断过敌军的脖子。

脖颈上传来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眼睛不自觉的向上翻，身体里的空气急速流逝着，肺好像要炸开了。

小刀见三月被人扼住，一个箭步上前，却与大胡子手下另几个人缠斗在一起。

“大鹏，放手！”耳边传来凌风将军声音，语调平淡，声音也不高，可就有一种让人颤栗的效果。大胡子的手劲明显轻了一些，三月趁此机会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他完全放手，三月才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夕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算平稳，脉象有些紊乱，但恢复了一会儿，也趋于平稳，无论怎样，也不该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小刀连忙扑上来，对着三月是一阵摇晃，“小祖宗，醒醒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被少爷把皮扒了的！”

夕莫拍拍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把脉的功夫他已经探出躺在地上这位是个“真凤凰”，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月被小刀晃的一阵头晕，她睁开眼，用虚弱断续的声音道：“小刀，我..我头疼.喘.喘不上气，还.浑身没劲……”

小刀心无城府，见她这般便以为她真的难受，哭嚎起来：“快起来，我背你去找大夫。”

三月心里暗骂小刀是个笨蛋，现在去找大夫，那对面那伙人不就跑了吗？她这瓷不就白碰了嘛！

“这位..兄..兄台，上次的事已经..过..过去了，如今见面，你若直言比试..便..便罢，突然出手，暗..暗..箭伤人,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这怎么说？”

孙大鹏战场上拼杀习惯了，对敌人向来讲究出其不意，所谓兵者诡道，先发制人，怎么会提前打招呼呢！

孙大鹏用鼻孔出气，一脸的不以为然，大嗓门一吼：“这有什么说的！我是报仇，单不说你用骨头侮辱我家主子在先，这其次你将我摔下楼去，就这两样，要了你的小命都不过！”

小刀本欲扶起三月，可怎奈三月使了一招千斤坠，死活就是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看路两面都有人过来了，也就是有了围观群众，当然更不能起来了，“上次扔骨头，我并不是故意为之，所谓不知者不罪。而我将你摔下楼，是因为你上门挑衅。而近日，大路通两面，我对你秋毫未犯，而你上来就是杀招。我胥国向来讲究以德服人，不知战国的街市上，是否随处都是肆意寻仇事件啊？”

夕莫眼色一寒，那日他以派人调查了李千寻一行人的身份，可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也这么快曝光。看来，他还是小看了一届商贾之子，就连他身边一个小小女侍从，也都是攻心高手。

孙大鹏听三月这么一说，当即火上来了：“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才整日肆意寻仇！”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孙大鹏这样口无遮拦，让夕莫面子也有些过意不去，他轻喝一声：“大鹏住口！还不快给这位小兄弟赔礼道歉！”

孙大鹏是个大老粗，死要面子，如今当着这么多人，他更加脸上挂不住，可将军的命令也不能违抗。他双手一拱，口气僵硬：“得罪！”

三月叹了口气，状似无耐：“这可怎么是好，刚才被这位壮士这么一掐，我现在是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估计连家都回不去了，就算回去，还得雇上一顶轿子，还得在床上躺上几天休息，吃点好东西补补。这一躺下啊，家里的一家老小就没人照看，没吃没喝喽！”说到后来，几欲抽咽。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是议论纷纷，见她躺在地上始终起不来，又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自古以来同情弱者的心理，让他们的指责一致指向了夕莫他们一拨人。

夕莫一脸冷笑，走到三月旁边蹲下，遮挡了众人视线，他从腰间扯出一个钱袋，拿出一片金叶子递到三月面前。

三月掌心向上，任金叶子放在掌心里，丝毫没有拿回手的意思。

两片……

三片……

四片

三月直接把他的钱袋拽过来，把里面金叶子哗啦啦倒在手上，这才算完。

夕莫嘴角上扬，唇边绽开一朵邪魅的笑，他把头轻轻往前一探，唇正好附在三月耳边：“小姑娘，都是我拿别人的金叶子，还从未有人从我手里拿走金叶子！想好怎么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