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去楼空茶已凉

璃月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瞄着坐在最角落的那个女生。她进来好一阵子了，却什么都没点，只是静静的坐着。璃月看着外面四合的暮色，叹了口气。

或许是感觉到璃月试探的目光，女生走了过来。“老板娘，你这什么咖啡最苦？”璃月得体的笑了下，说：“世界上没有最苦的东西。苦的，是人的内心。”女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又过了一会儿，她把双手搭在吧台上说：“听我讲个故事吧。”璃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点了点头。

韩柯是定远中学的一名品学兼优初二学生，会注意到洛北辰并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自习课，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做准备，教室里静悄悄的，这时老班推门而入。“洛北辰，你和杨毅换一下座位，坐到韩柯旁边。”韩柯听了，皱着眉抬起了头，看着班主任。老班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扯扯嘴角，又看向位于教室后排的洛北辰。洛北辰表现出明显的不乐意：“为什么？我不要。”老班瞪了他一眼说：“韩柯是班里的尖子生，靠着她能带动你的学习。”说完又瞪了他一眼。洛北辰撇撇嘴，只好把桌子搬了过去。

“上课克制点，别打扰我学习，不然你会死的很惨。”韩柯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开心。洛北辰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同位日子过了没几天，洛北辰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递给韩柯一张字条：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我们可以做朋友嘛？韩柯不自知的弯了眼角。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有一天，韩柯收到了一封信，信的开头写着“亲爱的韩柯”，署名是“爱你的蒋之舟”。真是幼稚。韩柯满脸的不屑。这时洛北辰凑了上来。“哟哟哟，还会有人喜欢你这座冰山呐！”洛北辰说完，立马跑开了。韩柯鼻子哼了一声，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初二下学期，班里的同学都传“韩柯和洛北辰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哎，该不会……”韩柯听说时，也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或许自己对他真的有好感吧。

没过几天，韩柯就又收到了蒋之舟的情书。她将情书拍在蒋之舟的桌子上，用疏离的语气对蒋之舟说：“我现在正式拒绝你，我不喜欢你，你死心好了。”说完，韩柯转身回到座位上。全然不顾周围同学的惊讶和蒋之舟的落寞。

微机课上，洛北辰和别人换了换座位，坐到了韩柯身边。韩柯斜了洛北辰一眼，并没说话。“hi，美女。”“少来，别在这隔应我。”洛北辰摸摸鼻子，又说：“假如有一个人老是在脑海里晃悠是怎么回事？”韩柯没好气的说：“你这不废话么。肯定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呗。”说完，韩柯又甩给洛北辰一个白眼。“那，我喜欢你。”

本来正在做模拟题的韩柯，手一哆嗦，不小心做错了一道题。

韩柯有些懊恼，没转头眼睛盯着屏幕说：“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就快考试了，老班布置的模拟题你做了么？”一转头却不小心撞见了洛北辰一脸的认真。“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韩柯瞪大眼睛，似乎是要找出洛北辰的破绽。可是并没有，她转过头，继续做题。

见到韩柯的反应，洛北辰的心“咯噔”响了一下。

“看在你这么认真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好了。但是如果你对我不好的我就不理你了。”洛北辰却还没从巨大的反差中回过神来，说话磕磕巴巴的。“我，我肯定能对，对你好，你，你放心。”听写洛北辰结结巴巴的保证，韩柯的嘴角瞬间翘了起来。

洛北辰真的是一个很贴心的男朋友。他每天早上都会在韩柯的家门口等韩柯一起上学。韩柯不习惯吃早饭，洛北辰也总会从书包里掏出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和豆包给韩柯。

转眼间，初三来临了。韩柯和洛北辰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级。韩柯由于成绩拔尖而被老师当成重点对象，像洛北辰这样的差生，没有哪个老师会费力栽培。

那时，整个级部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俩的事，老师们几乎都不看好这感情，都在劝俩人分手。可俩人情比金坚，任谁都拆不开。洛北辰的班主任将洛北辰“请”到办公室，说尽了道理，可是洛北辰一点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班主任请了家长。

“就这样？”洛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韩柯背后，吓了韩柯一跳。“洛颜，你哪里有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啊。”璃月叹了口气：“哎，你老老实实的听，不然你以后都别想见晨墨。”洛颜听完这句话，默默的竖了中指。

“看来你真的不想见了。”璃月抿嘴，眯上了眼。“咳咳，当然不是。”说完，洛颜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璃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又看向韩柯：“不好意思，我妹妹打扰到你了吧，请继续说吧。”韩柯摇摇头，冲洛颜笑了笑，才继续说。“洛爸爸很开明的，他一直都知道我和洛北辰的事，他还说过希望洛北辰以后娶的能是我。”说完，韩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所以说，你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许是没料到洛颜会问的这么直白，韩柯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如果不是那场误会，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分开。

春节时，韩柯和爸妈一起去了奶奶家。吃完饭之后就窝在沙发上和男同学聊QQ。

当时洛家还没有宽带，为了能和回了老家的韩柯聊天，洛北辰就跑到网吧上网。

不经意间，他登录了韩柯的QQ，看到了韩柯和那个男生聊天记录，他满腔的热情瞬间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愤怒。洛北辰关掉电脑快速跑回了家。

刚回到家，洛北辰就打电话给韩柯。

电话刚通，韩柯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就被洛北辰气急的堵了回去。“你和那个沈迦怎么回事！”韩柯一头雾水，只好说：“什么怎么回事？”洛北辰觉得韩柯在装糊涂，无名火更加旺盛。“你和沈迦为什么聊的那么欢，你都没空找我聊天！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听着洛北辰生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韩柯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男生真是小心眼儿。

这时，韩柯的奶奶端着水果进了房间。为了避免让奶奶和爸妈知道自己谈恋爱的事，韩柯只得假装和普通同学打电话。“嗯好，我知道了，等我从奶奶家回去再说。我会去找你的。就这样了哦，拜拜啦。”

洛北辰还没说话就被挂了电话，他不懂这种暗示，以为韩柯在逃避这个问题，冰凉感顿时蔓延至全身。

不一会儿，韩柯便收到了一条来自洛北辰的短信，她咧嘴笑了。可刚进入内容界面，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我们分手吧。我不能忍受你的闪躲。我会放手。我永远爱你。

那是2月13号，情人节的前一天，夜里。

韩柯的手在衣服兜儿里攥的很紧，也很疼。

两人就此陌路。

后来，洛北辰从韩柯的朋友那里知道了韩柯和沈迦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他如同发疯一般给韩柯发短信、打电话。可倔强的韩柯已经决定再不回头。不是不爱洛北辰，年少的她只是觉得自尊心是超越所有爱情的存在。

“后来，我们渐渐淡出了彼此的生命，再有交集是在两年后蒋之舟的生日宴会上。”洛颜握着杯子，慢慢轻啜着咖啡。“那时我已经和蒋之舟在一起了，他追了我三年，从我还没和洛北辰分手时就开始追我。”

“蒋之舟对我很好，我和北辰分开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安慰我。慢慢的，我被他感动，也就接受了他。”

“可是你知道吗，”韩柯的眼眶渐渐湿润，“当我在蒋之舟的生日宴会上看到他对他怀里的女生露出温柔笑容的时候，我却心里还是很难过。”

“我以为我可以平静的放下的，可一看见他，我就发现我过去的努力似乎全都白费了。仿佛他只要抬头对我微微一笑，我就缴械回到他身边。”

“但是，往事已成风，想留也留不住。不如，释怀。”

韩柯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眼睛亮亮的。

“蒋之舟紧握着我的手，看着我慌乱的眼神，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一笑，亲了亲我的额头，像是在对我说，让过去的彻底成为过去吧。”韩柯揉了揉眼：“可是那时的我哪会那么容易就忘记呢。但我终是没再和北辰说一句话。”

“后来，北辰曾私底下找过我，说还爱我，放不下我。”

“但是，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呢。我拒绝了他复合的提议，祝他幸福。”

“这就是我的故事。”

洛颜看了看璃月，想知道璃月接下来要怎么做。璃月却面无表情，过了好一阵子才说话。“那现在呢？你和蒋之舟在一起吗？”韩柯摇摇头，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璃月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那么倔吗？”韩柯也沉默了会儿，才说：“不知道，应该还会吧……毕竟那时年纪小。”

璃月听韩柯这么说，突然就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段话：

只怪我们年纪小，一路玩闹一路笑，却不知道成长的路上有那么多的岔路口，不知不觉间就走散了。就算我们止步不前，茫然四顾，甚至痛哭流涕，也不会再遇到当初那个人了。

“要不要留个言？或许未来的某天洛北辰会看到。”说完璃月递给韩柯一本便签纸。韩柯的手停顿了一下，接了过去。

待韩柯写完就将便签纸又交给璃月。璃月看看纸上的话，说：“挺文艺的。”韩柯笑了下，说：“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特别矫情，现在竟是这么贴切。”

愿你一生努力，一生被爱。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从此不看错的天，从此不爱错的人。

——韩柯

韩柯走的时候，街上的年轻人才刚刚开始他们的夜生活，街灯在新闻联播开始的瞬间亮了起来。

璃月拉着洛颜坐下。“洛颜，你说，如果我背叛了一个人，他会原谅我吗？”璃月手支着头，眼睛被窗外的霓虹灯照的溢着光彩。“不知道，得看他什么性格啦，而且背叛的程度对这也有影响。”说着洛颜起身从厨房端来一杯咖啡，问璃月道：“喝咖啡么？”璃月看了一眼洛颜，疲惫的笑了下说：“不了，我向来不喜咖啡。”洛颜点点头坐下，没问为什么。

街道上越来越亮，店铺一家接着一家开门——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都是傍晚才开门。没亮灯昔年咖啡馆在一片光晕里显的特别格格不入。

“璃月，你在这待了很多年吧。”洛颜捧着杯子，视线扫遍了店里的装潢才又回到璃月身上。“没有，”璃月摇摇头，“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会引起别人怀疑，我来这没几年。”洛颜点头：“嗯，做妖精真好。可以活那么长时间。”

璃月嘴角爬上一丝苦笑：“其实长生也并不是那么好。一个人最长不过百年寿命，有时还会感到很无聊；而我们虽然有上千上万的时光可以挥霍，但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生。我也累了。”

洛颜摇摇头，却也没有反对。

璃月没转头，望着窗外，微微的，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