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鹬蚌相争
刀客明白少主意有所指,面面相觑,踟蹰着说:“属下只是看到一个黑影极速略过,不知去向……”
若不是对方连续周转几个地方,他们未必能察觉异样,见李钰抿唇不语,全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此等身手,除了来无影去无踪的盗圣天底下又有谁能做到?回想姜小鱼刚才的所作所为,表面上虽然闹得凶,却并没有带给巨鲸帮多大的损失,两件事难道是巧合?
李钰当即否置,他思前想后,认为姜小鱼应该是另有图谋。常人费尽心思筹划一场佯攻,目的只会是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来掩饰真正的行动,姜小鱼一定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地方?”李钰指向火势最猛的方位问道。
“杨府的宝库。”这几天,刀客们把杨府地形探了个透,所以他们能在杨峰的高楼上阻止他放冷箭。然而在他们准备出手的时候,有人先一步杀了刽子手,再者,他们回到庭院里后,一颗人头从天而降。
早在白云观,盗圣就泄露过行踪,姜小鱼看似不在意,实则对其颇为熟悉,如此看来,两人私底下有交情,还匪浅。李钰缓缓摩擦这包裹手心的梅花手绢,细密的丝线贴着指腹略有酥痒之感,一些想法在脑海里转瞬即逝。
他参见这场滑稽的寿宴,只为兑现答应姜小鱼的承诺。他任务达成就够了,如他所料不差,姜小鱼正赶往他的据点进行下一步动作,他静观其变即可,何必去多管闲事。
刀客们静待指示,可他什么也没说,跃上了一匹紫骝马,拨转马头,与姜小鱼的方向背道而驰,貌似心不在焉,却又和平常无异。
刀客们谁都不敢擅自揣测,默默骑上马跟去。
夜间刮起了大风,月亮躲进云层里,天幕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朦胧,街上行人渐少,黑暗的尽头出现十几个人影,渐渐的,李钰看清了为首人的面貌。
所谓冤家路窄,此人正是多日未见的宿敌。
李昭打扮得一如既往的华贵,金冠束发,绛红锦袍绣着墨云纹饰,腰间挂着精致的金鞘佩剑和苏绣香囊,人离他十几步远,都能闻着那股浓郁的香味。
他率先驻足,身边一群趋炎附势的小厮也警惕的停下脚步。
想不到在这里撞见了……
李钰一手握缰一手持鞭,挺直了腰背坐在剽悍壮美的紫骝马上,以一种看似随意却很沉敛的目光对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激撞了半晌,时间久了,李昭的眼睛开始发酸,但他没有眨眼,似乎以为这样就输了,他暗示自己不能输,于是,他狠狠地瞪回去。
其实李钰没有刻意露出凶狠的眼神,他沉默地看着李昭幼稚又可笑的举止,也没打算搭理他。
狗腿子方正小心翼翼的缩在一旁,他被风吹得鼻头痒,忍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李昭苦苦支撑的眼皮被吓了一跳,眨出了一滴迎风泪才结束了这场较量。
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势,李昭都落了下乘,不由暗恨,好不容易才忍住对着方正的心窝踹上一脚,他作出倨傲的神情,高昂起头问道:“四弟这是从哪里来,怎么身上一股子烟火味儿?”
李钰面无表情的策马向前,擦身之际,李昭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他,阴测测道:“怎地,庶弟见到嫡长大哥,连句招呼也不打,传出去,还以为我李氏没家教呢。”
李钰眸色一凝,换了一种新鲜方式对付他,勾唇反讽道:“想传就传,反正真正丢脸的不是我,嫡长子不被敬重,过得该是有多窝囊。你被人吹捧惯了,竟连人家的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真是可悲。”
李昭一愣,这小子有些时日不见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敢跟他叫板了!
他近来遇事不顺,又被李钰一激,顿时火冒三丈,一甩马鞭怒气勃发道:“李钰,给你点颜色还蹬鼻子上脸了!信不信我揍你啊!”
李钰擒拿住那只碍眼的手臂,轻轻带力就将其推开。李昭的胳膊被扭得发疼却动弹不得,他神经质地从那黝黑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遂闷哼了一声掩饰尴尬:“你要是动手,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此处不是本家没有外人,惺惺作态给谁看?”李钰微微侧目,低沉的声音好似万古寒冰欲将眼前的人刺穿,致使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伎俩,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敢,只是不想你的血脏了我的剑而已。”
人前总是对他百般忍让,更没对他说过狠话,如今怎么变换成这样一副嘴脸?
李昭心脏猛地一颤,仿佛那柄剑早在很多年前就悬在了他的头上,随时会抹掉他的性命,不是他不敢,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屑!李钰喜欢把猎物玩弄鼓掌之间,享受了玩乐过程最后再一击毙命,他传达的是这个意思?他要出手了?
李昭心中百味交集说不出的滋味,忍着颤意冷道:“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别忘了,凭你的身份……”
“担心你自个儿吧!”李钰轻飘飘说道,弃如敝履似的扔开他,掏出帕子擦了手,当着李昭的面扔掉,酷酷的,拽拽的扬长而去。
虽说狗咬了你不能咬回去,可有些疯狗你不搭理它反而得寸进尺,适时候给它一棒子看还敢不敢来招惹你。不得不说,某人的一些理论很是管用,因为李昭就是这样的疯狗。
李昭被以命要挟,堵得说不出话来,等他想到回击的话时,人早就走远了,只能正了衣襟,红着眼睛在身后大声吼道:“庶子,你永远斗不过我!”你以为自己做得再好便能取代我吗!你只是父亲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
可惜,一小厮匆匆跑来禀报立刻把他气焰给灭了,李昭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小厮身上,重重一鞭抽他脑袋,咬牙切齿简直要吃人一样:“混蛋!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小厮被抽得鬼哭狼嚎,方正看得胆战心惊,等李昭泄了些许火气才把那人支下去,阴险地打起鬼主意:“主子,杨府现在肯定一团乱了,您要现在去,他肯定无暇顾及于您。不如咱们趁机添把火,弄死几个人把这件事闹大一点,巨鲸帮帮主肯定会把账算到四少爷和姜小鱼头上,等两方鹬蚌相争您再坐收渔利……”
李昭何尝看不出杨峰有敲退堂鼓之意,可他偏偏又想攀上柳家这门亲事,他这次亲自去送礼正是想探探杨峰的真实意图。
方正说得不错,既然他跟李钰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还怕再泼一盆脏水吗?
可恨父亲为什么提拔他来与他抗衡,莫不是想把他身后的母族也一并舍弃了?其间关系盘根错杂,李氏不能撼动晋武侯梁氏的远亲,但他越是不安,越是想做出什么挽救他的地位,他俯首对方正耳语几句,叮嘱道:“手脚干净点,决不可落下把柄!”
“小的办事,主子尽管放心。”方正一边听一边颔首,火速去调配人手,从一条偏僻的巷子赶去杨府。
李昭掸了掸衣裳并不存在的灰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脸喜气却又倨傲的神情,慢悠悠的踱着走。
另一边,姜小鱼正和随从赶往华芷街,急促的马蹄惊醒了漫漫长夜。
一座独栋小楼下,有人提着油皮灯笼焦急等候了,一看见人后就欢喜的迎上去。
姜小鱼下马,轻松地拍拍手,进楼后便有人上前来把马匹拉下去和清理痕迹。
一人探着脑袋东张西望道:“没人跟来吧?”
随从一拍胸脯:“放心,我一路注意着呢,你可是没瞧见杨峰那怂样……”
“进去再说!”汤伯板起脸,喝止跳脱的年轻人。
几人瞬时闭口不言,老者再次探了风,犀利的双眼扫过长街,缓缓阖上门板,一切重归寂静。
所谓狡兔三窖,李钰只知汤面馆有一条通道能去往白云观,殊不知,这座普通得没有任何防备的鱼货铺,才是她真正的议会场所。
姜小鱼策马狂奔,出了一身汗,又走得急,一路丢盔弃甲,把能扔的发箍、手套、项圈全都扔给身后紧跟不舍的助理。
助理是新上任的,相貌有些面生,第一次见到老板心里紧张又欢喜,他忙不迭的接过那些东西,手里也不忘递上早备好的热气腾腾的汤:“东家辛苦了,喝点醒酒汤会舒服点。”
她都快热死了,还喝什么汤啊!姜老板扔掉最后的厚底靴,穿着白袜子走了几步,停下来重重一拍助理的肩头,如上位者交代下属任务,郑重地吩咐道:“让今晚跟我去了杨府的人都暂时避一避,通知穆老板贺老板几位,别和杨家的人碰头,改日我再去登门拜谢。”
助理得了指令,激动得哪还顾得了其他,端着的碗漾出一手的汤就跑下去了。姜小鱼随即轻松一笑,继续疾步走进内室。
推开梨花木门,何晋等人已经候着了,对姜小鱼任性的行为见怪不怪,只是,他们都集体坐回了位置,避见她的玲珑小脚。
孙铁见着姜小鱼脸色略有不自在,但没有扭捏,半膝跪下向她行了礼:“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