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进不去的

在原地坐了半晌，飘零看着近在眼前的结界，近在眼前的入口，仿佛伸手可及，却又好像在一瞬间有些远了。

雪花落了满头满身，飘零觉得冷得手脚都麻木了，她才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还昏迷着的人，飘零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些许无奈。

若是那个结界真的是允许一个人通过，她也不能就这么自己进去，留下那人在外面。

闭了闭眼，飘零将那人扶了起来。

那人似乎对前两次的摔倒有所感觉，此刻有些意识不清的呻吟了几声。

“醒醒……”飘零见状唤了几声，但是那人却还是有些神志不清，没有完全清醒。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飘零只好自顾自的说道，然后将那人扶到结界前。

不管接下来她进不进得去，总之先把那人推进去，或许那人可以被里面的救治，毕竟她记得青莲好像是不主杀的，神境里面的人既然自称为神尊的信仰者，那么应该不会对那人见死不救吧……

飘零只能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然后松开了手，在那人身后推了那人一把。

飘零看着那人，希望看见那人跌进结界之中，谁知“砰！”那人却撞到了结界上，结界上顿时闪过一道光华，将那人狠狠弹出几米之外，跌落到了雪地之上！

“啊！”飘零一惊，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反应，连忙跑上去检查那人的情况。

“嗯……”那人在雪地上蠕动了一下，发出含混不清的痛吟。

“怎么样了？”飘零有些担忧的问。

“咳咳……”那人咳了几声，晃了晃头，神智好像清醒了一些，但是却好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我……我不是……”好像见到那人犹如实质的目光转向了她，飘零突然有些结巴。

那个结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飘零突然觉得对那结界恨得牙痒痒的。

明明之前没有什么反应，就算是不让进，也不会反弹得这么厉害，那结界到底是想干什么！

飘零有些忿忿的回身，又走到那结界前，伸手试了试，可是那结界却好似无物一般，没有半分阻拦的让她的手穿了过去。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隐隐有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莫不是……那个结界不阻拦她进入，而是在阻拦那个人进入？

可是……这结界怎么会分人呢？

飘零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心里想着，是不是还要再让那人试一次，可是见那人被结界反弹得那么厉害，只怕那不轻的病情经不起几次折腾。

这可怎么办好……

飘零看着近在咫尺的入口，看着能进出自如的手臂，再回头看了看那人。

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走到了那人身边。

“你还好吗？”飘零坐下来问道。

“嗯……”那人含糊的不知是呻吟，还是回答。

飘零伸手替那人把脉，那人颇为虚弱的挣了挣，看起来没有多少力气了。

“情况不太好……”飘零有些担心的喃喃，“你到底是怎么了……能好吗？”

飘零心里隐隐有些慌，忍不住低声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躺在那雪地上，十分虚弱的模样。

她找不到病因，也不知道用什么药物能治好那人，而现在……那人又进不来神境……这该怎么办？

若是她先进去神境找人来救那人，怕是又赶不及，那人的状况已经太糟了……

那人似乎又有些不适，在雪山上蜷缩了起来。

“怎么了？”飘零上前，“冷？还是……”

飘零将那人的身子扶起来，将那绑着的披风把那人裹紧，那人却还是在隐隐的发抖。

飘零突然觉得自己的无力……她除了问“怎么了”之外，还能做什么……

不……是有可以做的事情……只是……只是……

飘零微微皱眉，抿着唇，只是坐在那里，有些僵硬。

“咳咳……”那人又开始咳了起来。

飘零将那人隔着披风抱住，姿势更加的僵硬。

她看着那结界的方向，突然闭了眼，心情有些复杂。

神境入口就在眼前了，她也能进去……可是……

那人突然使了力气，睁开了飘零，有些踉跄的勉强站起来，然后想要跑开，却没跑几步就摔倒在雪地上了。

“你怎么了？”飘零皱着眉跑上前问。

那人低低的喘着气，并不理会飘零。

“……进……不去……我……”

突然有很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响起。

飘零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那个人开了口。

那人……那人会说话！

飘零一时不知是该喜好，还是该为那人所说的内容而忧好。

“你……你怎么知道你进不去？”飘零反应过来，反驳了一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那人不说话了，只是还想要离开。

“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你的身体状况很差！”飘零见状开口阻止，“如果可以进去，或许能救你！”

那人站在那里，盯着飘零，最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救……”

那人只是沙哑的吐出了两个字……却不知为何，那副为自己的生死说出那样话的模样……莫名的让飘零心里一紧。

“不会的！”飘零下意识的反驳。

突然也察觉到自己的激动和略微的反常，飘零深吸了几口气，镇定了一下。

也许是那人救过她的命，所以才对那人的生死特别在意。

飘零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告诉自己，不可以不报救命之恩。

所以她上前很坚决的拉住了那人的胳膊。

“有的……有方法的……”飘零说道。

那人盯着飘零，挣开了胳膊。

“你……进去……”

那人又说道。

飘零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结界。

“我也进不去呢……”飘零突然笑了笑，心里虽然还是闪过了几丝复杂的心情，但是却意外的不觉得那么沉重了。

下了决定，似乎心里会好受很多。

“进……去……”那人很坚持的看着飘零，似乎是要飘零进去。

飘零看了那人一眼，也没理会那人的坚持，而是拉着那人坐了下来。

在雪地上，那么寒冷的地方，飘零抬头看了看还在飘洒的雪花。

然后她伸手，一层层的解开右手上缠着的布巾。

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突然猛烈的坐起身来，伸手按住了飘零的右臂。

飘零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很是平静，那人的目光从长发后穿透出来，十分的锐利。

“进……去……”那人又重复了一边，带着莫名的压抑。

“进不去的……”飘零看着那人，认真而缓慢的说道。

如果这个时候，她放弃了那人，自私的一个人进了神境……或许她的人可以进去，然后寻求到了神境长老的帮助，活了下来。可是对她来说，她的心却在抛弃那人的那一刻，永远被留在了这篇冰雪之中，于她而言，即便活下去，也无异于死了。

这种感觉……不是她想要的活着……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命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她的命是那些人付出了很多才让她支撑到现在的，所以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轻言放弃，更加不可以就这么死去，让那些人的付出付之东流，可是……可是她无法因为这些理由，而让自己活下去。

如果……如果眼前的那人没有出现，或许她就不会这么烦恼了。想到这里，飘零又忍不住在心底嘲讽自己，如果没有那人出现，她或许早就饿死在冰原中，死在雪地里了……

对能威胁到她生命的人，她可以狠下杀手，可是对一个还救了她的人，她却心情复杂，这些日子和那人相遇相处，翻来覆去的彼此戒备和伤害，最后也渐渐变成了拼死相救……两人之间说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她已经无法对那人下杀手，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了。

或许……这是上天开的玩笑。让她一次次要面临这样的选择，一次次拷问她。

想到这儿，趁那人不注意，飘零突然伸手，点了那人的穴道！

那人一愣，完全没有想到飘零会那么做，立时动弹不得，只是死死的盯着飘零。

飘零继续解开了右手的布巾，然后露出了手背上那个一直没有痊愈的伤口。

这也好，伤口没有痊愈，倒是方便多了。

飘零取出匕首，在那伤口上又划了一下。

一会儿，便有血液溢了出来。

那人的身子微微发颤，似要强行挣脱飘零连忙一掌下去，将那人打昏。

那人倒在雪地里，陷入了昏迷，飘零看了看，伸手拂开那人的长发，找到那人的嘴唇。

手掌微微顿了顿，在那纠结的长发之下，那人的脸上是密密的伤痕，都还泛着血丝，像是一张细密规则的网，整个笼罩在那人脸上，而且还有几处深深的抓痕，脸上形容可怖，在月光下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飘零愣了愣，没想到那人会是这样一副模样，虽然可怖，可是不知为何，飘零隐隐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

右手背的血液滴落下来，飘零连忙回神，这个时候也不是探究那人长得什么模样的时候，她将右手举到那人唇前，将血液滴到那人唇上。

昏迷中的本能，让那人微微舔了舔唇，对飘零血液的渴望，让那人半张了唇。

飘零见那人的反应，知道自己估计是猜对了。

她的血液，对那人是有益的。

滴了没多久，手背上的伤口就不溢血了。手背上的伤口确实不太方便，飘零看了看，然后替那人把了把脉，本以为就算她的血液有效，也不会这么快便有反应，谁知只是这么一会儿，那人的心跳就开始稍稍的恢复平稳了。

飘零内心稍稍松了口气，有效的，确实是有效的……

想起之前莫问身上中了一剑，可是后来莫问吸食了她的血液之后，身上那剑伤却好了很多，或许也是因为她的血有这样的疗伤效果吧。

想到这儿，飘零心里有了底。只是雪天太冷，就算弄出了伤口，血液也会很快凝结，不再流下来。

飘零想了想，最终还是在手腕上，血脉处，隔了一刀。

这下，血流得快了些，然后有些止不住的势头。

飘零看着鲜艳的血液往外流着，体力也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渐渐下降，估计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隔开自己的手腕，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尽而死吧……

飘零有些坚持不住了，只觉得身边太冷，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却又固执的将手腕，凑到那人嘴边，睡意沉沉袭来，飘零坚持着半张半合的眼睛，盯着那手腕上的血流进那个的唇，染得那里一片血红。

如果可以……让那个人活着吧……

她都付出了性命，怎么也不能救不活那个人……如果真有神明存在，就让那个人活着，她身上背负的性命和活下去的期望，就让那人替她接替下去吧……

飘零有些朦胧的想着，然后渐渐神智昏沉，她已经放弃了活着，于她而言，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执着呢？

似乎，可以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