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放下戒备

看着那犹带着几丝血丝的肉片，飘零心中因为刚才的一番猜想，有些难以平静。

她略带复杂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僵持的递出那已经切好的肉。

飘零垂了垂眸，终究是原地坐下了，在一片弥漫着血腥的气味中，第一次她渐渐的不觉得恶心，反倒有几许说不清的情绪。

她犹豫的伸手，接过那切好的肉。

那人递过肉后，便快速的收回手去，拿起割下的另一只狼腿，便大口大口的嚼咽起来。吃法没有任何的修饰，只是本着野兽一般对食物的渴望。

飘零看着那人的吃相，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一片苍凉的白色中，似乎有些盎然的生机在那冰层下勃勃欲发。

不论怎样险恶，那人似乎都能坚持活着。

飘零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肉，不知怎么的笑了一下。

在这种环境之下，在她已经快要断粮的情况下，这就是救命的粮食。她捏起一块肉，便放入了嘴里。

这种时刻还能讲究什么，在生与死的边界上，只要能活着，已是大幸。更何况，那人为了这一匹狼，还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恶战，又在冰雪中奔跑了多少里地……

嘴里的肉带着血的腥气，寒风的冷意，还有一些狼肉特有腥膻和微酸、微咸的味道，肉质比较粗造却很耐嚼，飘零压抑着吃生食的不习惯和反胃感，不停的咀嚼着，确定嚼烂了才咽下去。

虽然这肉的味道她还不是很能接受，但是从医理上说，狼肉性热，可补五脏，补养益气，暖肠胃和御风寒，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下，这是最好的补品，她必须要尽可能的多吃一些，不仅为了填饱肚子，也是为了能走得更远，更近一步的找到神境入口。

飘零无声的吃着，另一边那人也大口的嚼着，两个人第一次平和的坐下来吃东西，也是第一次，两人都稍稍放下了戒备对方的心理，一时间，气氛倒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和凝滞了。

等到飘零觉得自己吃饱了，便停了下来，擦了擦嘴，只觉得牙口都咀嚼得有些酸了，忍不住捧起一把干净的雪，在嘴里含化了，咽了下去。

冰冷的水顺着食道滑下去，飘零感觉稍稍好转。

然后飘零坐在原地休息，那人还在吃着，好像是难得一见的美食，不能浪费一般，那人大口嚼咽，已经吃了近半只狼了，可还是没有停下来。

飘零有些疑惑的瞟了那人的肚子一眼，肚腹并没有明显的鼓胀起来，也不知道那人吃下的那么多肉都装到哪里去了。见那人身形身量并不魁梧，却没想到那人的食量原来这么大。

飘零看着那人吃东西，突然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不知那人到底能知多少，她倒是有些兴趣，想要看看。

但是此刻的天色又暗了一些，估计不多久天上就再也见不到一丝光亮了。飘零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环顾了一些四周。

四周很是安静，飘零除了能感受到微微的风之外，便再无其他，好像这天地间只剩下了飘零和那人这两个活人。

她和那人剥狼皮，吃狼肉也费了不少时间，这段时间里也是这么的安静。那人好像也不担心会有什么野兽闻到这血腥的味道而跑来生事，坐姿很是放松的模样。这样看来，这里确实已经是深入到冰原上连那些野兽也不能生存的地方了。

飘零微微闭了闭眼，夜里的温度更加的冷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吃饱，还是吃下的狼肉渐渐发挥了效用，她竟不觉得有多寒冷了。

飘零看着那人，那人在吃了大半只狼之后终于停下了吞咽的动作，舔了舔嘴，然后看着飘零，然后伸手将肉向飘零这边推了推。

看来那人是不准备再吃了，飘零看着剩下的肉，想了想，便拿出包袱布来，用这已经空荡荡的包袱布将剩下的肉打包装了起来，然后递给了那人。

那人看了看包裹，然后又看了看飘零，没有伸手。

“拿着吧。”飘零忍不住说了一句。

狼是那人杀的，还是那人不知跑了多远的地才带回来的，她占着便宜饱餐了一顿，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厚颜的将剩下的肉都贪占了。

那人还是没有动，只是看着飘零。

飘零见那人不肯接过包裹，再想起之前和那人相遇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好笑。

想当初，那人还要抢她的包裹来着，她不肯，现如今，她竟是将这包裹放到那人面前了，那人却还不要了。

“拿着吧。”飘零的语气忍不住放缓了一些，然后故意说道，“这包裹很重，我怕是拿不动的。”

说着便将那包裹放下了，然后径自起身，收拾了铺在地上的毯子，转身走了起来。

身后悉悉索索的发出了一些动静，然后那人的气息就跟了过来。

飘零在渐升的月色下微微转眸，那人却是动作很生涩的抱着包裹，紧跟在飘零的身后，一见飘零停下了脚步，便也很是机敏的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一步。

飘零看着那一步的距离，想起之前两人相处的情形。

此刻她已没有想要赶走那人的心思了，她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何执着的要跟着她，但是在接受了那人的好意，在吃了那一顿狼肉之后，或许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吧，她也无法再冷眼相待，之前的猜测和戒备，也肯稍稍的放下一些了。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在这艰难的路途上，多一个可以扶持的朋友是比多了一个随时小心戒备的敌人要好得多的。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那人和她算不算是朋友，毕竟两人接触也没有多久，而且到现在也没有互通姓名，还也还没有听那人说过一句话……但是至少不是敌人，这便好了。

虽然很有几次，差点被那人所杀，但是见那人带着一匹狼跑了很远的地方来找她的时候，她愿意相信之前那些举动不是那人故意的。

“今晚的月色很好。”飘零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渐升的明月，慢慢向着灵气扩散的地方走去，她并没有打算在夜里走多久，只是打算消消食，顺便想着稍稍靠近那个地方几步就好，等遇到一个背风的角落，她便会停下来休息。

那人一声不吭的跟着飘零，自然是没有应和飘零的话的，只是也跟着飘零抬头看了看月亮。但是飘零并不介意，她只是自从和青莲分开，在这雪地里迷失方向以来，头一次精神稍稍放松了些。

“除了胳膊，你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受伤了没有？”飘零走了两步，见气氛缓和了很多，飘零便问道。

那人愣了愣，收回了看向月亮的目光，只是看着飘零，半晌，才摇了摇头。

飘零见状，心下稍安。

可是还没等她安心多久，就发现那人又抬起头去看月亮了，这本是个寻常的动作，再说了这“月亮”的话题也是她挑起来的，所以那人看月亮什么的她也没有在意，只是那人看着月亮却突然不走了。飘零在前面走了好几步，发现身后那人没有跟上去，不禁有些疑惑的回头，才发现那人还愣愣的盯着月亮在瞧。

飘零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那月亮，月色明亮，柔和的倾泻下来，映的白雪也盈盈生光，显得四周并不十分黑暗。

“快要月圆了……”飘零看着那月亮微叹了一句，那月亮已经成盘状了，只是却还有个缺，估计明夜就能看到一轮满月了。

想起之前莫问死的时候……那也是一个满月的日子，只是云翳深厚，天光晦暗，月光藏在了云层之后，显得有些黯淡。

此刻这天上却是毫无云翳遮挡，能很清楚的看见月光。

飘零看着月亮微微有些出神，那人却突然低了头，蹲下了身子。

飘零被这举动一惊，便走过去几步，才发现那人环抱着自己，竟是在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飘零看着那人一个劲的颤抖，却又不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和刺激的模样，虽然抖着，却并没有惊惧的姿态，好像是身子克制不住的在抖。

“莫不是……冷？”飘零对那人突然的动作有些难解，虽然那人一直衣衫破烂单薄，连鞋也没有，但是见那人在雪地上飞奔的姿态，倒也不像是怕冷的，可是现在却又突然发抖，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原因，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实在令人费解。

飘零想了想，还是伸手解下了披风，盖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身子僵了僵，仍旧低着头在抖。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飘零想起那人之前的反映，好像是身体有些问题的，所以便问道。

那人并不回答，飘零弯下腰来，能清楚的听见那人牙关发颤时磕碰到一起的声响。

“我懂些医理，可以帮你看看。”飘零看那人那副模样，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人的脊背，那人身子僵硬着，突然挣扎着，将那披风甩了下来，然后跳了几步，离飘零远了些，带了些戒备的看着飘零。

飘零一愣，还没想出那人又怎么了，却见那人咧着嘴，喉咙里低低的嘶了几声，好像精神十分紧绷的模样。

莫不是刚才触碰了那人的脊背，所以那人生气了？飘零有些不确定的想，并且那人行为与思维异于常人，若是按野兽来想的话，野兽的脊背也是敏感和致命的地方，寻常人不可触摸的，她和那人的关系或许还没有亲近到可以允许她触碰那人脊背的地步，所以那人才反抗起来吧。

飘零看了看那人，她一边想着，一边又思考着，只是还没有等到飘零想到该如何向那人解释，或者表达歉意的时候，那人却突然直直的倒了下去，摔倒在了雪地里。

飘零微微一惊，连忙上前，那人却是趴在雪地里动也不动了。

看那模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飘零心中有些着急，但是见那人倒在雪地里的姿态又实在是有些心悸。毕竟之前几次，每一次她见那人倒在雪地里，去唤那人或者扶那人的时候，可都是差点被那人一匕首下来刺死，那招式狠绝，也实在让她有些后怕。

只是也总不能就那么将人丢在那雪地里不管，不管怎么说，飘零也还是承了那人的情，不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飘零也只得咬着牙去拍了拍那人，见那人没有动静，飘零将那人扶了起来，一边安慰着自己那锋利的匕首反正已经到了她手里，那人没有了利刃，就算出手也不会一击毙命的吧，然后一边将那人背了起来。

但是没想到那人看上去不高也不胖的，体重却实在是重得可以，飘零一个没防备，差点被压倒在雪地里……

“呼……”飘零深吸几口气，拾了披风和那装了狼肉的包裹，将那人的双手搭过肩头，紧紧拉着，然后半拖半背的带着那人找可以歇脚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