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识大体
门口的管事接了礼单，竟然装作忙碌，无暇顾及的样子把人晾在一边，意思是若是经不住冷风，自个儿进去也行。
他身后那些仆人先前吃了瘪，又有管事领头，一个个站着不动，目中无人，等着看姜小鱼一行人的笑话。
姜府仆人眼中蹿起两股火，怒不可遏的瞪着管事，攥紧了拳头，真想把他的领子提起来，什么东西，敢狗仗人势！
年轻小伙身形高大，黑壮如牛，一下就把那粉胖白脸，下颚却长了一颗肉瘤黑痣的管事的气焰压了下去。杨府仆人见此，也上前一步，想合众欺人。
小伙子身边的伙伴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遂冷笑了一声。
这么多人看着，丢脸的是他们家，跟他们闹起来，自己反而落了下乘。可不见咱们老板在柳树下跟四少爷谈笑风生，一点没放心上吗？不客客气气的迎接老板，咱们还偏不进去了！
姜老板向来仁厚待人，仆人伙计的衣食工钱道都比别家公道优厚。他们身上是柔软暖和的棉衣，不像某些人表面看着体面底子却是廉价的芦花絮。
两人就在门口站着，不挡在门前，不理会也不说话，嘴角挂着一丝笑，眼瞧着一群哆嗦的冻死狗。
一个老爷下了轿，腆着肚子迈着四方步过来，他的家仆递上请柬，管事过目后，笑着上前做出请势。
老爷将视线落在两个衣着装扮明显不是杨府家的年轻人，不由地好奇咦了声。
两人跟着姜小鱼行走多年，见多识广，认出这位老爷曾与老板有过生意往来的，立马抱拳行礼，大声说道:“见过钱老爷！”
钱老爷看见他们袖口上绣着的纹饰，便知是姜老板家的，笑着点个头。
钱老爷是个明白人，察觉到其中端倪，哪怕看到了远处的姜老板也装作不曾见到。摇摆着企鹅身躯踏上石阶，对自家仆人碎碎念道:“以后在府门值守都给老爷放机灵点，千万别没教养，怠慢登门拜访的客人……”
后面接踵而至的人无一不用异样的眼神瞄过来，管事面色有些难看，大喜的日子，总不能拿棒子把这两个厚脸皮的打走吧。
半晌后，杨府管家亲自出来了，低声斥责那自作聪明的管事，换另一个人顶上。
姜府的人规规矩矩的跟在姜老板身后，他们什么都没做过，自然让人找不出错。
杨管家之前是见过姜小鱼的，知道身份后，态度大为改观，很没诚意的给姜小鱼赔罪，责怪下人不懂事，又见她容光焕发，富贵喜庆的，把他们帮主的场面都快压下去了，免不得含沙射影道:“姜老板今日打扮得真是神丰俊朗，别人乍一看，还以为办大寿的是姜老板你呢。”
姜小鱼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杨管家说笑了，今儿是杨帮主的寿诞，在下这不沾沾喜气？”
知道来沾光就好，别闹出什么妖蛾子，辜负了帮主的一片善心。杨管家嘴角不屑的一牵，不可微状的挑挑眉，昏黄的眼珠突然一怔。
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姜小鱼身上，这才注意到她身边低调的公子。暗恨小厮不讲清楚，只说随同一个俊俏的公子哥，让他以为是薛延之那混蛋，这陌生的面孔，周身的气度，想也猜到是谁，便细细打量起来。
李钰眸光一寒，暗含警告，惊得杨管家说不出话来，讷讷的恭请一行人进了正门。
刚走到第二道门，就撞见杨雪儿在右边的回廊下接待女客，她也注意到这里，眼睛一亮，殷切的望了过来。
杨峰硬是把她关了三天，到早上祝寿的时候才放出来。她今天梳了个回鬍髻，戴着两支结条玉蝴蝶环钗和镶嵌红宝石的金步摇，绯色的衣衫前襟绣着两朵艳红的牡丹，金黄色的蕊在灯罩下灼灼生光，给精致的妆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不得不说，杨雪儿生得美丽动力，尤其在今晚，整个人少了几分娇蛮看起来比碧波湖的柳絮还要温婉柔美。
这等风姿，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多少会心猿意马多看几眼，可姜老板不仅没看，甚至躲闪不及。
怎奈李钰卑鄙的掐住她，强使她迎上那束目光，噙上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被个女人这样望眼欲穿的盯着，她只感觉像是风毛没裹紧，冷风侵袭她的肌肤，冻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人生第一朵桃花真是烂得够可以，都怪李钰！要不是他一脚把踹她水里，会摊上这种事吗？
一想到那个部位被他踹过，心里火燎燎的，可气此生估计没机会踹回来，不如拿药迷晕了，踩两脚还是可以的！
杨雪儿俏脸微红，心中很是得意又故作矜持，将目光略往灯罩垂下的流苏一瞟，表示是姜小鱼主动看她的。转瞬过后，回眸一笑，又见他不看自己，反而看去那个妖艳的男人，狠扯了手里的丝帕。
婢女低声提醒她，她便死瞪着那个催促自己的婢女，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后客厅招待女宾，若没突发大事，自己大概不会再见到他了。
杨雪儿有些念念不舍，一路琢磨着两人的关系，要不是她为他求情，他现在能好端端的踏进大门，如果他没有那个意思，为何救她护她还对她笑。得寻个时机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看她的，最好能把这事定了！
姜小鱼不要脸的又去勾引他们小姐了！好在小姐什么都没说，回内堂去了，杨管家暗松一口气，思量着如何给柳大公子制造机会，受了人家重金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一个一毛不拔的土鳖爆发户，怎及得上人家仕途光明的书香子弟？他不禁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看出手程度就知道咯。
这还是开端，是小插曲，杨府全体上下不欢迎姜老板，更有人在寻法子教训她，这且是后话。
杨管家引着众人到了露天庭里，随处可见系了红绸的牡丹花，装点得像个花园。但有一点值得肯定，偌大的香狮炭鼎十步一搁，人轻衣薄衫晃着也不会觉得冷。
富丽堂皇的寿堂设在正厅，厅中高悬一个斗大的‘寿’字，左右两边及下方围绕一百个形体各异的福字，寓意百福奉寿，福寿双全。红木桌上供奉着南极仙翁，福禄寿三星，壁面挂满了桃、松、柏、竹、鹤、锦鸡、绶带鸟为主的年寿画。
堂屋正当中摆了一条长几，桌上的金器银器盛满了寿酒、寿糕、寿果、寿桃等。两列太师椅全部披上红色椅披，并不见八仙主桌，堂下铺红地毯，两旁搁置寿屏寿联，以大红锦帐装饰，寿屏上面叙述寿星的生平、功德，显示他德高望重，地位显贵。
姜老板默默扫了一眼，对杨峰自吹自擂的行为表示司空见惯。
据她所知，杨峰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在内堂和一些年长有威望的前辈另开一桌，由年轻的美婢伺候着，再加上他一些拜把兄弟，鱼龙混杂的，让外人看不到真实的丑态。
杨管家夸赞了布景的精致，又敷衍几句招待不周，跑去张罗其他的事了。
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姜小鱼寻了个几盆富贵牡丹簇拥的休息凳，悠闲地磕起自家带的瓜子来。这个位置不打眼却能让她关注周围的人群交往，一婢女端来几叠糕点，红着脸偷看了姜小鱼和李钰一眼，又兴奋的躲到一边去。
这种场合基本没李钰什么事，可他认识的就姜小鱼一个，无聊了，唯有跟她搭话，见她根本没动杨府的东西，邪里邪气的挑起眉说道:“怕杨峰在里面下毒？”
姜小鱼嚼碎了嘴里的瓜子，斜睨了过来，貌似在小觑李钰的浅薄目光，陆续剥起了花生，不想理他。
“我问你话呢！”李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抖掉的花生屑沾了她一身。
姜老板弹跳起来，细细拍打，忍住了把花生米朝他脸砸去的冲动，往他胸口锤了一拳，竖起眉毛咬着牙道:“小爷送了礼，不留着肚子怎么吃回本！靠你吗？”
李钰刚喝的一口茶，噗嗤一声全喷了出来，顿时喷了某人满脸，两人都齐齐愣住了。
姜老板一怒之下，将那花生米全部塞进李钰的口中，邪恶的扯起唇角，丝毫不认为这样做有多危险，用他的衣袖使劲擦了脸擦了手，施施然坐回原位，昂首挺胸摆出胜利者的姿势。
李钰没形象的呸掉嘴里的咸味，顾不上发怒，涮了一口茶埋首狂吐起来。可惜咳红了脸也没法，他已经吃下去了。
“姜小鱼，你竟敢……”
“有啥不敢！只许你欺负人，还不准我反抗！这是什么理？”
四少爷被她呛得无言以对，只好匆匆离开，去找他的备用的衣裳换去。
小样儿，看我不恶心死你！
一个大男人把口水喷她脸上，也恶心死她了！姜老板忍不住将那沾了水珠的毛领往鼻端嗅嗅，小脸立时皱成一团，万般嫌弃地拿了帕子掸了掸，再嗅，那股子茶水味还有，便将那披风解下来，搭在靠椅上晾晾。
然而在她走后，一仆人趁人不注意顺手将她的披风拾走。
姜老板展示交际特长，热情的到处跟人打招呼，叔伯大哥叫得那个亲热。
有些人和她有过生意来往，纵然知道这是只狐狸，但处事圆滑八面玲珑，模样招人喜欢又会说话吹捧人，所到之处皆是一团和气。
唯有一道嗤笑突然打破气氛，那么格格不入的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