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巫女 叶青葵

叶青葵摸了摸胸口，居然一点痛楚都没有。到底，千冬月还是没有伤害叶青葵，就算叶青葵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叶青葵隐隐有些自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转头愣愣的看着，蒙离和胭脂的亲密举动，一时失去了所有感觉。

蒙离却忘了叶青葵的视线，直到蒙离看到叶青葵飞落下来，才放开胭脂，把叶青葵拉起来。

“小葵你怎么了？”

“如果对手不是冬月的话，我早就死了！你就那么在乎她吗？胭脂已经死了，就算她长得跟胭脂一模一样，她也不是原来的胭脂了！你知不知道！”叶青葵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

蒙离看了叶青葵一眼，又转头看看怜樱爱砂。

“怎么会呢？她只不过是失忆了而已，你看，她不就是胭脂吗？”蒙离傻傻的嘻笑着。

“你说的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叶青葵彻底无话可说了，后退几步，低头站稳住脚步。

“什么啊，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蒙离依旧傻笑，他真的不想从这么好的梦里醒来。他贪婪的想活在这一刻直到永远。

蒙离走到怜樱爱砂身边，抱着虚弱的怜樱爱砂，脸上尽是无尽的喜悦。

“嗯，我只是觉得，无所谓了，这一切。”叶青葵又后退了几步，脚下却隐隐飘出一丝丝黑气。

“到头来，我到底在珍惜什么，想保护什么，已经不明白了。”

“喂！”蒙离在迷糊中还是能感觉到叶青葵的不对劲。一向坚强的叶青葵居然会用那么颤抖的声音说话，这是绝望的话音，蒙离是第一次听到。

“希望和绝望是平衡相消为零的，南越王曾经这么说过。现在的话，我总算能深刻体会到这点了。”叶青葵脸色惨白。

“的确，我也救过很多人，但心里，也积累了与之相同的怨恨和嫉妒。还伤害了，最重要的朋友。实现希望，然后把自己委身于绝望。”叶青葵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

“从祈祷中开始，以诅咒而结束。这就是至今为止，大量的巫女所重复的循环。背叛她们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愿望，祈祷。只要还怀有希望……就永远得不到救赎……”

“无论什么希望，只要不符合常理，就一定会孕育出某种歪曲。最终，从中产生灾难，这是当然得道理啊。说这种理所当然的结局，是背叛的话，那么说到底，祈祷，愿望的本身，就是错误。”叶青葵像失控的话匣子一般，说起了自己此刻的感悟。每一个字都溢满了她的苦楚。

“我以为，我能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什么。我以为就算是这样的自己，也能有人接受我，爱我。但是，在这种世界里，寻求正义和和平，不是更虚伪吗？正因为有爱，所以才孕育出牺牲和仇恨。”

“祈求别人得到幸福的同时，却不得不去承受其他人的诅咒，当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时，我们又不得不去诅咒他人。我们巫女，就是这样的构造吧。”

“我啊……真是个笨蛋啊。”叶青葵死灰的眼眶泪流如注。

“喂！小葵，你怎么了！你怎么啦！”

直到叶青葵真正的绝望表露无遗时，蒙离才从自己的软弱里醒来，松开胭脂的手，飞扑向泪水横流的叶青葵。

可是，迟了。

“啊！”

一阵黑色暴风，把叶青葵卷到了，高高的阴霾苍穹之上。一个个黑色的骷髅头，带着无尽的怨气，从叶青葵的身体里串出来。

叶青葵的身体，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不成人形。无数黑色血雨，倾天而泄。地面上的花草树木，岩石山河，黑雨所到之处，全部化作灰烬。

黑雨停止，苍穹上停留着，一个黑黑的巨大圆球，仿佛若熏黑的月亮，悬在众生的头顶，随时都会坠落一般。

“小葵！小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心的活着，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啊！”蒙离知道自己有犯错时，再怎么后悔都不可能让时间倒回去了。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怜樱爱砂抬起蒙离的头。

“你是谁！这声音……”蒙离几乎崩溃了，这人的声音不是胭脂的，他居然因为一个假人，而伤害到了叶青葵。

“虽然这身体是胭脂的，但是，胭脂早已经死了，这，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你却为了一个，长得跟胭脂一模一样的人，而伤害了那个巫女。对于你来说，那个巫女依旧比不上，这么一具尸体吗？”不管什么时候，人类这种生物都能让怜樱爱砂感叹一番。

蒙离惊恐的睁大眼睛，在他的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才是，巫女的真正模样。污秽一切的女人。巫女，是她们没有任何希望时的称呼。一旦她们拥有希望，而这个希望永远无法实现时，她们就会毁灭掉这个不能容纳她的世界。成为，污秽一切的邪恶。”

“这么多年来，我斩杀过无数这样的巫女。对于她们来说，拥有希望，便永远得不到救赎。而你，给予了她，最大的希望。却让她，永远无法实现那个希望。你说你不想伤害任何人，那么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踏入她们的视线里，更不应该奢求她们的爱。”

“人类，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不自觉地伤害到别人。如果没有这个自觉，那么，早点死了不是更好？我是不会死的，那怕要让全天下的人做陪葬，我也要活着，杀了那些虚伪的仙人，圣人！他们以为用虚假的脸，就能蒙骗所有人吗？我不会原谅他们的！绝对不会！哈哈……”

怜樱爱砂狂笑着，恢复力量的身体，迫不及待的飞奔向，远处的千冬月。

“小葵，是我错了吗？”蒙离瘫软在地上。

我不应该救你吗？

他不应该，跟叶青葵吵架斗嘴吗？他不应该，心安理得的享受，叶青葵的爱吗？他不该奢求，叶青葵的爱情吗？

他从来不懂得别人的觉悟，以为他回应了别人的觉悟，自己也就跟着觉悟了。可是……父亲死了，才明白他为了自己，愿意去死的觉悟。胭脂死了才明白，她最后的一抹笑容，是希望他幸福的觉悟。叶青葵的离开，是希望他不再痛苦，而选择自己忍受痛苦的觉悟。

可是，他总是……直到失去的时候，才能明白这些。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觉悟，到底是什么。

直到此刻，自己的心脏，痛得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