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可愿陪我

“莫问，你怎么样？”背过身去，无法看见莫问的情况，飘零有些担心，“我们还是回客栈吧，你需要休息，还需要疗伤。”

“来不及了……”莫问闷哼了一声，声音很虚弱。

“怎么会？那一剑虽然凶险，但是没有伤到心脉，你相信我，我能治好你的伤！”飘零连忙说道。

“这伤……不能治……”莫问有些艰难的说道，“你离我远些，你鲜血的味道让我很难受。”

飘零只得撕了裙边，将流血的双手裹住。

“你到底怎么了？”飘零有些担忧。

背后这次没有回应，飘零想要转头，但是一想到莫问刚才哀求般的眼神，忍住了动作。

这个时候她回想了一下，好像莫问是在忌讳他自己变成的刚才的那副模样，现在是因为他受伤过重，所以体内的禁锢被冲开了，平衡被打破，他开始失控了。难道他的这种失控，不会因为把伤治好而变好吗？所以莫问才说回不去了？

蓦然想起，很久之前，莫问为救她受伤，她为了救莫问，曾朦胧中进入过自己和莫问的短暂梦境中，那个时候她在自己梦中所见，她自己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后来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才恍然，那短暂的梦境中，所见是曾在另一个世界所见过的梧桐的路面和钢琴。而随后她在莫问的梦境中，看到的却是莫问仿佛自言自语的对话，那个时候，莫问的眼睛就曾便红，似乎也是在争执着要吃什么……

现在想来，若那日所见为真，莫问或许从很久以前，就在他身体里存在着另一面，那一面阴沉而充满原始的杀意，应该就是落雪想要帮莫问消除的所谓兽性和负面的情绪。但是现在很明显，莫问体内的兽性没有被消除，那种负面的情绪反而不断的积压，已经严重的影响了莫问，甚至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一度控制了莫问。

或许，也正是这样，落雪死在了莫问的手上……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飘零担忧的问。

如果连落雪也没有办法帮莫问，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莫问不再被杀意和欲望控制？

“……飘零……”在略长的沉默之后，莫问有些疲惫的唤了飘零一声，“如果我离开你，你会记得我吗？”

“怎么突然说这个？”飘零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别多想了，就算现在你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再想办法的！”

“你大概……不会记得……”莫问却径自喃喃了一句，“因为你的眼里……终究是看不见我的……”

“莫问……”飘零忍不住开口，“你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若有什么事，让我们一起解决！”

“这样……也好……我是应该满足的……”莫问突然低低的笑了笑，“只是我的心里好像破开了一个大洞，怎么也满足不了，就算你很重视我，但是你给予我的重视，也远远不能让我满足……你的看见也不是我想要的看见……”

身后有细碎的摩挲声，飘零不知莫问在做什么，只得静静听着动静，以防莫问出事。

“但是为了你……我还觉得不论怎样都值得……”莫问继续断断续续的说，“如果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你会愿意吗？”

“那我们一起离开吧。”飘零回应道。

“离开？离开之前杀了花品茗治好你的伤，然后和我永远在一起，你可愿？”莫问继续问。

“莫问……”飘零微微皱眉。

“我知道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你刚才的态度就已经回答我了，只是我不甘心，非要反复的问……”莫问又笑了几声，“真不甘心……我现在无法断定，你是真的想要陪着我，还是怕我真的杀了花品茗，想要让我离他远一些，才说要和我一起离开……”

“不是这样……”飘零摇了摇头，“花品茗……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人了……我不想你杀他是真的，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有事，若有人想要杀你，我也会一力阻拦！”

“真的？”莫问问道，“若有人要杀我，你也会拼命阻拦？若我死了，你也会像得知花品茗出事一般难过？”

“当然。”飘零点了点头。

“那你会像曾经那样爱他一样爱我吗？”莫问紧接着问。

飘零微微一愣，没有立时回答。

“那……你能像接受皇甫义的感情一样接受我吗？”莫问又问。

飘零微微垂眸，不知该如何回答。

“……果然还是不能……”莫问叹了一句，“或许你能喜欢和接受这世上的所有人，唯独我不可能……不论我曾在那寒冷的深潭里等待了多久，在你眼中，从一开始，我便是异类，是妖物……即便我们才是最为接近的存在，才应该是这世间靠得最为亲密的异数……”

“莫问，我并没有因为你是妖，对你有什么偏见。”飘零连忙说，“我……也不能算是一个人类，我的身世……或许更加离谱。”

“但你的心里一直以为自己是人，不是吗？”莫问突然咳了几声，“所以我和你即使最后能够相伴，我最多成为你的友人或者亲人……但是无法让你将我视为爱人……”

“其实……我自己对爱的理解也很不确定……”飘零抬头看了看惨淡的月光，“什么是爱，我不清楚，我曾经以为是爱的，转瞬又破灭了，那种感情太复杂，我不懂……我一直想找的，是生我的至亲，我觉得那样的话，我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血脉的联系比所谓爱会更加坚固，他们会一直陪着我……但是我终归是没有找到，能一直陪伴我的人……兜兜转转，到头来，都是一场镜花水月，一场骗局……”

“飘零……这些我要早些知道就好了……我一定一步也不离开你，一直陪着你……”莫问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哽咽了。

“莫问，了结世间事，我们就离开吧。”飘零说道。

“你的伤若不治疗，只怕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你定然是不允许我为了救你而吸取别人的灵力了……这样一来……”莫问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感，“即便你愿意与我相伴，我们还能有多长的时间？”

“就算再也找不到可以治伤的办法，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的决心还坚定的话，能活到什么时候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飘零清晰的说道。

“飘零……咳咳！”莫问唤了飘零一声，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腑都给咳出来一般。

“莫问！”飘零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转身。

却突然看见，莫问的蛇尾紧紧的缠着青莲，不知在做什么。

“莫问？”飘零疑惑。

莫问的蛇尾无力的散开，青莲跌落到地面，突然呻吟了一声，皱了皱眉，好像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怎么了？”飘零忍不住问，想要上前为青莲把脉。

谁知莫问突然间倒了下去，蛇尾化作了人腿，无力的躺着。

“莫问！”飘零连忙赶上去扶着莫问，莫问额上冷汗涟涟，脸上的青黑色密鳞渐渐消退了一些，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似乎是听到了飘零的呼唤，莫问微微睁开了眼。

“飘零……”莫问似乎没有很大的力气说话一般，有气无力的低唤了飘零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飘零焦急的想为莫问把脉，却被莫问抓住了手腕。

“我感觉你现在的情况比之前还糟糕，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飘零担忧的看着莫问，“你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

“不必了……”莫问摇了摇头，“不要费力气了。”

“为什么？明明不是不能救治！”飘零看着莫问，“你不是说要陪着我，一直陪着我的吗？现在怎么能放弃救治！”

“我体内有一头猛兽，我已经控制不住它了，虽然我曾经很努力试过了，可是它越长越大，渐渐的已经把我吞噬了……它一旦破笼而出，便会吞噬你……”莫问看着飘零，眼神中透着不舍，“我不想你死……”

“死又有什么！”飘零突然喊出声来，打断了莫问的话，“你才说了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难道现在就要死在我面前吗？”

“或许我的血可以帮你？”飘零突然想到莫问刚才大变之后，对她的血液的贪婪神色，之后他胸前的伤口便好了许多，“我可以给你，要是我的血能救你，我便给你！”

说着飘零就要解开裹在手上的布巾，莫问却阻止了飘零。

“没有用！你的血，只能更快的唤醒它，对我一点用也没有。”莫问说着又咳了起来，“而且……”

“而且什么？”飘零追问。

“咳咳……”又是几声低低的咳嗽，但是却不是莫问发出的，飘零回头，却发现青莲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有些迷茫的看了飘零和莫问一眼，“飘零……”

青莲身上的灵力被过度抽取，按理说是生命垂危，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这么快醒过来，可是他……

飘零想到刚才转身时看到莫问的蛇尾缠在青莲身上的模样，难道莫问是在救青莲？可是莫问的体内只有妖力，妖力和青莲体内的灵力不是说相克的吗？

青莲捂着嘴又咳了几声，然后闭了闭眼，又突然睁开，猛地看向了莫问，神情有些惊骇。

“怎么了？”飘零忍不住问。

“你……你！”青莲看着莫问，似乎想说什么。

“也许只有你能救她……”莫问看着青莲说了一句。

“可是你……”青莲惊讶而复杂的看着莫问，“你若失了妖丹……不止死，你还会神魂俱灭！”

“什么！”飘零惊呼出声，连忙看向莫问，“他说的是怎么回事？什么妖丹，什么神魂俱灭！”

莫问却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飘零，然后突然笑了笑开口：“怎么办，现在听到你的承诺之后，我又不想死了……”

“那就不要死！”飘零紧紧抓住莫问，“要怎样才能救你！”

“你这么紧张我，我好高兴……”莫问吃力的抬手抱着飘零，“这样真好，你或许会永远记得我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飘零的声音也忍不住有些哽咽，“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飘零……”莫问看着飘零，深深的盯着她，“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杀了我自己，你千万不要忘记我……若有一日，你明白什么是爱，我希望你的爱是属于我的……你要是爱上别的人，我会伤心的……”

“莫问……”飘零哽咽难言。

莫问突然呻吟几声，开始挣扎，脸上的青黑色密鳞又开始生长，眼眸中红光渐渐凝聚，似乎要爆发一般。他突然死死抓住飘零的手，张口就咬了下去，似乎想要把飘零的血肉都吞进肚子一般的凶狠！

飘零只是看着莫问，没有阻拦，青莲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飘零摇了摇头，只是看着莫问，眼神悲伤得深沉。莫问狠狠咬着，允吸着，但是却又痛苦的皱着眉头，额上青筋突出，又突然松了口，吐出几口血来，浑身痉挛着，然后紧闭着眼睛，死死抓着胸口，突然身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睁开眼恋恋不舍的看了飘零一眼，然后整个人仿佛化作了风，化作了细沙，突然在天地间，在黯淡的月光下，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