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赴宴
雅香阁是苍家的产业，装点的十分雅致，雕梁画壁，就连上楼的台阶都是清一水的黄花梨木。正厅的舞台上，半掩容的妙龄少女席地而坐，一双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翻飞，美妙的琴音流水般倾泻下来。舞台下方不时有人驻足观望，抚琴女子却不受丝毫影响。舞台下方不知从何引来的活泉，将舞台与众人隔绝开来，泉水撞击着细小的石块叮咚作响，酒未醉人，人已自醉三分。
三月为此情此景震撼，也没想到李千寻遣散众人，却独独带她来了。
她回头望他，眼神带着探究，却正对上他的目光，自然坦荡。
“这是浓翠楼的头牌，琴弹得确实不错。”
“抚琴的样子是极美的，看的我都想要学琴了！”
“你还是饶了大家的耳朵吧”李千寻嘴角含笑，把损人的话说得如同真理，让人无从反驳。
上了二楼，有管事模样的男子过来，行了一礼才恭敬的说道：“李公子来了，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请随小的过来。”
三月赶紧退到李千寻身后，待拉开一步距离才跟了上去。在外人面前，分寸还是要把握好。
包厢极大，容纳十几人仍有余。此刻偌大的包厢里，苍耳左和顾乔浪各占一边，身后各立一侍卫。他们腰身虽不见跨刀剑，可从周身散发的气势就能看出是高手，即便徒手，也未必会输。
李千寻一边与他二人客套，一边环视四周，挑了一个位置坐下，三人呈鼎立之势。
三月见他落座，想要站到他身后。李千寻手更快，拉开一张椅子挡在她身前，并用目光示意她坐下。
三月也不客气，心想，可是你让我座的。要不然你们坐着我站着，你们吃着我看着，这得遭多大罪，还不如跟车回去呢！
她抬眼打量对面二人，其中一人浓眉大眼，说起话来嘴角还有浅浅的酒窝，虽是一张娃娃脸，可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一身大红印暗纹的衣装就像他直爽的性格，他应该就是苍家独子苍耳左。
只见他一拍手，立刻有侍从鱼贯而入，将菜品一道道摆上桌子上。不过片刻，原本空荡荡的桌子，现在已经摆满。最后上的是酒，精致的长嘴金壶上雕刻着双龙戏珠图，龙眼处镶嵌的红宝石让本来刻板的图案鲜活起来，活灵活现的两条龙几乎要突破禁制到空中戏耍。酒杯也是相同的款式。
苍耳左见众人都在观赏酒壶，十分开心：“兄弟们，怎么样？这可是本少爷最近新得来的酒壶，陇山华青的作品，连壶带杯一共九件。”
“陇山华青？你从何得来，他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技术高超，可嗜酒如命。想得他一件物件，难如上天啊！”顾乔浪端起酒杯，果然在杯底看到陇山华青四字。
“不错，我爹当年曾得他一件香炉，当宝贝一样供着，舍不得用。”李千寻也端着酒杯细细打量。
苍耳左听到大家的夸赞，一脸得意：“我得这件宝贝可就赶巧了。这陇山华青一生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勤勤恳恳，小徒弟偷奸耍滑。他害怕辛苦，学了多年还一事无成。索性偷了他师傅几件宝贝就开溜了。前阵子他迷上赌了，就把他师傅这个宝贝给当了。好巧不巧，这当铺正是我的生意，几经辗转就到了我手里。本想拿回去孝敬老子，可我老子他不好这口，就留下来自己用呗！”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顾乔浪边说边端着酒杯向李千寻示意，说罢便一饮而尽。
“千寻兄，听说你对男女之情向来避讳。不过你身边这位美娇娘是？”两位少爷的杯子刚空，就有侍从赶紧给倒满。
“从进门起顾少爷的眼睛就一直围着她转，我不信凭你的眼光，到现在还没认出来，如此一问不过是想从我这里确认罢了。”李千寻淡淡的夹起一个翡翠饼放在三月碟中。
“千寻少爷好眼力。”
“彼此彼此。”
两人一来二往，倒是苍耳左一脸的糊涂像，“你们说明白点，快把我憋死了。”
三月轻笑一声，大方的站起身来，说道：“让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呢，就是这尘世间即无根又无基，沉浮半生，恍若浮萍，大梦终醒，却又迷途至今的小小女人一个，能劳顾少爷挂心，又能结识苍少爷，简直三生有幸，如若不嫌，唤我三月即可。”
“三月？你是姓三，还是三月出生的？亦或是有其他含义？”苍耳左是个小孩子心性，一听对方的名字，觉得十分好奇，当下就问了出来。
三月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没心计的大少爷，心里十分敬佩。在处处是宅斗的大家族里，还能保持着完整的童真和心性，真是难得。因此，她也难得的解释道：“三月是名，因为无根无基，所以没有姓。也正是因是三月生的，所以被唤作三月。”
顾乔浪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罢了，嘴角牵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一双桃花眼望着三月，一字一顿的说道：“好一个无根无基、大梦终醒、恍若浮萍！”说罢又用明了的眼神扫了一下她的手背。
三月心里一阵发毛，如芒在背。细打量这个顾乔浪，他不乏是个美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金丝线系在脑后，一些短浅的发丝已经逃脱线绳的束缚，随意的散在耳侧。他皮肤极为白皙，一双桃花眼让他本就慵懒的样子多了几份魅惑，雪白的长衫虽然松散，可明眼人稍微一看就能看出质量上乘。尤其是他的那双眼，只淡淡一瞟，就让三月举得自己的底牌被掀了。这样让人难忘的人，若曾见过必不会忘记。
只是三月不知道，他也曾在奴隶拍卖现场喊了价，两人的第一个照面，他在马车里，未曾露面。
上等的红竹佳酿，酒香迷人。众人推杯换盏间，整个房间都沾染了淡淡的酒香。
三月浅饮了几杯，唇齿间都是酒的香气。她前世酒量还好，这个身子到底是世家小姐的，已有几分微醺。
人喜爱喝酒，除了留恋酒香，还有就是酒的功效。几杯下肚，那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不敢说的，压在心底的话也没了许多顾忌，张嘴便来，三月就是如此。
李千寻与顾乔浪多谈些官场生意上的事，她听不懂。苍耳左是性情中人，更喜江湖轶事，在这一点上与三月倒是“臭味相投”，两人聊的十分投机。
“苍少爷，我没去过江湖，不过倒是很喜欢听江湖上这些故事。我以前读过一本书，十分有趣，若是你有兴趣，我就说来给你听听！”三月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快说来听听，江湖上好久没什么新鲜事了，快憋死我了。”苍耳左夹了一筷子水晶猪肘，大快朵颐，酒后没了少爷那些个规矩，看起来更像个阳光可爱的大男生。
“我在书上读的，是杜撰的，现实中并没这些人物的。作者叫金庸，很出名的！”
“金庸？没听过，你先说来听，要是故事好听，我明天就让我爹去找这个金庸专门写书给我读！”
“话说江湖上有几位绝世高手，唤作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南帝段王爷、北丐洪七公。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南宋牛家村的地方，因为南宋日渐衰败，所以备受比邻侵犯，其中要数蒙古和金国为最。
牛家村里，郭啸天和杨铁心关系十分要好，他两人年纪相当，妻子又同时有孕。那一日，两人聚在一起吃酒，不料外面传来了打斗声。他二人虽隐世，可都是大有来头。郭啸天是梁山泊好汉地佑星赛仁贵郭盛的后代，使的是家传戟法，而杨铁心是岳爷爷麾下的名将杨再兴的后代，都是一身好武艺。
两人出门查探，却发现有官兵围攻一人，那人正是全真教长春子丘处机……”于是三月就将金庸笔下的《射雕英雄传》当成一个江湖故事，娓娓道来。
不知什么时候李千寻和顾乔浪也不再讨论那些国家大事，一屋子人都秉住呼吸，生怕错漏一个环节。
三月越讲越激动，一直到成吉思汗逼死郭母，郭靖誓死保卫国家，这故事才落下了帷幕。她长吸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她抬头时，众人都还留恋在故事中，久久都在回味。
半晌才听苍耳左一声叹息：“郭靖真乃大英雄，若我胥国能有此良将，何愁外敌来犯！”
顾乔浪一双凤眼瞄着三月，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我觉得郭靖倒是蠢的很，莫不说蒙古国对他的养育之恩。单说南宋衰败灭亡是迟早的事，而成吉思汗定是要建立一个庞大的新国家。平定战乱最好的手段就是战争。若他助了蒙古，那南宋早些灭亡，人们的战乱之苦也早就结束了。”
李千寻虽然未说话，可看他向顾乔浪投过去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两个的意见一致。
三月开口反驳道：“战争怎么会结束呢，被占领的国家哪次不是血流成河。人们流离失所，尊严不在，若是我，宁肯抵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会……”
“不会什么？”顾乔浪眉梢一挑问道，勾起的唇角尽是讥讽之色。
三月没有回复他，抬头去看李千寻，他的侧脸微垂，正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