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自救
“来,三哥、三月姑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听说我这里来了一位‘神人’一定要跟过来看看。”李千黎喝了酒,说起话来嗓门很大,“各位,这是我三哥,你们也都认识。这个是我三哥带来的神秘姑娘,叫,三月。对,三月!”
三月示意的点了点头。
“三哥,这位是高公子,高财高!首富!这位是李孟良、鲁德康、卓满,都是我朋友!”
李千黎平日里虽然没个正行,可也没有今日这般夸张,一屋子人都处在半梦半醒状态,互相吹捧。对面的女子们踩着鼓点拼命的扭动,雪白的腰肢摇晃着,像是妖艳的美人鱼。衣服上镶嵌的银片撞击着叮当作响,勾起了男人心底的欲望。
三月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李千寻端着酒杯与众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他的酒量很好,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但笑容不及眼底,让他保持了和往日一样冰冷的模样,不像旁人,几杯酒下肚,便声色犬马起来。
“三哥,你是从哪里找到的三月姑娘?”李千黎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攀着李千寻的肩膀。
“怎么?”李千寻大手一抚,没见多用力,章鱼一样粘着他的李千黎就倒回自己的位置上。
“三哥,三月姑娘真是个宝贝。你要不把她让给我算了。”李千黎一嘴的酒气全喷在他的脸上。
“说的什么鬼话!”李千寻语气不善,表情也有些僵硬。有人说要她,心里怎么这么慌呢?
“大家伙都看看,我三哥喜欢人家姑娘,还不敢说!”李千黎突然发疯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的说道。声音极大,打断了在场所有的声响。丝竹管弦声戛然而止,大家都盯着他们两个。虽然乐师被屏风遮拦,可三月仍能感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探究目光。
她紧张极了,一双手在桌子底下使劲搓揉,手心都是汗。这样突入起来的尴尬,要怎么解围才好?
李千黎发疯没够,突然又座回位置上。像个撒娇的小狗,双手拽着李千寻的袖子左右晃动,声音拖的又绵又长:“三哥……,你平时最疼我了,是不是?我听下人说了,三月姑娘是你的侍女,不是相好!要是你不喜欢她,把她让给我好不好,她可是个人才!我一定好好待她!”
三月怔住,一颗心如同擂鼓。
李千寻刹那间面如死灰!周围的人都看出了异样,大气不敢喘的等着看热闹。
只听扑通一声!三月不知什么时候从座位上起来,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求四少爷开恩!我虽是三少爷的侍女,可也是爹娘的女儿,要尽孝道!我父亲家境贫寒,人过中年才勉强讨了门亲事,可母亲却是个智障,还不能生育。父亲把我从路边捡了回去,当做亲女儿一样抚养。他为了生活,到采石场采石,却被巨石压断双腿。若不是三少爷怜我,给我工作,安顿了我的父母,三月早已沦为奴籍,被折磨而死!三月立下重誓,今生今世誓死追随三少爷,报答再生之恩。否则,必当挥剑自刎,携爹娘九泉相会!”三月边说边磕,泪如泉涌,额头鲜血一片。
“太可怜了!”李孟良是个读书人,比其他满身铜臭的商人多了一些多愁善感,他感叹的说道。
“对,真可怜,是个好姑娘,知恩图报,要是她真死了,她那爹娘也活不上了,三条命哪!”不知是谁说了句。
“是啊!是啊!”周围都是附和声。
“三少爷,救我全家性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就让我留在您身边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三月又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继续说道:“四少爷,您的赏识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若他日四少爷有需要,小女子赴汤蹈火。可现下恩情未偿,无言面对垂死的老父,痴傻却本真的娘。到时思虑用尽,于四少爷不过是谷物多养了废人,请四少爷三思啊!”
三月一把鼻涕一把泪,额头在地面上撞的咚咚直响。阵势闹的这样大,李千黎的酒顿时醒了一半,赶紧过去把三月搀了起来“我说三月妹子,我不过是和哥哥开个玩笑,你也太认真了吧!我还真能从三哥那里讨人不成,要说用人之术,我可在我三哥之上!你且留着恩情回报我三哥吧,若他日我有求于你,可不能推脱啊!”
三月抹了抹泪,破涕为笑,“四少爷抬举我了,不过是难缠的小女子一个!”
“恩,还是个漂亮的难缠小女子!”李千黎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回到位置上端起酒杯,与李千寻正端着的杯子撞了撞,一口饮尽,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哎呦我的三哥,你这个侍女还真是忠心,这阵势可把我吓坏了!”
“恩,这姑娘就是思虑过重,却也忠心可嘉,替我办了不少大事!”李千寻将酒递在嘴里浅尝了一口,“我不过举手之劳救了他们流落在街头的一家,没想到,她这么愚忠!”
他两个手指轻轻的捏着杯子晃了晃,眼底射出寒芒,一饮而尽,转头对下方的三月说道:“跟着千黎更有前途,你以后可不要后悔!”
他面色从容的将杯子放回桌上,三月不敢再坐,退到他身后。乐师又恢复了奏乐,舞女们舞动的更加卖力,房间里烟雾缭绕,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李千黎扯过一个舞女抱在怀里,一手端着酒杯,云里雾里的说道:“三哥,你可真不懂享受!今天我让我府里最美的女人去服侍你,她可是主动贴上去,用尽了手段。你竟然一把推开,辜负了春光啊。害的美人跑到我这里告状,我只得牺牲自己,替你好好安抚了她!”
“下次别再干这种蠢事了,女人,我不感兴趣!”说罢,撩起衣袍大步的走了出去。三月见自家主子走了,断没有留下的理由,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只听李千黎在后面喊道:“三月姑娘,等黄金首饰打造出来,我让人给你送一套到老宅啊!”
三月哪敢回应,只回身对屋里的人鞠了一躬,转身小跑去追李千寻。
那夜李千寻和三月走后,一屋人又狂欢到很晚,这才各自搂了美人留宿在李千黎的宅子。直到奴仆们收拾残局时才发现,李千寻面前的杯子不知何时已经片片碎裂。
第二天中午,跟着李千寻来的一群人已经收拾好行装。三月急火火的蹿到车上,恒大站在原地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媳妇,你别走啊。媳妇,要不我去请示四少爷和你们一起回老宅。”
三月一颗头,两个大。
“怎么,不光收买了老四的心,连老四的奴仆都对你死心塌地的!”李千寻一杯香茶一本书,休闲的坐在角落里,话语里尽是奚落。
三月在这件事上虽然没错,可到底是给李千寻找了麻烦,自知理亏,不敢还嘴。她看了看马车外的世界,穿梭忙碌的人群,清新的空气,蔚蓝的天空,自由的味道,一切让她那么眷恋。从今日起,她又要回到那个狭小的牢笼,她悲哀的想着。
没有对话,互相尴尬着。
“帮我。”他淡淡的说着,好像在话家常,可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坚定。
“啊?”三月并没有跟得上李千寻跳跃性的思维。
“你的能力,只在后厨给我做饭,可惜了。”
“顶着我手上这个印,我什么也干不了。”
“主家想要赦免一个奴仆的身份易如反掌。”他把书放在小几上,眼睛盯着三月又一字一顿的说:“只要你受的了苦。”
“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奴仆,再伪造一个新的身份。”
三月心里一乐,可不是咋的!都兴三月死了,尸身都扔进了乱葬岗,我不过是李家三少爷随手捡来的身家清白的姑娘。
“你瞎编的本领真强,要不是我亲自把你买回来,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少爷,帮你可以。不过,能不能把四灵也……”
“她是父亲的女人。”
只这一句,三月便知道希望全无。大宅里,儿子与父亲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触碰的关系。
马车一路急行,路上是厚厚的积雪,一走一过便扬起浓重的雪雾,后面的奴隶拼命的奔跑着,除了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再不敢发出其他声音,生怕饶了主子的休息。
三月不忍,几次想对李千寻提。可看他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只得欲言又止。
到第二天傍晚,车子终于驶进了胥国皇城高高的门楼。风雪已停,虽是傍晚,可车窗外仍能听到人声鼎沸。
马车突然间停下,驾车的马夫拼命的勒紧缰绳,生怕马儿发狂掀翻了车子。后面骑马跟随的侍卫也紧紧的勒住缰绳,队伍一时间乱作一团,奴隶们也趁着这会功夫赶上了马车,互相搀扶着,大口的喘着粗气。突然停下来,他们身体的肌肉反倒不能适应,双腿大幅度的抖着。
三月正兴致浓浓向外看去,丝毫没有防备,突然间马车失衡,她一个趔趄往后栽去,好巧不巧的撞进李千寻怀里。
这是两人除上次互相防备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三月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放在蒸锅里的巧克力,瞬间就融化成一滩了。他低头轻轻的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剪影,目光沉静而温柔,眸底却有零星的火花燃起。从唇边呼出的温热气体扫在三月脸上,让两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越来越近,那张帅气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虽只有一瞬间的事,可她仿佛苦等了千百年般。她不自觉的闭上眼睛,马背上冰山气质的他、严厉的、温柔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呼啸而过,将她刚刚建立起的防线,彻底的摧毁了。
“喂,是不是李家三公子的马车,车上坐的可是他?”
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小暧昧,三月霍的睁开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正好撞入他一双幽深的黑潭中。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可他却用更大的力量钳制住她。
“喂,李千寻,是不是你啊!”那男子声音十分爽朗。
他起身,面色柔和,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放到车厢一角安顿好,才推门而出。
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声音淡而慵懒,“我当时谁,光天化日就拦我的马车,原来是耳左兄啊。喔?乔浪兄也在?”
“哈哈。”苍耳左爽朗的笑声穿透冰冷的空气,散射在四面八方。
“乔浪兄和本少爷打赌,说马车上坐的是你,这才追上来看看。一看不假,果真是千寻兄,看来这顿酒我是非请不可了。”话音刚落又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三月凭着记忆知道,能和李千寻交上朋友,又姓苍的,只有胥国大司马苍秉天的亲戚们。不知车外是哪位,笑声十分爽朗,输了钱也十分磊落,为人必定十分耿直!
“两位拿我开起了玩笑,看来这顿酒,千寻是要叨扰了。”
“好,一起一起。人多更热闹,你刚刚回皇城,也算是给你接风!”苍耳左答应爽快,“我和乔浪兄先去,你打点打点家眷,咱们雅香阁见。”话音未落,他已拽住缰绳调转马头,一手挥鞭,“驾”,鞭声如同惊雷,却并未落在马身上,雪白的马儿闻声便飞奔起来,转眼就消失在皇城的大街上,只留一片茫茫的雪雾和周围行人得唏嘘。
倒是顾乔浪双手冲着李千寻一抱拳,文雅的说道:“千寻兄,那乔浪就先行一步了。”这才策马而去。
李千寻一拍手,李丰不知从哪个方向窜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耳语一阵,李千寻这才伸手关了车窗,又仔细的掖好厚重的帘布,回身低声对三月道:“冷了吧。”
他搓了搓双手,扯过三月置于膝上的双手,捂在手心,“真凉,下次多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