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九章 百鬼夜行

这算不算少年老成呢？慕天雄无奈的想着，以前瞧着她小小的模样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说实话他除了佩服还有心惊。

惭愧的说，他像慕兮这么大的时候，虽然是被长辈们训练着如何捉妖，但也是安全的，毕竟以前的妖孽还没有这般的横行。可以说他幼年过得还是相当不错了。靠着天赋异禀以及慕氏长辈的不断督促。

又有她相助，他就这般莫名其妙成了猎妖天师，但谁能知道呢，他实在痛恨猎妖天师之名，那是他用她的血换来的，让他内心痛苦到了极点。可他不能倒下，因为如今妖孽还在横行。不过他倒是比以前改变乐些想法，或许妖也有好妖，那么他也不必杀尽所有的妖。

相生相克，这才是天道所在。

想到这里，慕天胸也释然了，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倒是白洛辰一直不太欢喜。

几人莫名的安静下来，窸窸窣窣穿梭在张牙舞爪的可怕树林里，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听见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飘荡在他们周围，悲哀而怨恨蕴在呜咽声里，慕兮只觉得莫名的难过。

这些无处可去，不愿投胎的魂魄，到底是生前受了多少的苦，又是有多少的无奈与不甘，才不肯这样的离去。慕兮忽然对他们都生了些感同身受的情愫。

其实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是确确实实的死了。而她如今来到异世还存在着前世的记忆，这是不是代表着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魂魄罢了。

一个不愿就那样投胎而携着前世的记忆来到异世的魂魄，用尽所有的气力只为她一个圆满的人生。

“洛辰。”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不知不觉就叫出洛辰的名字。

洛辰一直都跟在她旁边，方才她一路没说话，让他都担心了好久，连忙问道:“我在呢，怎么了。”

“背我。”慕兮站住脚，冲着洛辰就这样一说。

“好。”洛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转过身就弯下他活了一千多年都没有弯下的脊梁。

慕兮见状，咬了咬唇，觉得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的，连忙过去一把搂住洛辰的脖颈。

“好好抓着我。”

“嗯。”

洛辰看着瘦，但还是很健壮的，背很宽，宽的好像慕兮心里的天下，她仆在他的背上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小狗。紧闭的眸，弓似的睫微微颤着，嘴角轻勾。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好梦。

慕天雄扶额看着这两人，备觉着他在这里是煞风景了，连忙走上前几步，以免被那两个你侬我侬的人记恨。随即也拉过了戚暖，说道:“小姑娘，老夫知晓你对那小子是何意，但实在是当断则断。”

戚暖一刹，自己这心思就这么明显吗？

眼睛一挑，看着那背着慕兮小心翼翼走着的洛辰，看着他那么的谨慎，好像是背了一个天下的模样，对着慕天雄乖巧的笑了笑:“戚暖知道，先生你瞧，慕兮像是洛辰的天下呢。既然戚暖不能当他的天下，那就是戚暖再痴迷也是没有结果的。”

“是啊。”慕天雄怅然一声，他曾经也是有个天下的，可是被他亲手抹杀了。

片刻后几人默默不语，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们察觉到瘴气是越来越浓了，天色灰蒙到连树略高的枝桠都看不见，那一声声呜咽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能影响慕兮的心。

她忽然低低的跟洛辰说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洛辰，他们好可怜。”

“他们？”洛辰思忖了片刻，随即道，“人存于世，谁不是在苦苦煎熬，何人不是备受苦难。兮儿你莫难过，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永远么？”

“永远，直到我死。”洛辰重重的点点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加谨慎。

他绝对会保护慕兮，保护到死。

可他不知道，慕兮最怕的就是永远这个词，因为曾经的妈妈也是说，她会永远保护慕兮，可是她死了。夕炎说他会永远保护慕兮，可是他亲手把她推下了高楼。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永远，永远又有多远？

慕兮心里难过着，害怕着，要是洛辰也不能做到，那她真的会崩溃吧。但看着洛辰那么认真的样子，她也不想让洛辰觉得自己不相信他。

便点点头，安静下来。

洛辰只觉得慕兮似乎有些不开心，但瞧着她没有说的意思，便也安静下来。只是把托着她的手更紧了紧。一步一步迈向前方，就如同迈向他们的未来一样。

约摸有半盏茶时间，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黑到能吞噬一切东西的样子。他们几人险些连彼此都看不见，洛辰的狐火在这里也不能派上用场。几人只能尽量的靠在一起才免得走散不见。

真正的百鬼夜行，开始了……

一个个没有真切样子的东西像风一般，从几人身旁蹿过，慕兮只能感觉到他们那呜咽的声音还有怨恨的气息。就觉得像一缕有了意识的风从自己的脸上刮过，然后留下了哀伤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四周呜咽声此起彼伏，有婴孩的，女人的，男人的。那是最直击人心的声音，它并不可怕，只是哀伤怨恨得让人感到心酸。

慕兮忽然懂了，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如何看它。它们的难过让人感觉心凉，它们的怨恨让人失去对世界的欢喜。

它们不需要将人杀死，因为人类的心，早就被它们的悲切感染。但能这样感同身受的，也只有被世界狠狠伤害过的人才能吧。

几人沉默不语，默默的穿过一个又一个哀伤的魂魄，就像是与他们背道而驰的魂魄一样。

他们都是受过伤的人，比起恐惧，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过去，在一段一段宁愿深埋也不愿回忆浮现，他们只能选择沉默。他们怕，自己受不了而使自己毁灭。

所幸的是，百鬼夜行的时间也不过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过，半步多积聚的瘴气消散，此时一声厉喝，将几人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