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投桃报李
车夫瞧着人模人样的小公子迟迟不付钱，难免有些诧异和鄙夷。
某人俏脸微红，跟欺负她的人借钱做不来，可赊账这么丢脸的事更做不来。
她犹豫着要开口，四少爷已经不耐，招呼车夫扬鞭赶马，姜小鱼连忙抓住车门框:“哪有你这样的，叫我来却不肯等我！”
修长如玉的手打开了车门一角，李钰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貌似姜老板不会跟我同路吧？何况，你自己不是雇了车么？”
她当然不想跟他同路，可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利用完了就把人甩一边去。姜小鱼猛地往前一扑，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低声道:“顺路，我有事和你说。”认真的模样，仿佛要讨论国家大事一般。
李钰垂眸看着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挑眉，示意她拿开，漫不经心的说:“可我现在不大想听，走。”
“哎哎，我没带钱，借我点……”她眼巴巴的望着他小声央求道，说这话的时候，努力安慰自己是被迫的，又气李钰故意耍她，如果他再拒绝，她一定要把他袖子给撕了，丢个大大的脸！
李钰忍俊不禁，默了片刻，吩咐车夫:“替姜老板把钱付了。”
姜小鱼立马爬上去，他却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带，撞开车门的同时不受控制的跌入一个健硕有力的怀抱，只是瞬间，那人又把她塞到角落里坐好。
马车徐徐渐进，车轮辗着湿润的泥地沙沙作响，温暖的车厢里弥散淡淡的桃花香，让她躁动的心莫名就平静下来。姜小鱼的靴子满是泥泞，地板铺的羊毛毯已经被她踩出几个小黑脚印，她曲着腿缩作一团，心里觉得憋屈极了，咕哝抱怨道:“小气鬼！”
李钰给她了一杯茶，又撩着自己的衣袍，语气颇有些幽怨:“我的袍子和毯子因为你弄脏了，还帮你付了车钱，没讨到好处还要被你腹诽，到底是谁小气了？”
姜小鱼盯着他略微脏了的衣袍一角，暗想是你自己跳屋顶弄的吧，回头却要怪她，转而看到地毯的脚印时，默不作声了，小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她轻嘬一口茶，言归正传:“杨峰现在肯定恨我恨得牙牙痒，我倒不怕他多记一笔。可他们不傻，这件事早晚查到你身上，四少爷有什么打算？”
不怪他泼脏水，反而趁机谈条件，果然是吃半点亏不肯的商人本性，李钰没有正面回答，淡然问着另一件事:“杨峰的寿辰还有几天？”
“五天。”
“那他见着你岂不是很惊讶？”李钰气定神闲的往后一靠，慢条斯理敲着凭几:“姜老板对于不想见的人不想参加的宴会，会提前好几天到场吗？你这么反常，杨峰会上报这件事，然而他们会猜到我也来了，甚至怀疑今天这出就是我的手笔，同时，我也能查出李昭的藏匿地点，探出一些消息早做防备。”
什么叫看见我就猜到你也来了，咱们现在还不是绑在一条绳子的蚂蚱，姜小鱼舔舔唇，欲言又止。他意味深长的对她笑了一笑:“我这是在帮你呀，姜老板。”
你就装！姜小鱼赌气回瞪，一不小心跌入了那灼灼的流光里，李钰回眸一瞥，两人目光相接，视线静静的凝在一处。有种酥酥的感觉，像爬山虎的触须在挠她，李钰更是沉默，想起刚刚肌肤相触时，指尖的那一丝温凉滑腻……
就在这时，姜老板极不应景的打了个喷嚏，李钰撇过脸有意回避，掀开了车窗让空气流通进来，抬眼望着窗外，天空渐渐变暗，似乎又要下雨了。
等他回过头来，泥泞鞋子已被扔到门槛边，他身边的狐皮毯子不知不觉到了某人身上。
姜小鱼惬意的侧躺在软榻上，白色狐毯有一半逶迤委地，衬得她腰肢纤细，起伏如峦，恰好勾勒出一抹窈窕的弧度。墨绿的衣摆绣了清雅的绿萼梅，随意的拢叠着，犹如山间的松叶积了缕缕皑雪，瞧着清新可爱。
她闭着眼，长长的眼睫毛微卷，根根疏落分明，眼帘下有一层浅浅的暗影，神态自然，呼吸匀长。若是假寐，眼珠子定会在眼皮里挪动，可姜小鱼一直都是安然的姿态，竟然真的睡着了。
李钰无意瞥见了一双露在狐毯外的素白袜子，包裹着玲珑小巧的小脚，他不禁狐疑的看着，越看越觉得怎么都有点闺秀之气。
姜小鱼才多大，十五？这盈手一握的尺寸未免也太……好像他十五的时候，也比这双脚大很多吧。
没让他多加思量，姜老板怕冷的缩进了毯子里，微微侧了个身，狐毯大半都掉地上了，她不管不顾，继续俯面大睡。
这个睡姿真不健康，四少爷嫌弃的撤回了视线，过了好一会儿，姜小鱼喃喃呓语，他不确定的侧耳:“你说什么？”
车夫驾驭马车继续前进，姜小鱼突然睁开眼，双手交叠枕在下巴:“我说，四少爷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啊？”她的眼眸笑得弯弯的，貌似笃定李钰就是在看她美丽的睡颜。
“谁看你了！”李钰被抓包，有点心虚，又气姜小鱼其实一直清醒着，他被骗过去了。
“没有么？那大概是我做梦了。”姜小鱼睡了两刻钟，心情大好，懒懒的伸个懒腰爬起身:“四少爷准备去哪儿？”
他本来打算回客栈的，一想到姜小鱼方才说要跟他谈事，便一直等着，却不想某人一上车就补回笼觉，四少爷冷觑着不说话。
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没想跟他暗地里太多较量，费脑又费时。既然李钰有要跟她联手的意向，她就要拿出她的诚意给他。人很多时候，不是想要就会去主动争取，而是被循循善诱。
“不如送我去华芷街吧。”姜小鱼淡然的倒了一杯茶，吹开茶汤上漂浮的茶叶儿。
良久，他才缓缓牵起轻松的笑容:“去那里做什么？”
“世间有种人情叫投桃报李，四少爷帮了我，我也该回馈于你。华芷街有我卞唐的据点，我要去拿份情报，迄今为止，我从没泄露过给其他人，你是第一个。”
李钰将目光停留在她璀璨的眼眸:“你不怕我，把你在卞唐养的这块肉吃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想过，但她敢告诉他就不怕被动手脚，姜小鱼自信的翘起唇角:“只怕这点肉沫怕不够你塞牙缝，要来就来大块的！卞唐虽然是小地方，但富豪榜第九的杨帮主，手里的资源真心不错，如若四少爷有兴趣，姜小鱼一定全力配合，事成后，五五分。”
李钰淡笑不语，眼中闪着颇有兴味的光芒。
“事实胜于雄辩，你不信我我也不必拿话搪塞你，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一清二楚了。”她镇定的回视着他的目光，邪笑的表情如同一只诱人的小狐狸。若说她放大话，偏偏态度非常认真，却又让人猜不透她哪来的自信。
“四少爷需要最好的合作人，姜小鱼也需要能信赖的伙伴，未来才能互利双赢。这样吧，你表个态，咱们今日之约就算达成，若是……”
“成交！”
本以为他会考虑很久，姜老板听到这爽快回答，不由喜上眉梢，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心急，又慢吞吞试探道:“此话当真？”
“商场上最注重信誉，我怎会和你开玩笑？”他徐徐说道:“人和人之间的信任都是你来我往中慢慢建立起来的，在下和姜老板相识数天，在这之前完全是陌生人，如今也不甚了解，为了将来能更好合作，姜老板得让我信服才是，不是么？”
姜小鱼龇牙一笑:“四少爷想我怎么证明呢？”
“你说呢？”李钰勾唇一笑，轻轻敲了敲车壁，车夫一个大转弯，走向另外一条道。
华芷街是白芷城最繁华的街市，汇集了南北两地最新奇的商品，天下着蒙蒙细雨也丝毫没有影响热闹的市集。马车停在卖干货的独栋木楼，正门对着四通八达的街口，来往行人一眼就能看到底楼大厅的情形。
这么明明白白的敞开在人前的普通商铺，就是姜小鱼的据点？四少爷表示怀疑。
果不其然，姜老板兴冲冲的从铺子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好几个纸袋子，拐进对面的一条小巷里，见李钰站着不动，还冒出小脑袋催促了一声:“四少爷，这边儿。”
他被糊弄了，还是姜小鱼行事奇特，他跟不上思维。总之，四少爷臭起了一张脸，心情明显不爽，冷冷的吩咐了车夫去城里转悠着。
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穿过了几条胡同，尽头却是家小面馆。
房檐边挑出一幅油帆布，用竹竿撑着搭成个棚子，旁边是个又高又大的土灶台，上面放着各种调料罐，大锅散着热气，熬着香喷喷的骨头汤，墙壁挂着簸箕，风干的玉米棒、萝卜、大蒜，下面是几个腌菜坛子，墙角整齐堆着木柴，门口并列两张长桌，十几张凳子，地方虽小，但看起来很干净，温馨，很像他小时候在青遥门生活的小厨房。
“四少爷随便坐。”姜老板把手中的袋子塞到李钰手里，踩在大锅前的砖块把身量踮高，拿了一把铁勺，一边用力连敲一边喊:“汤伯，汤伯，汤伯……”
“来啦来啦，小鱼崽子，快别敲啦！头疼！”里面传出一道很不耐烦的浑厚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