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出门（一）

天黑的越来越早，三月收拾好厨房，又泡上明早要熬粥的八宝米，这才慢吞吞的往回走。脚踩在雪上，发出滋滋嘎嘎的声音，显得夜格外空旷。

李千寻很喜欢吃三月煮的菜，她在玉桂院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凡是赏给下人的好物件，她肯定有一份，为此她可是不遗余力的讨好新主子，换了花样的煮。

明个就是腊八，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腊八这一说法。可三月从小吃着腊八粥长大，融入骨子的风俗习惯，很难改掉。

这个世界没有温室效应，没有林立的楼房，没有羽绒服和雪地鞋，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奴隶们穿着破烂的衣服，破洞的地方还可以看到被冻到溃烂的皮肤，他们拿着古老的工具打扫着厚重的积雪，大理石的地板被雪沁过一遍后，格外的干净，纹理清晰。

屋里没有生火，空旷而寒冷。三月脱了鞋窝到床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着昏黄的烛火，研读起来。这是本人物传记，满眼的古文，晦涩难懂。没有其他能打发时光的玩意，静下心倒也看了大半。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空旷的可怕。

“谁啊？”

“姐姐，我是梧香啊，给你送火盆来了。”梧香是玉桂院里五个侍女里姿色上等的。

李宅里每个少爷的院子，都有十几二十个贴身伺候的侍女。她们都是身家清白，姿色上乘的女子。防止少爷哪天有“需求”了，方便收房。

这群侍女一个个迎高踩低，以为自己是半个主子，对奴隶是非打即骂，三月最看不惯。

梧香是这群人里的异类，不仅相貌好，人也单纯善良，对三月也十分友好。

“进来，进来。”三月起身去开门，鞋子也没套。

梧香带着厚重的棉手套，小心翼翼的将火盆端到屋里放好，回身又说：“姐姐，少爷说天越来越凉啦，让我给他房里生火盆的时候也给你生一个呢！”

“哦”三月虽是这样回答，可心里却美滋滋的。

“姐姐，少爷待你真好，就连卫妮姐姐那都没有呢！”梧香一点儿也不掩饰话语里的羡慕。

三月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语气里满是宠溺：“你个小丫头，瞎说什么呢，小心少爷听到，把你许给李新。”

小丫头信以为真，连忙抓住三月的手臂晃动，像个小孩子要糖吃似的，声音甜甜的说：“姐姐，千万别呀！李新的嗓音难听死啦！”

“哈哈哈”三月被逗的大笑起来。

小丫头羞的满脸通红：“姐姐你坏死了，竟拿人家逗笑！”

“傻丫头，李新是正处在变声期，所以声音才会那样。等再过一阵，他的声音就和其他男人一样了。每个男人都会经过变声阶段，就连你最尊敬的少爷也不例外！”三月忍住了笑，给梧香解释着。

梧香用手挠着头，一张小脸上写满纠结，似懂非懂。

“小丫头，别瞎想了，快回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梧香皱着眉头往门口走，仍旧是一脸困惑，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急火火的回头对三月说道：“姐姐，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大事。少爷明天要出门，让我通知你，收拾东西随行。”

随行！出去！三月的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在不停闪烁，大脑差点兴奋的死机。

这一夜，鹅毛大雪飘摇直下，如同筛糠。直到天空放亮，浓重的云层才消失不见。放眼望去，李宅上下都淹没在一片白茫茫中。偶有人走过，留下深深的印记。

三月心情低落极了，这么大的雪，说好的出门肯定泡汤了。灶膛里火声噼啪，腊八粥已经煮的软糯了。小厨房地势低，每次一下雪，雪花被风一吹，全堆积在门口。今日更甚，整个厨房都好似被淹没了一般，只露出一个尖尖的房顶，三月有一下没一下的铲着。

“你怎么还在这儿？”李新的公鸭嗓带着一丝焦急。

三月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头打扫，声音带着不悦：“不在这儿，那要在哪儿！”

“你个奴隶，真是多事！不知道少爷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带着你！你快点吧，别磨蹭，让整个队伍就等你一个！”

“啥？意思是，今天还是要出去？”三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溜小跑的回去收拾东西。

“怎么才来？”李千寻一身紫色大裘，脖颈处的貂毛长而细密。

“嗯，天下了大雪，以为你不去了。”三月夹着小包袱站在他面前，因为跑的急，脸颊通红。

“上车吧。”李千寻眼里一片春色，身体往前一倾，作势去接她的小包裹。

三月心虚，双手紧紧搂住包裹，表情严肃，有种包裹在人在，包裹亡人亡的架势！

李千寻也不和她争，转身钻进了车厢，声音虽不大，却难得威严的说道：“出发！”

一群人围着马车忙上忙下，一个奴隶走到马车旁跪倒，身体半陷在雪里。他十分恭敬的说道：“小姐，请您上车。”

三月傻眼，这奴隶的意思，莫非让她踩他的后背？这马车并不高啊！管他的，我又不是什么地主老财，不搞这一套！

那奴隶没有等到女孩上车，抬头就看她后退了几步，助跑！跳跃！眨眼间，人已稳稳落在马车上。动作利落轻快，也没有多余的响声。她半弯腰往车厢里钻，还不忘拍了拍手。

“粗鲁。”李千寻鄙视的说道。

车厢暖烘烘的，他一身月白色长袍盘膝坐着，大裘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角落里。

“此言差矣！”三月冰凉的手因为遇到热气而开始燥热，红的厉害，她搓了搓，又抖掉身上的雪花，溅了李千寻一脸冷水。

三月并未察觉，自顾自的将湿透的鞋子踢到一边，大大咧咧的往下一坐，接着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可干不来那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事，更何况，我还是和他一个级别的！因果轮回，说不准哪天我就得跪在雪窝里给别人踩！”

三月对自己的评价是，矛盾综合体。偶尔天真，偶尔世故，偶尔细心周全，偶尔大脑缺弦，此刻她若是细心，必会察觉到李千寻那一闪而过的不快。

车队踏雪而行，三月像是去踏青的小学生，兴奋难挡。她悄悄的掀起了车窗上的帘子，马车正在街市穿行。因为下雪的缘故，路上行人很少，临街市的房屋高大，庄严而古朴，像经历了很多时光里洗礼般。

路两边是粗壮的树木，枝条光秃秃的。长长的街，看不到尽头，只白茫茫一片。

三月将窗帘放好，回身对闭目养神的李千寻说：“少爷，外面可真好，可惜今天的雪太大了，一点都不热闹！”

李千寻半晌没做声，就在三月想去消灭小几上的糕点时，听得他说：“上元节的时候很热闹，你要是想出门，我可以考虑看看。”

“太好了！”三月的声音陡然提高。

李千寻眉头皱了皱，终于睁了眼，嘴角的笑若有若无。他低声的说：“介于你的大嗓门，我觉得我必须再考虑。”考虑两个字咬的格外重，听的三月心里阴风嗖嗖的。

她赶紧卖萌，双手扯着他的衣角轻轻摇晃，活像个粘人的小猫：“少爷，别考虑啊，您虽说是我的少爷，可讲白了，你也是我的衣食父母啊！我一定会像伺候爹娘一样好好伺候你的！”

李千寻眼角上挑：“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孝敬你父母的？”

三月不敢怠慢，一脸谄媚：“少爷，您坐这么半天了，是不是肩膀酸了？”她又拍了拍胸脯道：“这方面我可有绝活！”

三月这可真不是撒谎，她原来和队友一起训练，经常累的爬不起来。因此大家都练了一手“绝活”，互相按摩纾解疲劳。

她的手往李千寻的背上一搭，乖乖！这厮看起来精瘦，没想到很有料嘛！肩膀宽，腰腹窄，肌理分明，十足的模特身材啊！

“你是个姑娘家么？怎么劲这么大！”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人的后背上，脊椎骨两侧，就是这个地方。”三月一边说一边在他后背比划，“这叫做足太阳膀胱经，上面有两个穴位，肝俞穴和肾俞穴，按的手法又分为按、摩、推、拿、揉、搓、掐、点、叩，虽然当时可能有点痛，可过后会非常舒服的。”

三月讲起来头头是道，手上的力度拿捏的十分精准，却没发现李千寻眸子里突然射出的如同豹子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