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衣服
珠儿托着水红色的裙子往夫人居住的里间去了。
没一会，里间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想来是那莲夫人发了火。
她会怎么责罚田管事呢？三月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外表尽量平静，可内里一个叫良知的东西正在抽打她的小心肝，田管事会怎样呢？会怎么样呢？会怎样呢？
里间突然又没了声音，静悄悄的。三月仍旧保持着跪姿，膝盖麻了也感觉不到，是不是她们在商量要如何惩罚田管事呢？四周声音嘈杂，像是热闹却又令人陌生的街头。她竖直耳朵，希望能捕捉到里面的丝毫响动，或者捕捉到关于惩罚的字眼，可那安静像是一个黑洞几乎将人吞噬。
田管事即便打过自己，骂过自己，不管受谁之托，她还是照顾过自己不是么？
“你干嘛去？”负责看守三月的小丫头还在发呆，突然发现身边跪着的人不知何时窜了起来，大步朝夫人房间跑去，“那是夫人的房间，下奴不能进去！不想死就快回来！”
良心到底战胜了理智！
三月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在惩罚下来前把事说清楚，若要责罚自己，那也认了，切不想累及别人。
“哎呦！谁这么没长眼！”珠儿刚要迈出门就被人撞了个趔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一溜烟的绕过她，朝着夫人跑过去了。
珠儿也顾不得身上疼了，爬起来就撵了上去，边跑边嚷着：“快来人啊，有人意图加害夫人！”
三月心想，这下大条了，别事情没说清，刺客的身份却坐实了，可腿脚却不听使唤，直到近了夫人身，才扑通跪倒在地。
那莲夫人先听到了珠儿的叫嚷，又看到一个衣装褴褛的女奴朝她奔来，当下一张脸就惨白了，还未等起身，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那女奴扑通跪倒在身前。
“夫人，奴求您开恩。”
“大胆女奴，竟敢惊扰夫人休息！”珠儿搀着脸色惨白的莲夫人坐下，还小心的替她抚着背，斥责完三月又回身招来一个丫头，吩咐去煮压惊汤。
三月心里暗忖，有那么脆弱么，就这样就给吓到了，肯定是害的人太多了，每日提心吊胆。
半晌，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了上来，珠儿停下抚背的动作，盛了小半碗出来，小心的搅拌吹凉，这才小声的莲夫人耳边道：“夫人，您喝口汤压压惊吧。”
如若不是自己还在小心翼翼的喘气，三月都要将自己当成这屋里的物件了。
上座的女子一身湖蓝色的裙，袖口裙角的绣线密实而紧凑，十几种深浅不同的绣线勾勒出映日荷花的娇羞。
“杖毙。”女子清冷，仿佛容在水中的冰凌，带着丝丝寒意。若不是早知道她脾气火爆，否则根本无法将她的性格和声音匹配在一起。
三月慌了神，她设想了莲夫人开口后的数种应对，可却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打算听她，只两个字就结果了她。
珠儿见怪不怪，大声的吆喝：“来个人啊，把这女奴拖出去杖毙。”
两个侍卫打扮的汉子立刻从门口三两步窜了进来，壮硕的手臂像铁索般盘绕着三月的肩颈将她往出拖拽，真他妈的有效率。
“夫人！夫人！奴不敢了，请您听奴一言……”三月的手紧紧拽着地毯的边缘，无论两个大汉怎么使劲，就是不撒手，脖颈上传来的压力让她快要窒息。
“奴……咳……咳咳，奴会做更漂亮的衣服……”指甲断裂了，从指间传来的疼痛让三月涣散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
“夫人，反正要杖毙，稍等一刻可能不会碍事。”珠儿的声音轻轻的，是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人临死前思维可能格外敏捷，三月的头脑几乎将自己一生都过滤了一遍。珠儿的话她听到了，无论莲夫人能否同意，她无论是死是活也都会感谢她曾经对自己的片刻的心软。
如果有来世，也定会报答。来世，可笑的来世，除了来世，还能把活着的希望寄托到哪里呢？
“先松开看看”
三月趴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指僵硬，鲜血淋漓。
“这地毯可是千里迢迢从鄂国买回来的呢，被你弄脏了。”
三月看到她刚才拼命拽住的地方一片殷红。
“若是你做不出让本夫人满意的衣服，本夫人就让人把这手指头剁下来喂狗。”
三月一阵心惊，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的看着上座妆容精致的女子。
“哈哈”莲夫人掩嘴轻笑，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一边挨板子，一边看自己的手指被一根一根吃掉，肯定很有趣，哈哈……”
三月忍着作呕的不适，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恢复了跪姿。
“夫人，奴无意冒犯您。那件水红色裙子上的污渍是奴不小心弄上的，怕您因此怪罪了田管事。若是被下人嚼舌根，怕折损了夫人您的清名，奴这才斗胆进来认罪。”三月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份上，没有退缩的余地，如若要死，不要连累了别人才好。
“哦？你倒是个不怕死的。不过不管你怕不怕，要是不能让本夫人满意，都是死路一条。”
“三月知道，如今夫人您肯给奴说话的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能给夫人效劳，万死不辞。”三月违心的拍着马屁，只要上面的人高兴了，她也许就不用死。
“你倒是个会说话。”莲夫人显然十分受用。
“奴句句发自肺腑。夫人，奴的手指现下一片污浊，夫人能否派一位针线功夫好的姑娘帮忙。”
“珠儿，让红梅过来帮忙，再将上次老爷从战国带回来的丝绸拿过来。”莲夫人也是个爽快的人，做决定不含糊。
珠儿面露出惊讶，“夫人，您最喜欢那块丝绸了，这女奴若是功夫不佳，岂不……”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莲夫人打断，“左右她都一死，现下有个活命的机会，量她不会胡来。”
三月从地上爬起来，屈膝弯腰的跟着珠儿去了后堂。心情如同做了过山车，这会还未平复。眼角偷瞄四周，清一色的黄花梨摆设，架子床、靠背镶理石的椅子，大红色的纱幔替代了厚重的帘布。原来莲夫人本人更喜欢大红色。
衣料拿在手里，三月心里一阵唏嘘，她哪里会做衣服，只是仗着自己比他们多见过一些衣物的款式胡诌保命罢了。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会也得会。对了！她灵光一现……
她匆忙的在纸上描描画画，又对着过来缝纫的女奴比比划划说的口沫横飞。半晌，那女子羞红了脸把头低的更深，又不好意思的对着三月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明白。
夕阳西斜，夏天本就昼长夜短，这也给三月赢得也不少时间，她抖着女奴缝制的衣服左看右看都十分满意，不知一会莲夫人是否能放她一马。
珠儿正伺候莲夫人吃饭，那女子桌上摆着四方碟子四圆碟子，四凉四热。
除了上次在二皇子齐聘的房内吃东西，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主子用餐。只一个夫人用餐就搞的这么隆重，这水准可以和宫廷比拼了。
“已经缝好了么？”莲夫人接过珠儿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又接过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角。
三月又故作虔诚的跪了下去，将已经缝制好的衣服高高举过头顶，“回夫人的话，已经缝好了，还请夫人试过。”
“恩，动作还算利落。”莲夫人似乎对她的速度很满意，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点。
“这是什么衣服，这么短，你让本夫人怎么穿！”莲夫人扯开三月送上了的衣物，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你莫不是糊弄本夫人，来人啊……”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三月借着跪倒的姿势，又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夫人有所不知，这不是穿在外面的，这件衣服穿在里面可代替肚兜，另外还配有同色系精巧的底裤，穿在身上更能显出女子娇俏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更能增加夫妻床笫间的情趣。如夫人信不过奴，只要遣退下人一试便知。”
莲夫人没了刚才的恼怒，脸上的神色将信将疑。
三月赶紧下一剂猛药：“如夫人不嫌弃奴身份卑微，奴愿意试穿给夫人看。如夫人不满意，奴不用夫人惩罚，奴出了您这院子一头撞在廊柱上，也免去脏了您的眼。”
莲夫人将衣物往她身上一扔，三月知道是要她试穿的意思。当下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的就扯身上的衣物，她不敢多做要求，只能站在原地换。
三月虽不是绝色美女，但好歹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一身皮肤养的白嫩细致，配上水红色纱料吊带及臀内衣也能显出几分诱惑。细看下去，她肌肤白皙、锁骨精致、腰身纤细，及臀的长度让双腿充满诱惑，略微有点透明的衣料让不算挺拔的胸部也显得更加饱满。后背的渔网式镂空设计让白皙的背部也多了几分遐想。
三月在原地转了一圈，好让莲夫人看的更清楚，她没有错过莲夫人眼中一瞬间的惊艳。这件衣服是按照莲夫人的尺寸做的，而三月整体小了她一圈，能穿出这样的感觉，想必她本人穿上将更加魅惑。“犹抱琵琶半遮面”更有想象的空间，因此也更能引起人探索的欲望。
三月知道她赌赢了，之前所有的隐忍和屈辱都有了价值。只要活着，还有什么是忍不了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