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灵
鸟儿欢唱，水声叮咚，是谁在抚琴？若不是身上还在痛，三月甚至以为再次灵魂出窍，而这次是上了天堂。
竹子搭建的房子，简陋却干净清爽。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温暖而松软，像极了妈妈的怀抱，她被着突如其来的温暖熏的差点掉下泪来。
活着，是这样一种幸福。
兀自沉浸了半晌，三月起身轻咳了一声。
琴声未断，有人淡淡回应，“醒了？”
“谢谢你救了我。”
琴音时高时低，行云流水，就连三月这个不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出他的造诣很高。
“你可以走了。”
“啊？”三月愣了一下。
电视里出现这个状况，通常会互相客套一番的。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电视剧果然不靠谱，什么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都是糊弄小孩子的。
“救你是个错误，所以，不能一错再错。”声音淡的就像是一道没放盐的汤，滋味虽平，三月却被烫了嘴。
“为什么救我是个错误？”
“我虽然是老爷请回来的人，可宅院内斗并不是我该参与的。主子授意你自生自灭，我就不能插手。”
三月一把掀了被子，“我还以为你是这个浑浊世界中唯一清明的颜色，看来我错了，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错！你是更加不如他们！作为一个医者，你草菅人命，你连他们都不如！亏我瞎了眼，临死之际，竟然记挂着你这样的人。”
“你不是没死么。”琴音在他指尖流出最后一个音符时停止。
竹帘霍的一下掀开，三月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白晓走过来，直接牵她的手。
三月一惊，刚要挣脱，却发现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他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腕上，正是号脉的姿势。男性特有的阳刚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直的钻进她的鼻腔。
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离自己这样近过，三月别扭的把头扭向一边。
他的声音从耳边暧昧的传来：“你心跳的好快。”还有一丝温热的气息触碰着她的耳廓，像一把火，直直的燎着她的感官。
“你记挂着我什么？”他又用那样的语气讲话。三月很恼，却没办法，谁让他的三根手指还搭在脉上。
“哦……没什么，就是上次。答应教你画素描的。”
“素描？你那副画的名字？名字不错，画，不怎么样！”顿了一下，他拿开把脉的手，接着说：“你没大事，在我这儿再休息两天。”
“你不是刚要赶我走，怎么这会又留？老爷那边你怎么交代？”
“要赶你走，是我本人的意愿。要留你下来治病，是老爷的吩咐。二皇子可是疼你，差人来府上要人呢！”白晓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啊？要我去他府上？一个棋局能糊弄他一晚上，我可没本事再糊弄第二次。刚摸清狼窝，又推我入虎穴，门都没有！”三月头摆的像个拨浪鼓。
白晓浅笑，如释重负，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老爷怎么说？”
白晓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老爷说了，你那夜衣服穿的薄了，染了风寒，等将养好了，洗白净亲自送到他府邸。”
三月愣神，感叹自己命途多舛，前路渺茫。半晌，她突然想到，“我妹妹怎么样，有没有被牵连受罚？”
“你妹妹？就是那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么？你多虑了，她比你可过的要好。她已经爬到老爷的床上了，啧啧，现在的地位堪比裴姨。”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三月有些激动，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
白晓揉了揉耳朵，“你被打的当晚，她就不顾阻拦，横冲直撞的冲到老爷房里，说是要赔罪。当晚就留下过夜了。第二天，老爷还赐了个院子给她。奴隶被赐院子，这在李府还是第一遭，你说你妹妹的面子大不大！”
“我不信！”
“姑娘，你真是很傻很天真！你妹妹也是，刚被宠了两天，就公开和莲夫人叫板，要不是老爷拦着，她早被打的稀巴烂了。不过，她未来的坎坷崎岖的道路已经基本奠定了！”
白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细小的研磨声从院子里传来。三月探头望去，见他正在葡萄架下研磨草药。
树荫下的脸庞严肃认真，丝毫不同于刚才的玩世不恭。三月暗忖，人，怎么能这么多变呢？
月黑风高，虽然这个词汇经常用在坏人做坏事的时候。可三月觉得今晚的天气只能用这个词形容，心情决定天气，果真没错。
白天时，她婉转的向白晓打听了她妹妹的住所。虽然被他恶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好歹还是告诉了。
屁股上带着伤，着实不适合爬墙。忍痛翻过两道墙后，她终于发现，原来她可以光明正大用走的。为什么搞得和做贼一样？原来智商也和心情挂钩。
院子不大，古色古香，收拾的很有韵味。门口守着侍卫，虽比不得都兴家，好歹头顶有片瓦，身上有被褥，不用受辱。
三月心里五味杂陈，替她的妹妹高兴，却也替她惋惜。
“姐姐来了？”四灵在丫头的搀扶下，坐到主位上。周身贵气逼人，语气虽平，可尽是居高临下之音。
三月本以为四灵会向以前一样，扑到她怀里，撒娇的诉说自己的委屈。可她就这么淡淡的坐在上面，说着淡淡的话，眼里是浓浓的疏离，自己的心怎么酸酸的呢。
“四灵，你……”
“姐姐若是来责问的，那就大可不必。我没有姐姐好命，攀得上高枝。我命苦，只能靠自己。”四灵话里的讥讽再明显不过。
“四灵，我今天只想确认一件事。”
“哦？那姐姐倒是说来听听。”四灵一直低头抚弄她白皙的手指，满嘴的不在乎。
“你爱不爱老爷？”
“哈哈”四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姐姐说的什么话，是来逗妹妹的吗？”
三月死死的盯着四灵，虽然她一直低头躲避她的视线，可她还是死死的盯着上方。
“不委身给最有权力的，难不成还真要我去伺候那些贱奴么！”
“那你快乐么？”
四灵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声在空荡的房屋里一直回荡，听的三月心里发憷。
“姐姐，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不用被别人鄙视和践踏，我不快乐么？”
她仪态万千的伸出白嫩的手指，将眼角不小心笑出的泪擦去。
三月觉得难过，四灵又变回了记忆中的模样。再不是那个抱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喊她姐姐的四灵。时间改变了她，又把她变了回去，兜兜转转像是回到了原点，可终究不是原点了。
“四灵，姐姐不知道你的选择，对或是错，只要你开心就好。不过姐姐希望你能低调，谦卑，这方能长久。老爷就算再疼爱你，可身份始终横亘在你们中间，无法逾越……”
“住口！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来教训我。你不过是个被贬黜到洗衣房的贱奴！”四灵的脸因气愤而涨的通红，“看你这一身穷酸的样，以后少到这里来，省的惹人笑话。春桃，送客！”
白日的太阳太过炽烈，大理石的地板到了夜晚还有几分温度。奴隶的草鞋都是劣质货，洞眼开的很大，三月这会儿踩着热热的地面，却暖不开凉飕飕的心，冻得她心口发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