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拍卖(一)
刚才那个下流坯子见人吆喝,连推带攘的把绑在一起的姑娘们往高台那边带。刚才她们所处的地方在一处房屋后面,正好隔断了外面的视线。里面的人,只能听到鼎沸的人声和大声的吆喝,因为离的远,具体吆喝什么也听不大清。
唐暖刚才翻阅了一下记忆,知道自己顶着都兴三月的身份活了下来。而那个小姐接受不了身份的巨大转变,也忍受不了被人任意欺辱。若不是艾六要留着她们的清白之身卖个大价钱,她早就被人轮番糟蹋,撕成碎片了。
不让吃,可没说不让摸,这群曾经的世族世家的小姐们,穿金戴银,过平静安乐的生活,厌恶甚至不把下等奴隶当人。暗潮涌动,世族世家的倒台,让这群小姐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哪个奴隶不想踩上两脚泄愤呢!
像艾六之辈,白天就敢公然调戏,到了晚上,到处都回荡着世家小姐凄厉的咒骂声,慢慢变成凄惨的求饶。她们身上挂着的残破衣襟还能看出布料曾经的高贵,掀开遮住的地方,哪个小姐身上没有青紫的掐痕和见血的牙印。
唐暖到了外面才真正的诧异了,这是一处大型的交易市场,热闹非凡,人流汹涌。各个马车上摆着不同的物件出售,吆喝声此起彼伏。在市场的正中央是一处高台,下面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鲜亮的四方凳,就像是现代的露天舞台。
可这个地方并不是舞台,而是胥国正当的人口贩卖场所!高台上整齐的跪着一排奴隶,下面四方凳上坐满了人,没有捞到座位的和看热闹的人挤在两边,过路的也驻足观望,整个高台形成了一个铁桶样的包围圈,人挤都挤不进去。
一行姿色靓丽衣不遮体的女人刚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众人眼光。有人惊呼,有人咂舌,有人摸着口袋叹息,还有人打起了响亮的口哨,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污秽的话语刺激着男人贪婪的欲望。
“长的真他妈水灵,全是大家小姐,不知道滋味怎么样,哈哈……”
“老子要是能弄一个上床,死了也值了!”
……
唐暖听到押送的厮在和人调侃,她回身一看,发现后面还有一队女子紧紧跟着她们,看样子也是艾六的奴隶。唐暖带着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她们,不期然和走在第二位的女子目光相对。那女子看到她后,一双大眼立刻噙满了泪水,牙齿咬住下唇,一脸的委屈。
唐暖略微思索就想起了她,都兴四灵,这具身体的亲妹妹。想到妹妹,她又想起了三月还有个叫五福的小妹,今年7岁。小小年纪为了护住她的娘亲,被叫嚣的士兵刺了一个对穿,闭眼前还软软的叫着:“娘亲”。唐暖虽然不是三月,可那份心痛却一点也没有打折扣,可能是因为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就自然要承担人家的责任。
如今偌大的都兴家只剩下三月和四灵了,那个目光温柔的首晨大哥,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相见。
唐暖又看了看四灵,这次的目光不同于刚才的迷茫,带着属于三月的情感。虽然记忆中四灵并不待见三月这个姐姐,又仗着都兴源的宠爱,经常欺凌三月和她的母亲。可现在家族破灭了,她们无论曾经有过多大的过节,现在也都烟消云散,就好比国共两党的合作,国仇未泯,又何谈家恨。
两队女子被几名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护着,绕到了高台后面。一个脂粉浓重的女人早就等在了那里,她一身俗气的浓绿襦裙,腰上的大红腰带狠狠的勒紧肉里。唐暖盯着她的腰看了半天,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靠,这老女人为了让自己水桶身材显出一个腰身来,真是下了狠劲,看看那腰带两边漾出的肥肉,走起路来,还一颤一颤的……
“呦,过来啦。”那女人故意捏着嗓子,估计她的本意是想要说出柔软媚骨的话,可怎奈鸭子就是鸭子,粘上凤毛也飞不起来。唐暖抬头瞟了她一眼,顿时吃惊了。那老女人竟然,她竟然冲着刚才摸了他们的流氓厮抛媚眼,可更让她吃惊的是,那个流氓厮不但没和她调情,反而十分惊悚的移开了眼,匆匆走到唐暖身后,想要给她把绳子解开。
“苏娘,动作快点,马上就要到她们了。”艾六从高台上伸出头,居高临下的眼神好像在看一群牲口。
被称作苏娘的老女人,一脸的不快,语气也带着不满:“知道了,知道了,艾六你少催我。”因为她面部表情变换的太快,脸上的粉末扑梭梭的往下掉,绿色的脖襟处还能看到白色的粉屑,那女人的余光看到了漂浮的白末,连忙用手轻轻的按了按脸颊,好像她的动作能让那些粉末服帖的呆在脸上。然后又大力的拍了拍脖襟,呛起的飞尘让她赶紧闭上了眼。
“扑哧”,唐暖终于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过从他们颤抖的双肩也可以看出,他们忍笑忍的多辛苦。苏娘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变成了和她衣服一样的绿色。“小贱人,敢笑话老娘,你活的不耐烦了!”她两步走到唐暖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这一巴掌的手劲和艾六相差不多,唐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嘴里溢出甜腥的味道。她把被巴掌甩出去的头转正,眯着眼,转了转脖筋,嫩红的小舌舔了下嘴角溢出的鲜血。那神情就像是战场上嗜血的修罗,让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寒而栗,不明白一个养在大宅里的小姐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她的眼睛里没有绝望的死灰,反而如同一簇火苗,温暖而炽烈,仿佛要把注视她的人吸进去,和她一起燃烧。
就在所有人一瞬不瞬的等着剧情发展时,却又听到扑哧的一声笑,那笑声轻轻的,犹如风拂过轻铃般悦耳,“大娘,你打我也没用呀?动作越大,粉掉的越多呢!”
“贱人,你敢不敢再说一遍!”那么厚的脂粉都掩饰不住苏娘青绿的脸色,她快被气疯了,眼睛四下瞟了起来,瞧见那边看押的人手里拿着鞭子,嘴角不禁浮起一抹冷笑,声音也越发阴冷:“贱人,你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唐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靠,这张嘴怎滴这么欠,一不小心又把实话说出来了。唉,又要挨打了!苏娘扯着鞭子过来,伸手就要打,鞭子抽开空气发出啪啪的声响。
预期的疼痛迟迟没有炸在身上,莫非是苏娘良心大爆发?唐暖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却见苏娘的鞭子被另外一条鞭子给牵制住了,而顺着鞭身的方向一直追到艾六的手上。他半个身子探出高台,手上的鞭子缠在苏娘的鞭子上,本来一场打人的游戏,现在反而变成了艾六与苏娘的拔河之战。
苏娘并不会功夫,之所以能和艾六纠缠这么久,一方面是和唐暖生气,另一方面是和艾六赌气,气他妨碍自己教训一个女奴,这才咬紧牙关,死命的不撒手。艾六不想再做纠缠,一个使劲就把苏娘的鞭子拽了过来,两条鞭子连成一条绳,反作用力消失了,只垂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苏娘,别闹了。把红绫给她们扎上,今天来了很多大人物,可别误了老子的事。”艾六声音粗重,头句话还很有气势,到后面反而语气轻轻的,像是在安慰,眼神也不如刚才那么凌厉。唐暖望过去,瞧见苏娘眼睛里噙着泪,凶狠的瞪着艾六。唐暖不知怎地,突然觉得艾六也不是那么可恶了,即使刚才他还扇了自己的大耳刮子,个人都有个人活着的难处吧。
太阳明晃晃的,四周人群拥挤,空气中也漂浮着汗臭味。唐暖跟在那些姑娘的后面,被人赶上了高台。上台前有人在她们的头发上绑了红绫,而四下的男人们看见红绫出现,议论声更大了。
唐暖略一思索,就在都兴三月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在胥国,奴隶分为三等。一等奴隶,读书识字,可以给大户人家的书童打个下手,头系蓝绫,手背烙一个圆印;二等奴隶,或身强体壮或手脚伶俐,可给大户人家当个家奴,头系黄绫,手背烙两个圆印;三等奴隶,头系红绫,也就是所谓的性奴,手背上烙三个圆印。
由于手被绑在身后,唐暖只得摸索自己的手背,看是否真有烙印。果不其然,在右手背上,三个圆圆的烙印已经结痂。每个烙印指甲大小,排成一条直线。唐暖心里暗骂,TMD,谁想出的主意,真恶毒,以后不管走到哪儿,这个耻辱都得跟随一辈子!
在胥国,奴隶都登记在册,而性奴是最低贱的存在。年老色衰者只要报备户部,主家就能随意处理。大部分被拖到小石岗埋了,而死前都被下人玩弄的只剩一口气。一旦手背上烙下三个圆印,就意味着不得善终。如能得主家一人庇护,生下孩子,便可脱去奴籍。但孩子要交由主家抚养,而脱去奴籍也只能当个普通下人,死后排位也不能入主家祠堂。在古人的意识里,生了孩子却无祠堂可入,就会变成孤魂野鬼,生前虽然不用受苦,但死后却不得轮回,这是更加严厉的惩罚。所以,愿意生孩子的性奴,寥寥无几。
还未等唐暖思索完,就被人一脚踹在腿弯处,膝盖不由自主的往下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她疼的呲牙咧嘴,刚想回头骂人,却发现不知道是谁踹了自己。不得以,她只好把这笔账算在了艾六头上,狠狠的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