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民工应该受到尊重

朝阳从崭新的窗沿爬进臭熏熏的房间。

“今天，是新的一天。”

一手朝天举，指向天花板，张伟这么扯着嗓子大喊道。

“这脑子磕的。”一旁的黝黑的大叔把湿毛巾甩在自己肩膀上，出了门，大叔想必是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个舶来词叫做“中二”能够描述张伟现在这个状况吧。

“等等我。”张伟也搭上毛巾跑了出去。

黝黑大叔瞟了一眼跟在他旁边的张伟，笑着问：“昨晚睡还行伐？”

“还不错。”张伟拍了拍嘴巴，“睡哪里都一样吧。”

“我还以为你睡不着呢？”

张伟停住了脚步，大叔走了几步发现张伟没跟上来回头一看。

“怎么不走了？发什么愣？”

张伟看向大叔摇摇头：“嗯，没事。”

“走吧，今天的量可不少，你如果以为搬砖就是网上看看那么简单的话那可不对。”

“我不上网。”张伟说。

“看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搬多少，你能来这里是老常给的面子。”

张伟看了看卸下来堆起的那堆砖，默默道：“看起来能赚不少。”

确实挺轻松的，在老家的自己，根本不会进行这么点重量的负重训练，所以当作放松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一直重复同一件事同一个动作，总会让人感觉无聊的。

张伟就是这么想的。

张伟搬着自己觉得并不沉重的砖块把他们放在推车上，一边看着这幢正在建造的高楼，搭着脚手架，正在一层一层填砖。

还是拆了好。

张伟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这个感觉。

虽然是在建的高楼，但是地面却漂浮着一层黑气，也就不到一厘米，在地上聚集成几块大块黑色的斑点。

“这些黑色最终会顺着墙蔓延整幢房屋，将这幢房子变为载体，不过这些并不是负能量，而是吸取者的阵。”张伟喃喃道。

张伟放下推车走向那些漂浮在地上的黑斑，那些黑斑好似受到了人走来气流的浮动开始向周围扩散。，更像是在逃跑。

“真是难啊。”张伟无奈得低头，“现在我的棍子不在，也没有办法对付一个吸取者吧。”

相比较吞噬者吞噬的“存在感”，吸取者吸取的是比之更加实在的东西——生命力。

所以对于任何一个常人来说，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世上有吞噬者和吸取者存在的话，他们会更加痛恨吸取者。

何况，这个世界上吞噬者很难长久存在，但是吸取者却并不少，驱散师遇到吸取者是家常便饭的事，因为就算是人类也会成为吸取彼此生命的吸取者，悲哀的是，很多人对此浑然不觉。

这些斑点会随着楼宇的建成逐渐渗透一砖一瓦，然后渐渐蚕食住户的生命，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坏到头了。

张伟看着这些东西，身体不自觉的靠近去，那些黑气就好像被张伟走过来的气流吹拂，飘到离张伟远远的地方。

差点忘了自己是个驱散师，这些东西怕我。张伟笑了笑，蹲下来摸了摸地面。这个阵出现至少有三四天，但也不远，既然会布阵，那一定得到这里来，不过也不可能会是工地上的人。三四天前究竟有那些外人来过这里，问工友不一定能够答全，不过还是得问问。

张伟离开了那些黑气，那些黑气又汇聚在了一起。

“所以我们才叫做驱散师么？”

“嘿，小子，木在哪里干什么？”大叔在那里喊，“别愣着赶快来搬砖。”

“知道了。不过我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卡车运来的砖块都差不多搬完了，而张伟搬得并不少，还比别人快得多。

“去把胶泥弄到楼上。”大叔指了指旁边堆着的那几袋东西。

哦，张伟走到胶泥那里试了试重量，然后把他们扔到推车上，拉上楼。

脚手架上面也有一些黑气在空隙中徘徊，张伟走的时候对着那些躲避不及的踩了几脚，结果给踩没了。

“就像踩死一只蚂蚁。”张伟心想，自顾自傻笑了一下。

终于把胶泥给拉上楼，堆成了一堆，楼上的几个人，有几个在铺瓷砖，还有的坐在地上喝水。

其中有个人抬头看了看张伟，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奇特的笑容：“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孩子？”

张伟点点头。他本来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本来我们这些人已经是够了的，因为三哥我们才让你来这里的，你知不知道这里一天多少钱？”

张伟摇摇头，他此刻只是在注意吸附在那个人背上的黑色能量，应该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我们这些人每天都是分两百块的，但是呢，你就只能拿一百了。”

“够了。”一天一百块对于张伟来说已经很多了，但是他好像没有在意别人每天都能拿两百，他现在的注意力还在逐渐爬上那个人身上的黑气。

“对了。前三四天有没有人来过这里啊。”张伟突然问。

“啊？”

“有没有奇怪的人来过这里。”张伟怕这个人听不清楚，又问了一遍。

“奇怪的人？你在说什么。”显然对方没有理解张伟的话。

没有用这样的问题发问就算是比较睿智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每个人对于“奇怪”的定义都不一样，更不要说，是一个“驱散师”口中的“奇怪”的人。

张伟只能换一种问法，但也并不高明。

“这几天有什么外人来过工地么。”

那个人依然看着张伟，如同在看一个珍稀动物，然后又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你想干嘛？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人有点开始警惕得反问道。

他的警惕激起了周围人同样的警惕，在那个片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看向了张伟。

这实在是太不舒服了，被人这么排外的盯着，明明自己没有恶意，却被误解为有着什么不良的企图，这样的感觉绝对是糟糕的。

张伟决定要改变的种状况，于是他刮了一下刘海，灰溜溜地离开了这层楼，好似并不在意这些人对自己的不睬不理。虽然那个坐在地上的人背后的黑气有扩散的趋势，但张伟决定无视它，任由它在那个人的身体上耀武扬威。

这就是属于张伟的——报复。

对于那些比他低贱的人类，自己只要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报复。

因为不只是他的父亲，如果是店长，在某个时间也一定会说的。

“驱散师的不作为，就是在，损害人类。”

那就什么都不做喽。

张伟回头看了看那正在建造的建筑，慢慢走到工地的搅拌机附近的砖堆上，坐了下来。

“怎么又偷懒了？”一个面色黝黑，身上布满灰尘，脖子上戴着个金链子的人坐到了张伟旁边，“挪个座。”

张伟先站起来等这人坐定之后才坐到他旁边。

那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己拿了一根，衔着烟问：“你抽么。”

张伟摇了摇头。

那人点了点头，却没有点烟，而是又把烟从嘴巴里拿下。

张伟默不作声看着他，其实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比自己大几岁，但却已经满脸老相，胡子拉碴了。

昨天他和自己睡一个房间，晚上就听他在喋喋不休，他叫王任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家里三兄弟，都在当建筑工，现在的德美市，建筑工常常缺人手，所以工资并不低，他第二个孩子的超生罚款，也就花了他一个月的工钱，嫂子在德美城郊的一家电器厂工作，孩子放在老家让父母养，户口落在家乡，这样能够少交不少罚款，只是以后上学倒是一个难题。

“不过要是赚够了钱就不成问题。”强哥这么说。

张伟很疑惑，为什么许许多多见到的人类都把钱看的这么重要，那些不过是几张交易的凭据，自己虽然也为了钱而在此工作，但从来没有发现原来钱还有这么多重要的事可以做。

王任强放下烟，看向张伟问：“张伟，你是哪里人。”

张伟有些面无表情，但马上又露出了笑脸：“我么，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家那里叫什么地方，不过离德美市不远，可能就在德美市的范围吧。”

“难道你是本地人？”

“算是吧。”张伟笑了笑，“强哥和这工地里的人都认识吧，你们都是老乡吗？”

“都是三哥带出来的。”王任强也同样笑着说，“除了老方。”

那个黝黑大叔？

“老方是？”

“不清楚，他没有说，我们问过，他含糊过去了，后来我们就没问。”

王仁强终于点燃了自己的烟，张伟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一道青色的霞光急流进王仁强的嘴里，随后变为白色的浓雾弥漫开来。

果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