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膝盖可收不下

张伟扑通一声跪在了男人面前，那架势吓得以为马上就要五体投地了，不过并没有，张伟只是拉着男人的裤脚，大喊：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种恳求好浮夸，一点力度都没有，这么快就跪下了，还带着某种哭腔，是不是显得有点浮夸啊。

“如果我在给你一次机会的话，就是把那个垂死的孩子生的机会剥夺到了你的身上。你说你愿意么。”男人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张伟跪在地上，脑袋像波浪鼓一样打转：

“不愿意不愿意。”

“那你没有机会了。”男人撇过头说。

张伟一听，泪水不知不觉就从自己的眼睛里流出来了，赶紧抹了抹，慢慢捡起棍子，支在地上站起来。

医院里的人一直很多，刚才张伟这么一跪，已经有很多人的注意力转向了这两个男人，一个一只手支着墙壁，另一个浑身颤抖着跪着。这看上去很明显就是有故事，没故事就不会摆出这么戏剧性的场面。

大爷大妈手里还握者病历卡，就过来对着张伟指指点点，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男人看了看四周笑道：“你站起来还挺及时的，我也不喜欢被那些半截棺材说闲话，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都不想一个十六岁的女孩也变成半截棺材，不知道你的时滞怎么样，试试给我看看。”

张伟点点头，男人这才收下手后退了一步。张伟举起了手中漆黑的棍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轨迹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圆，然后张伟伸出手，对着漂浮在空气中如同特效一样的圆抓去，那个圆就像实体一样真的被摘下来了，然后张伟把圆按进自己的手腕，大喊一声：“滞！”

周围的人在张伟手中的那个圆破碎的瞬间停滞住了，那些人或凭或立，或走或动，都仿佛静止了一般。但这些只是假象，如果观察的时间够久，依旧能够发现那些人轻微的位移。

“一百倍？”男人背起手走向医院的走廊，绕过那些相对静止的人类。张伟连忙跟上来。

“多久？”男人边走边看边问。

“三…三十秒。”张伟怯生生答道。

男人嘴角一撇：“三十？对于张家来说远远不够，虽然一般的时滞师能达到这个水准真的算是不错了，但是你一个十六岁而且经过系统训练拥有良好家族传统的张家少年居然只有三十秒，我看你们这一代基本就完了。”

男人说话的时候不停随着语速加快脚步，面朝前方说着说给张伟的话。

张伟大气不敢出一口，而是认认真真听着，不断点头，虽然这些点头走在前看的人肯定是看不见的。

“我们到了。”男人走到一间门诊的门口停下了脚步，偏了一下头问张伟“花了多长的时间？”

“一秒多点。”张伟回答。

“准确点！1.14秒，是你的1684倍，而目标在那个时候早就已经失去生命迹象了。”男人并没有进去，“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完成之后在原本预设的地点见面。这次不要迟到。但我觉得你应该会迟到。”

“是，非常感谢。”

张伟连忙应声道。

男人点了点头，让开身子，露出正对着张伟的门，自己则从原路返回，继续绕过那些正在缓慢移动的路人。

张伟回头想看那个男人走到哪里了，但是静止的人有点多，尽管那个男人是运动的，但是视线依旧无法捕捉。

“算了，现在是干正事。”

张伟握紧了手上的棍子，走进这里。

这是一间门诊室，门口就站着一位伛偻的老大爷，住着拐杖，摸着自己的腰。张伟小心地绕过这个老人，就像怕碰翻一个精致的瓷花瓶。

绕过这个大爷以后，他又被一只腿给拦住了，这是一双缠着绷带的腿，腿的主人歪斜着坐在轮椅上，一脸呆滞样。

张伟跨过那只脚，结果后腿没过去，撞了一下，那只脚就这么歪向了一边，张伟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把那只脚给掰了回去。

脚的主人的表情依旧是一脸呆滞样。

张伟终于走到了医生跟前，这名医生正在埋头写字，他写得很快，以至于现在放慢了一百倍依旧能够察觉到笔的运动。

“在写什么呢？”张伟凑上去一看，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懂。于是他又缩回了头。

真的是这里么，那个男人该不会也错了吧。张伟环顾了一下四周，根本没找到那个女生。

已经过去两秒了，还有28秒，时间不多了。张伟终于发现门诊室里面还有一个房间，原来以为是通往另一个门诊室的就没有在意，现在才发现这里应该是个小隔间。

张伟走上前，推开了门，里面阳光明媚，窗户外面是翠绿的树叶，在初夏的阳光下闪闪发光。这道光明之下，漂浮在空气中的个别灰尘在旋转着缓慢上升，反射着光芒。

在光罩敝下的小床上，躺着一具身躯，叫做李思佳。

“终于找到你了。”

张伟凑上前去，弯下腰，悄悄靠近着李思佳的面庞。

李思佳仿佛在床上酣睡，但显然睡的并不安稳。

“还皱着眉头呢，不过是不是啊，先让我确认一下。”张伟使劲吸着空气，但是气味中并没有想要的味道。

“是不是这个人啊。”张伟又使劲吸了几口气，但是依然没有嗅到。

“确认失败。”张伟低估了一句，“要不看看她钱包里面其他的钱吧…如果只有钱的话，那说明上面的气味只是偶然沾染上的，她就不是本体，那这次行动就是无用功。”

张伟擦了擦汗，把手伸向了放在李思佳肚子上的书包。

正当张伟碰到李思佳的包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张伟的手腕。张伟身子一抖，发现和自己近在咫尺的李思佳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才想要嗅一嗅李思佳的气味，所以两人脸的距离是那样的接近，鼻尖就像两座面对面的悬崖，近到幻想中的小人能够一步飞越这道峡谷。

张伟看着眼前的李思佳，支支吾吾地说：“啊…不好意思我只是…”

不对，过了不到三秒，时滞明明有三十秒，她怎么会睁开眼睛？

“你！”张伟也同样瞪大了双眼。

李思佳双眼黑色的瞳孔，突然像墨水一样在眼睛里面扩散，瞬间蔓延了整个眼球。双眼变成了明亮的墨黑色。

糟糕！

外面的门诊室依旧平静，那些人正在以一百分之一的速度做着自己在这个社会理应存在的角色。

然后。

一束黑影从里面的隔间飞了出来，穿过那些静止的人的缝隙，狠狠得被拍在了墙壁上，破碎出一片闪亮的星星。

那些是墙壁瓷砖的碎片。

整个人凹进墙里了…张伟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卡在自己身体撞出的人形坑洞里，动弹不得，而墙体的碎片也在空中缓慢得掉向地面和桌面。

破碎的隔间的门还在继续破碎的流程，李思佳慢慢从那扇门中走出来，笔挺着身体，带着一种邪魅的笑容。

“你好，又见面了，我叫张伟。”张伟继续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终于从墙里面掉了出来，站到了桌子上。

李思佳没有说任何话，而是带着那邪魅的笑容渐渐靠近。

“你的眼珠子挺好看的，唉，别这样看着我啊，这让我想起了我在昨天抓的一只蝉的眼睛，黑不隆冬的…”张伟伸出棍子指向李思佳，李思佳终于停下了脚步。

张伟定了定神：“这就对了，呵呵，你…”

突然，李思佳伸出手，在那个轮椅男的脑袋上轻轻一抓，一个发着白光的东西被抽了出来，然后李思佳手握着这团看上去黏糊糊还带着丝状物与轮椅男相连的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嘶溜一下滑了进去，嘴角还带着那些乳白色的丝状物，也被一下一下像面条一样吮吸进嘴巴里。

“我去，这么重口味，缺爱是吧，见过的吞噬者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吸别人存在感的。”张伟扭动了一下身体，蹲下身，黑色的棍子先是冒出一些火花，最后燃烧了黄色的火焰。

李思佳的嘴角还留着白色的细丝在飘荡，但此刻她的视线只有那燃烧的黑色棍子。

张伟纵身一跃，冲向李思佳。

这已经是张伟不知多少次和吞噬者战斗了，但是和李思佳交手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火焰沾染到房间的四周，会像口香糖一样粘在上面，等到时滞结束再继续燃烧。

“呼哧呼哧。”张伟在交手几回合之后后退了几步，李思佳根本没动，就是站在原地挥动几下手臂就挡住了张伟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焰攻击。

她是有多充沛的存在感？为什么在靠近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强烈的距止效果，以至于突破这些效果也要耗费大量的能量。

不可能，如果她的存在感足够强的话，那就不会有医生把她忘记在隔间的情况发生了，那说明她根本不是人！也不是一般的吞噬者。

张伟立刻用棍子画了一个长方形，然后再用棍子一捅，这个长方形就轻飘飘得飞向了李思佳，李思佳歪着头打量着飞向自己的长方形，然后伸出手想去抓。

还真抓住了，拳头狠狠攥紧，拿到胸口，悄悄打开，空无一物。

李思佳左右看了看四周，又甩了甩手，还是没有发现长方形的踪影。

然后李思佳那挺拔的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右手捂住脑袋，身子乱晃着，原本黑色的眼睛不断被着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充溢，最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杂乱的废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