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意外
时间回到一年前楼玉宇离开后,韵雪会回想起他们曾经的时光,那是她才发现,其实楼玉宇在她生活中存在的地方并不多。
楼玉宇除了少有的空余时间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与练武,而这极少部分的时间楼玉宇能做的只是给她买一串糖葫芦,带她去玩。
直到韵雪及笄那天,母亲给她梳及笄簪,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突然长大,她对母亲说:“母亲,女儿此生只嫁自己爱的人。”
及笄之后上门提亲的人很多,有有钱人家,有老实人家,有才子,但是不管哪一种,韵雪都一一拒绝。
韵雪也不出门,每天就在家绣衣服,她在为自己绣一件嫁衣,她知道即使嫁衣绣好了,她也不会马上嫁人。
她知道她不出门只是在躲避,她总希望有一天楼玉宇会回来,如果他不道别,不离开,这件嫁衣就是为他而穿的。
可是她嫁衣绣好了,楼玉宇没有回来,所以提过亲,没提过亲的人也都不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楼玉宇没有回来,她知道所以的人都在说她韵雪的亲事不好提。
绣完嫁衣的韵雪依旧不愿意出门,她也会在梦里打开门,看到穿着嫁衣的自己笑的灿烂。可是她却看不清新郎的面容,直觉告诉她那是楼玉宇,可是那个人却不是楼玉宇。
韵雪开始绣新郎的衣服,她照着记忆里楼玉宇的身形开始裁布,绣一件与自己嫁衣相衬的衣服。
韵雪一直呆在家中,青鸢村这座南方小镇不知道从北方传到都城的消息,不知道楼玉宇面前勇为的消息成了都城里最火热的消息,更不会知道深宫中的乐悦公主已经喜欢上了楼玉宇。
喜欢上楼玉宇的当然不止乐悦一个人,都城中的名门闺秀,粗布麻裙的乡土女子,只是真正抱有希望的人很少。
乐悦知道皇上一言九鼎,没有人会违背他的旨意,所以一早就向皇上祈求。
皇上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军人,且不说他随时有可能死在战场中,“嫁将军就是注定要一辈子独守空房。”暻轩皇帝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知道只要是乐悦决定了的事就很难改变。
“父皇,据我所知,在战场上很多的计谋都是出自楼玉宇之口,女儿觉得他当文官未尝不可。”乐悦胸有成竹的说。
“文官?若他不肯呢,他们楼家可是一辈子注定”暻轩皇帝陷入思考中。
“父皇,你知道这又不是不可解。”乐悦蹲下来摇晃着暻轩皇帝,“青鸢村那边我已经解决好了,父皇,你就成全女儿吧,你看看女儿都二十岁了。”
青鸢村里,韵雪打上最后一个结,两套衣服已经算完全做好了,她细细打量着,想象着他们穿上这套衣服的样子。
灯油燃尽,木炭也已经熄灭,韵雪是被冷醒了,冰冷的房间,她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走到床上,盖好被子,被窝里的温度慢慢上升,韵雪困意袭来,再次进入梦乡。
韵雪以前不是没有过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经历,她只以为这是平常的一夜,却在第二天早上变得不平常。
如往常一样,韵雪一起床就坐在镜子前,但这次她拿梳子的手楞住了,她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她。
她抓住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在镜子里放大,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她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那粗糙的皱纹告诉她那些不是幻觉。
韵雪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没有变化,变化的就只有这张脸,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的容貌就变成了六十岁的老太婆,甚至更老。
无法接受这种改变的韵雪呆呆的坐在那里,她的目光停滞在镜子了,又似乎透过镜子看到了一些什么。
她似乎又梦到她结婚了,新郎的身影这一次很清晰,那个人就是楼玉宇,她静静的坐在房内,听着外面的喧哗慢慢平息。一阵脚步声,她盖着红盖头的她知道是楼玉宇回来了,下一刻,他就会掀开她的盖头,她就永远是她宇哥哥的新娘了。
就是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楼玉宇看到的是她苍老的容颜,韵雪清晰的听到楼玉宇脸部表情凝结的声音。
“不”韵雪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如此的清晰,她梦见自己容颜苍老。想到这里,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那清晰的触感告诉她那场梦是真的,她真的变成了六十岁的老太婆。
她抬起头,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躺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华韵雪,你已经再也配不上楼玉宇了,甚至连街边的乞丐都会嫌弃你老了。”韵雪对自己说。
已经日上三竿了,华母见韵雪还没起床有些奇怪,便过来敲门,“小雪,你起来了吗?”
韵雪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任何人,她摔了房间内所以能摔的东西,华母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已经疯狂了的韵雪,“小雪,你干什么,你快停下来!”华母冲上去抱住她,抱着的那一刻华母才看清韵雪的容貌,她松开了手。
那一个松手,似乎放弃了韵雪的所以,韵雪冷笑道:“母亲,是不是连你也害怕,是不是连你也要放弃我?”
“不,小雪,你听我说”华母急忙解释。
“听你说什么,听你说我就可以回到以前了吗?”韵雪坐在地上,无力的哭泣。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境,那么她早就应该醒了,她已经把自己的双手弄得鲜血淋淋,那种疼痛已经无法再疼了,可是她还是没有醒来。
哭着哭着韵雪就晕倒在地,华母冲上去抱起她,才发现她额头滚烫,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在寒冷的房间整整一个上午。
华母把她抱上床,给她盖好被子,为她细细洗干净手,洗去了手上的血迹,华母看到她手上细细密密的伤痕。
出门为韵雪抓药,一路上华母脑子里都是韵雪那张苍老的手,踏进药房的时候她差点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抓好药踏出药房的时候,华母突然很迷茫,她不知道以后韵雪要怎么过,这样的面容,肯定没有人再愿意娶她。
难道韵雪就像一辈子这样吗?华母擦去眼角那滴已经冰冷的泪水,不明真相的人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的。”
是啊,会没事的,华母向对方道谢,大步的向家中走去,等韵雪病好了之后她就出去,她就不信没有办法恢复。
韵雪一直抗拒着吃药,“小雪,只要活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把药吃了,等你感冒好了我就去帮你找解决的办法。”华母把再次煎好的药送到她嘴边。
这一次她慢慢吞下药,却只喝了一半,一滴眼泪掉进药里,韵雪抹去眼角的泪,一口把药喝完。
“明天我就出去。”将碗递给母亲,韵雪说道。
“可是你的病还没好。”华母替她盖好被子。
“在我没有恢复原样的时候我不会让自己死的。”韵雪背对着自己的母亲语气有些陌生的说道。
第二日一早韵雪就起床,不知道是不是受她决心的影响,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匆匆收拾好行李。她知道,一旦被母亲发现她就出不去了,所以她必须快,再快点,看着外面一点一点变亮的天空,她对自己说。
天还有些灰蒙蒙,韵雪感觉有些看不清前面的景物,似乎是从容貌变了以后就这样了。她推开大门,却突然楞住了,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韵雪冲到母亲的房间,里面冰凉的空气告诉她母亲已经离去很久,桌上放着一封信。
小雪
不知道你出门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次出去,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出来门的华母并没有盲目的寻找,她找到马车,对车夫说出一个陌生的地名,然后出发。
马车向远方驶去,消失在青鸢村,行驶了三天,到达一个陌生的村落。
那条路华母一定不是第一次来,错落的道路并没有让她迷失。
最后她停在一个房子前轻轻的敲三下,然后退后。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一个孩童侧身让她进入。
“韦少”她对桌前坐着的男人微微低头表示行礼。
“我就知道你会来,但我无法告诉你是谁让我这么做的。”韦景文喝一口茶,说道:“我这里是不是比较温暖,我不介意你一起住下。”
“谢谢”华母打量房子四周,道:“如今怎么居住的那么简约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你也不是这样的。”韦景文回道,这句话让华母回想起以前的生活,顿时沉默不语。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她自己过来。”韦景文没有理会她的沉默说道:“至于你,我无所谓。”
“好了”韦景文抬起头对门外的童子说,“送客。”
“谢谢”华母再次道谢
华母离去的这几日里,韵雪想了很多,想以前的回忆,打算未来的日子,她不知道华母会不会找到解决的方法,她不知道她可不可以回到从前。
她早就已经忘记了时间,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多少天,她开始慢慢接受这样的自己,她开始打扫家务,一遍又一遍的打扫着这个不大的房间。
华母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正在擦桌子的韵雪,她来回不停的擦拭着那张桌子。
“小雪,你怎么了。”华母抢过她手上的抹布,“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不过对方要你自己亲自过去。”
韵雪抹自己的脸,扬起手说:“六十岁的脸配上这样一双手,谁见到不会被吓到!”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透过她的指缝照在她的脸上,光线有些刺眼,韵雪不自觉的落下眼泪。
“你若不去,一辈子就这样,你若肯去,医好之后天下之大任你去。”华母的语气有些严厉,也有些陌生,“治好之后不要再回来了,这里不再是你的家。”
“母亲!”韵雪回过头,母亲却已经走回房中,留给她一个背影,韵雪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
关上门,华母蹲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当你发现那个已经在你眼前倒下的人,当你以为以后你都是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你他没死,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华母想,大概就和韵雪发现自己容颜被毁的感觉一样,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却这样轻而易举的发生了,任谁也无法接受。
第二日韵雪敲开母亲房门的时候,面对的依旧是一封冷冰冰的信,里面有详细的说明,告诉她怎么去到那个地方。在桌上还有一顶纱帽,韵雪拿起来戴在头上。
行李其实她早就已经收拾好,只是不想离去,她不知道楼玉宇什么时候回来,她害怕她一走楼玉宇就回来,她想在这里等他回来,可是她如果不走就再也没有面对楼玉宇的机会了。
也许那场没有离别的再见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缘分,没有再见就不会再见,那就这样吧,再见了。韵雪在心中说,这是我和你的道别,宇哥哥,你还欠我一句再见。
锁上门,韵雪将钥匙丢到河里,天下之大,如果楼玉宇不回来,那么她可以去找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若行四方我便走四方。
马车向前行驶着,“刚刚也是有个人去孟村,现在怎么又有,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对方声音太小,韵雪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也许是韵雪心里情绪太激动,声音有些大,让马车夫有些不敢回答。
马车快到孟村的时候会经过一片山岭,那片山岭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到这事偏偏被韵雪遇上了。
盗匪是新来的,人不多,马车夫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对韵雪说:“姑娘,把钱都给他们吧。”
那一刻韵雪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渺小无力,也是那一刻,她知道再没有人保护她,她必须让自己变强大,才有可能自己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