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油尽灯枯

“苏姐姐，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们？”门外两人已经等了一下午，望着天色渐晚，小七忍不住启唇问着。

闻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的苏雨仿佛刚刚回神的样子，僵硬着转身看着小七，满眼的忧虑之色：“现在，我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们，让他们走吧！这件事容后我会解释清楚。”

楚云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沈逸尘，以及他身后的一干天山弟子，冷漠的启唇道问：“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必须带她们回去，如今只有待在天山才最安全，在没有做出什么事之前，也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何曾想要这么做，但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护住她们。

“难怪雨儿当年死都要离开你，或许天下人在你眼里跟她比起来大过一切，但在我眼里却是微不足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也会做出自己的决定，生死相护。”楚云风坚定不移的说着。

沈逸尘眉峰一蹙，再三解释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她们。”

“你的保护就是将她们母子推给天山人处置？倘若这件事没法做出一个交代，仙界插手了雨儿和千伶还有路可退吗？沈逸尘，你可以伤害她一次两次，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正说着，小七走了出来，二人的话语他一句不漏的听见了，神色复杂的看了二人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姐姐已经睡下，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师父，掌门有命必须把人带回去！”身后为首的弟子说道。

沈逸尘抬手阻止了他的后话，淡淡的启唇：“无需多言，这件事我自有定夺。”

“定夺什么？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有资格对我娘亲不利。”随着这道如黄鹂般清脆声音而来的少女，一身金光刺目的所有人都睁不开了眼睛，她脚尖轻点地衣裙一扫，以君临天下的气势一一扫着在场的人。

楚云风眸色不停的变化着：“清清，回去！”

“我不回去，除非他们立马消失在我眼前。”当然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女孩，转眼却成为众妖之王，任谁都难以接受。

沈逸尘望着千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得他没有任何准备。这一刻，他难以承认自己是个父亲，咬了咬牙说道：“带你们回去未尝就是坏处，所幸现在还没有铸成什么大错，一切可以从轻处置。”

千伶看他的神情格外冷漠，以一个陌生人的态度说着：“好啊，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这些神仙，为了所谓的天下人就要牺牲无辜之人，试问何为天道？想来也不过是你们自命清高罢了。”

这话出自千伶之口，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哑口无言，沈逸尘拧了拧眉：“你娘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娘亲怎么教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今天要么你带着你的人走，要么我就让你们谁也走不了。”决定救娘亲的那一刻开始，千伶就知道今后的路一定会很难走，可是她不会回头的。

“清清，谁教得你这么说话？”楚云风一肚子的气，不过几日未见，先是自己听话乖巧的女儿一下子长大了，本以为会是好事一桩，却没有料想到竟是适得其反。

千伶委屈的望了他好一会，垂着眸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在爹爹心里也把她当成了坏人……

沈逸尘知道不能咄咄相逼，只好把弟子都退了回去，只留下他一人在此。沉了沉气息，缓缓说道：“千伶，你还太小，万不可受到奸人的出言蛊惑，现在跟我回天山，剩下的事可以交给我处理。”

楚云风眼神和他交互了一瞬，其实他何曾不明白这个人是护着她们母女的，或许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不想她们被带走。

千伶摇摇头，微笑着说：“我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杀了我！”

一墙之隔，苏雨站在门后，手指死死的扣着木质的屏风，指尖深陷了进去却未敢疼痛。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女之间的误会竟是这么深了，将来要怎么告诉千伶她的身份？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若在死之前看到他们斗来斗去，哪怕闭上眼睛也不会觉得安心的。

楚云风抬眸，看到从门口走出来的苏雨，眸色顺便变了。她病弱的脸令人心疼，又美得令人心颤，唇角挂着的浅浅笑意，如同盛开在夜晚里的昙花，美丽却会很快的凋谢。

“雨儿！”

“云风，你来了……”她的声音听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实则已经油尽灯枯，硬逼着自己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望着楚云风搂在她腰际的手，沈逸尘竟然觉得无比的刺目，收回目光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千伶。作为圣灵他应当秉公执法，作为父亲他却不舍看到她如此，难道还要让千伶变成第二个苏雨，让她也恨自己吗？

嘴角抿了抿，苏雨轻声道：“我跟你回去，放过千伶可好？”

沈逸尘目光骤然一暗：“雨儿，相信我一次可否？”

“你先答应我！”

“我说过，这一次你可以信我……”

苏雨苦涩一笑，抓着楚云风手臂的五指紧了又紧，强迫自己稳定了情绪，淡声喃喃：“我信你，可我不信那些人。”她不会忘记当年的紫凝仙子是因何而离开天山，又是因为什么跟师哥生死永不相见的。

沈逸尘俊眸一颤：“好……但我必须封印住她一身的法术，这个条件过分吗？”

“娘亲，我不要！”千伶后退着步子，在沈逸尘碰到自己的那一瞬，化作火凤飞离了原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瞬间消失了。

苏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担心着，如果一直教唆千伶的人是月秀可怎么办？那个人性子阴阳难定，千伶如果跟他待在一起，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苏姐姐，你的身体……”小七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雨打断了。

“我没事，你跟着千伶，不要让她去找月秀。”

小七轻嗯了一声，紧随着跟了出去。

楚云风感受到苏雨大半的力气都靠在自己身上，似乎随时都可以倒下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揽了揽她侧脸上的发丝，可还没碰到她的连便被苏雨无情的打开：“别碰我！”

两人都同时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楚云风颤颤的收回了手点点头说：“好，那我扶你回去歇着可好？”

沈逸尘站在二人身后，脸上变化着不同的神态，俊美的眸子里闪动着不为人知的光芒，原本站在雨儿身边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走了没两步，楚云风侧身，问：“她身子如今不太好，由我先照顾一段时间，相信圣灵也不急在这一刻。”

“我是大夫，你不觉得由我来照顾比较好吗？”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件事争论起来，却像个孩子似的。

苏雨扯扯嘴角，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你们说够了就先暂停吧，我还没有病入膏肓不需要大夫，云风，我们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固执的拒绝沈逸尘，在乎吗？她已经不知道答案了。

“等等！”沈逸尘的手在苏雨关门的那一瞬伸了出去，指缝里硬生生的被夹出了血，他却是一声也不吭。

苏雨双眼瞬间一怔，心里涩涩的很不是滋味：“你傻吗？痛不痛，都流血了……”

望着苏雨担忧的眼神，沈逸尘心里巨大的石块放下了一大半，手臂一伸当着楚云风面，紧紧的搂住了苏雨的身子，温和的语气在她耳边轻轻吐着：“不痛了……”抱着她什么痛意都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面对他，泪点忽然就变低了，苏雨紧咬着下唇才止住了自己的眼泪，轻推着他的胸膛：“我去给你找药来包扎一下。”说着，倩影步入了内殿。

楚云风满上两杯茶水，唇瓣微微抿了一口气，浅笑：“圣灵什么时候连这都躲不开了？”

沈逸尘眸子一瞟，淡淡说道：“我若是说我压根就没有要打算躲开呢？”好不容易能在雨儿眼神里看到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别说是受一点轻伤，哪怕这双手废了又算得了什么？

闻言，楚云风善意的一笑，似是把这茶当成了酒水，一连喝了三杯之后缓缓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我自有定夺。”

“我只怕圣灵的定夺到时候会由不得你做主了。”天山三尊，出了名冷若冰霜的仙尊顾颜，背后的掌门人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主，他这个圣灵能只手扭转乾坤？

沈逸尘仰头，一杯茶水下肚：“我从来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难道在楚兄眼里，沈某便是会用妻儿性命做堵住的人吗？”

楚云风摇头轻笑：“并非我的不信任，而是我不敢赌。”

将他们的对话收入耳中，苏雨的脚步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将纱布和金创药放在他面前：“你自己上药吧！”

“娘子未免太冷清，为夫伤的是右手如何能自己上药？”他笑眯眯的说，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能上药是吗？楚云风从他手中夺下了药，抿唇一笑：“圣灵若是不介意，就让我来帮你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