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值初冬，海灵和邵波相约一同去海城。邵波正巧是有事情要去的，他在海城有一个外国朋友，来自樱兰，叫怀特。怀特给他们安排了食宿，一听说海灵要去宁都，怀特皱起了眉头，说：“你们要去宁都？这……据我所知，桑国攻下海城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宁都，他们想威逼政府投降。如果你们真的要去，还是抓紧时间吧。”
“他们要进攻宁都？那我必须把我嫂子接过来才好。”
“你有家人在那里？”
“是的。”
“你最好把他们接过来，我会替你们安排的。”怀特很友好的说。
“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的，”怀特看着邵波，“帮助你，也算是帮助了我的朋友，还有我。”
海灵笑了笑，感觉不舒服，又多看了一眼怀特。后来怀特又将一些消息告诉给海灵，桑国某军团要在海城抽调一小队人马北上，这个会议是秘密，可能会在攻下海城后开，也可能是在攻下宁都后。这让海灵不得不替自己嫂子着急。
到了宁都，海灵找到了从未谋面的嫂子林雪彤。两人一见如故，聊了很多话。姑嫂相见免不了有很多话要说，邵波托故要去见一个朋友，办点事，出去了。当晚，只有海灵和林雪彤吃饭，保姆回屋去了。林雪彤贤惠大方，清秀可人，与海枫的确般配。她出身书香人家，从小受到良好教育，谈吐十分文雅。
“嫂子应该是一月临盆吧，要是那样的话，过年时我就可以给我的小侄压岁钱了。”海灵眼里满是期待，看着林雪彤的大肚子。林雪彤笑了笑，说：“急什么呀你，等孩子出生了，你替取个名字。”
“那好，可不要到时让我哥给定了。”
“绝对让你取名字。”两人又说笑一会。末了，海灵问道：“嫂子，要不你跟我回京城吧，这里不安全，回家里也好照顾呀。”
“不用了，路这么远，我不好动身。”林雪彤肯定的语气让海灵意外。
“我们可以先去海城啊，那里的租界安全，等你临盆了再回去。听说桑国军攻下海城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宁都了。我怕他们会伤害无辜。”
“没事的，我们这一带是平民区，应该会像京城那样划为管辖地而已，不会滥杀无辜的。”
“可是宁都不一样，这里是政府要地。你就那么相信那些桑国军？”
林雪彤猛地看着海灵，而后低头道：“我不走，我爷爷就是在这里过世的。”
海灵知道劝说无益，只好等邵波回来。邵波回来后，也开导了林雪彤一番，但无用。邵波讲了很多桑国军队屠杀花国无辜百姓的事情，但林雪彤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似乎很有把握桑国军不会伤害自己。海灵对此很是不解，莫非是有什么苦衷还是隐瞒了什么。她问过邵波，邵波同意这其中应该有隐情。之后两三天，两人都在观察林雪彤，但林雪彤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举动，倒是那个保姆总让海灵觉得奇怪。保姆是个老妇人，相貌平平，但眉宇间却让人有种威慑力。她不怎么说话，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海灵问过林雪彤那个保姆是谁，林雪彤说是她的奶妈，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呢？”海灵和邵波在一家茶楼里喝茶。
“你觉得她是哪里人呢？”
“我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还有腿、头型、举止神态，像个桑国人。”
“桑国人？”这个论断让邵波大吃一惊，“海枫没跟你提过？”
“没有，我觉得嫂子也很可疑。”
“该不会……”
海灵瞪大了眼看着邵波没有说话。两人喝完茶就回去了。第二天，两人跟林雪彤道别，回了海城。离别时，海灵极力要林雪彤跟她一块走，林雪彤还是没答应。
回到海城，邵波就去办事了。海灵去见了一位桑国朋友千叶琴子。两人是在求学时相识的，很投缘。千叶琴子的父亲是个大商人，在海城租界里买下了一栋洋别墅，一家人搬到这里居住。
没过多久，海城失陷，桑国军在占领区内烧杀抢掠，不断炮轰民居，制造惨案。很多民众流离失所，毫无保障。大量难民涌入租界，十分混乱。海灵又替林雪彤担心，希望事情没那么糟糕。
一晚，海灵着一袭粉月季碎花旗袍，披着白色披肩，戴着半长白手套，拎一把木折扇，打扮齐整了出门。她是去一个桑国人在租界办的舞会。
进入舞会，里面已有很多跳舞的人了。海灵扫了一眼四周，大致了解了场地构造和布置，有几个门可出入，有几扇窗，几块帷布等。海灵找了个较偏的地方坐下。服务生给她送来一杯鸡尾酒，她闻了一下，把酒推到一边。海灵斜倚着看向舞池，跳舞的都是桑国人。再往对面门口看时，海灵发现了目标——仓木浩夫。仓木浩夫正跟一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调情，那女的背对海灵，海灵注意到了那女人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链。然而，像海灵这样长距离看人是很容易让某些人误解的。这在舞池里跳舞的金田一郎就是其中一个。
金田一郎感觉有人盯着他，让他觉得不自在。他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了那双让他着迷过的眼睛。一支舞结束后，金田一郎迈着缓慢稳健的步子向海灵走去。海灵见有人过来，便将眼光朝向别处，准备换个更接近对面门的地方坐。此时，金田一郎已经到了面前，他身着黑色礼服，很是绅士，富有气质。
“你好，我想我见过你。”金田一郎在海灵旁边坐下，目光一直被海灵吸引着。
“你？”海灵看了一眼金田一郎，垂下眼睛细细回忆，这样反复几次，却不知道有哪张脸是这个人的。而海灵这样频频抬眼看金田一郎，却让对方心里一阵兴奋：这样一双眼睛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我不认识你，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海灵说，不再去回想。
“不，我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那双眼睛的模样。”
海灵懂了，但自己有任务在身，不想跟这个人聊，高声说：“可我真的没见过你，先生。”
“唔，当然，是当时太匆忙了，你没看清楚我，不过……”金田一郎似嗅到了什么，笑了笑说，“我注意到你了。”
海灵承认，眼前这个男的的确是个英俊的绅士，但她不是别人。海灵起身，笑道：“能被你注意真是无上荣光，不过我真的有事，不奉陪了。”海灵望向对面门口，仓木浩夫不见了。海灵穿过人群走了过去，发现真的没人，她只好返身回去。不想，金田一郎跟在身后，说：“赏个脸，陪我跳一支舞。”海灵笑了笑，接受了邀请，然而心情却是糟糕的。这是海灵跳得最为压抑的一次舞蹈。对方一直盯着你，不发一言，处境如此尴尬。海灵正欲发言，那位先生开口了：“你穿着旗袍很好看。我还没见过一个桑国女人能将旗袍穿得如此优雅迷人。”
海灵轻哼一声，淡淡地说：“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将旗袍穿得优雅迷人呢？”
“你是在考我吗？”
“不敢。”
“呵，我并不喜欢花国人，但花国的女人一旦穿上旗袍就是一道风景，风景之优劣就视穿着者为何人了。”
海灵将头扭到了一边，她实在厌恶眼前这个人，没再搭理。金田一郎见海灵不搭理自己，也没了兴致，觉得海灵实在无趣，无话可聊。
“你为什么不喜欢花国人？”海灵盯着金田一郎。
“花国人都是懦夫，我看不起他们！”金田一郎高傲地说。海灵推开金田一郎，带着丝苦味笑着，向金田一郎欠了欠身，不发一言离开了。金田一郎莫名其妙地看着海灵离开，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金田一郎追了出去，但海灵已不见踪影。金田一郎感叹道：“她的声音真是好听。”街上的灯火成了他眼里的柔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