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未眠人
赤铁满城终于是安静下来，漫天的飞沙同错落的石屋间，一水树相间的戚府同发着银芒的北尧皇宫如同两只匍匐着的猛兽，在赤铁里无形中对峙着。
而相比赤铁的安静，远在千里的琉烨似乎没有那般悠闲了……
“皇上，歇了吧，这都快四更了，这几日都未好好休息着，这万一龙体有恙可如何是好？”尖细声音低低响起，微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上好的太监服，那老脸噙着担忧，一把浮尘上缀着的黄色玉石正好显示着老太监的身份，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周恭君。
“四更了？”玉恒微愣，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见一片漆黑，各殿灯火早熄，一时便觉得疲惫了。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额头。周恭君见状连招来宫婢上前，捧起那碗莲子羹，恭敬道:“皇上试试这莲子羹吧，一宿没用膳了。”
玉恒粗粗扫了一眼，见那莲子羹与平常御膳房里的人所做的有些不同，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木棉花味，倒是与那莲子清甜之味恰好的融在一起了。
本来是没有食欲的，但闻着那味倒是不由有些饿了，便随意拿过，舀了一口含下，只觉木棉与莲子味交融一起，甚是清甜芳香。
满意一笑，眉宇间的倦色也淡了些，开口问道:“这莲子羹谁做的？”
“回皇上，此莲子羹是芙贵妃亲自所做。”周恭君见皇上吃的满意，心里也是开心起来。想来皇上那么宠爱芙贵妃，虽说是因猎妖御师一事生了隔阂，但总归是有情分在的。想着皇上难得有个女子能如此放在心上，可别让皇上累时无知己可诉。
玉恒闻此手里欲往嘴里送莲子羹的动作一顿，缓缓将莲子羹放下，转身便要离开御书房，留下一语:“以后别让她送来了，这些活自有奴才做着。”
周恭君没想到皇上会是这样的反应，只得应声:“是，老奴遵旨。”
说罢低头看了一眼那碗只用了一口的莲子羹，无奈摇摇头，遣来宫女让她倒了去，随即连忙跟在玉恒背后。
玉恒自慕兮毁容之后，一直寻不得她，连白府近日也是大门紧闭，自己派去的鬼隐连白府的墙都碰不了，真不知道是设了什么阵法。心里是极为不安烦闷的，也不踏足后宫，连原本几乎日日回去的木姚那也不去了，就自己在椒泷殿睡着。
今日也不例外，玉恒径直走去椒泷殿，途中一步未歇。到了殿内也只是沐浴了下便在床上躺了睡去。
只不过他脑里还一直浮现着慕兮失控坐在地上捂着自己脸庞的样子，他恨自己怯懦，没有白洛辰那般率直，如果那日是他抱着慕兮，那是不是现在慕兮便会在自己身边，自己的眼前！
想到这玉恒勾唇一笑，褪去了龙袍的他，此时当真就是一个风流公子。
“只是想想罢，事情过已过矣，如何重来。”薄唇轻吐一句，轻幽缥缈的如同殿内焚着的香，旋转升空便悄然消失。
在床上辗转了半响，方才还有那些倦意，现在倒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便起身坐起，随手拿了外衣披着，薄唇唤道:“周恭君。”
他话音刚落，一个有些消瘦的身影便立刻歪歪咧咧进来，一看就是还迷糊着。嘴里发出尖细的声音:“皇上，老奴在。”
玉恒一看，皱着眉头靠在椅子，待他清醒了些说道:“玉华怎么样了？”
“回皇上，玉华公主她……”周恭君行了一礼，心里盘算一阵不知如何跟玉恒禀告，这玉华公主的事，如果皇上知道，那还不得龙颜大怒。
“直说吧。”玉恒见周恭君这踌躇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三四分。那日召她前来，还一副懒散模样，眉目含情，一看就是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自己的妹妹如何变成这个模样，若是父皇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如何能交代。
“公主那日回去，未有何长进，反而有……愈发加重……”周恭君说道，抬眼看着玉恒的脸色一变，又说道，“不过那朝圣宴后宫之事，公主倒是尽心尽力在做着。”
“行了下去吧。”玉恒微一拂手，无力道。
“皇上莫要烦心，公主虽不懂事，但性子外烈内柔……”周恭君见玉恒此番模样，是果真对玉华公主心生愧疚，便劝慰道。
玉恒听了一笑，说了一句:“朕知道，下去吧。”
“是。”周恭君见玉恒脸色缓和了一分，暗松了一口气，便恭敬退下了。
玉恒见周恭君离开，起身走到窗边，见高悬的皓月，衣袂与青丝随风扬起，思绪也不断蔓延。
玉华，打小爱哭，性子最柔，胆小。如今却未嫁就与男子做苟合之事，刁蛮任性，真不知道是为何。而且，她居然暗地有影子杀手，与北尧一国竟有过节。若不是鬼隐发现，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想来问也问不出什么事实，也只能暗地里观察了。
想到这里忽觉倦意袭人，便褪了外衫，合眼睡了去。
夜里总是有未眠人，然而这种落寞不会随着夜晚的结束而消失，当太阳斜斜悬在天空，驱散夜里的寒冷，那未眠人，不会感觉到温暖，只会更觉寒冷。
这样的未眠人，戚府便有两人。
洛辰一早便在戚府的假山处立着，一袭白衫远远看去就像一株玉雕成的青竹，清冷孤傲，与世隔绝却又临于世之顶点。而他的身旁，站着一袭粉衫的花媚，此时她已经化成女儿身，桃花眼没了昨夜的晦暗，她的目光随着洛辰，看着那远远的白衣女子。
慕兮昨晚虽然是被自己看到他们的原形一事惹得心情十分不好，但总归她忘性大，对诸多事都不放在心里，再加上找到了夕炎，心里开心，自然也就一夜好眠。
人嘛，天大的事，也要吃饱睡好。这句话是老爹教她的。就凭着这句话，她才能活的如此自在。
想着方才刚用过早膳，夕炎见她无聊的很，让她出来走走，说是这戚府虽蛇多，但景色是极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