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风云终起

“如此倒是皇弟心善了，也是，打小你便仁慈，父皇在时可没少夸奖皇弟，让皇兄我好生敬佩。”男子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北涣清楚的很，他的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敬佩，这种东西，他皇兄从来没有过。

北涣有些慌张的起身离了桌，单膝便跪下地，重重说:“臣弟不过是妇人之仁罢，终究没什么大才。”

说罢重重磕了一头，清脆响亮的声音在乐音中极为突兀，乐师们一愣，偷偷瞄了一眼北尧国君，见他没有说什么，便马上继续演奏。

这皇家，还真是复杂，这君王，还真是难测。

男子隔了几秒后，故意装作大惊，连连劝道:“皇弟这是作甚，快些起罢！”衣袖一挥，招来两名宫娥，厉声道，“还不去扶王爷起来！”

“是——”宫娥低眉娇滴滴应了声，一路扭着腰，明明是几步的事，却是被她们生生走了许久。与其说是扶他，倒不如说即兴表演了一段舞妓之姿。

“……”北涣抿嘴不语，任由两名宫娥扶起他，还不安分的抚着他的小腹，抬眸窥了座上眉眼带笑的兄长，看似无意的推开宫娥，坐回位置。

见巫拥小脸苍白，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安慰一笑，将斗篷重新罩住她的身子，对着男子抱歉一笑:“这孩子怕生，见不得强光，皇兄莫怪。”

“呵呵，那孩子倒是清秀，看着讨喜，罢了罢了，今夜便不久留臣弟了。”男子微一扬手，舞姬乐师纷纷行礼退下。方才还热闹的炎殿立马冷清下来，只剩下北涣跟巫拥，以及那不断抚摸着扳指的北尧国君。

一时气氛有些怪异，巫拥垂下手，眸子一直盯着地面，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半响见还是没有声响，余光偷偷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晦暗的北涣。

心里愈发害怕，她还以为北涣哥哥的大哥就算是皇上，也不会与北涣哥哥相差太多，谁知道，这皇上就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句句刺人。

正当她目光移向上座，男子忽然开口:“皇弟，今日便到这罢，明日朕有事寻你，下去吧。”

北涣闻言起身，旁边的巫拥也马上站起，两人行了一礼，北涣恭敬道:“臣弟告退。”

“嗯。”男子点点头，手里把玩的炎红色扳指微微透光，目光直到北涣同巫拥二人消失才收回。

这北涣，是愈发谨慎了。

起身一甩袖，明黄消失在炎殿里，方才一派歌舞融融，现在连半丝暖意都不曾有。

已是子时，也是赤铁夜里最冷的时候，北涣同巫拥走在北尧皇宫的小道上，道的两旁没有奇花异草，只有形状各异的巨石，整个皇宫宫殿坐落于大大小小的岩石里。

在夜里，月光照耀下会发出银辉，所以北尧皇宫在夜里，是无需在路边点灯，这些怪石已将路照的通明。只不过在宫殿旁边，便无设石，就像点点黑暗在团团银光里，倒是别有美意。

巫拥此时紧紧揽着身上的斗篷，小嘴撇着，很是不爽，这赤铁是什么鬼地方，白天那么热，晚上这么冷。爹娘以前在那破旧小镇待着的时候，都比这里好。

抬眸看着走在前面的北涣，见他一直不说话，原来即使在神魔窟遇到什么危险，北涣哥哥都不会脸色如此差。踌躇一会，开了口。

“北涣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北涣一愣，随即回了一句，顿下脚步抬眸看着那高悬的皎月，微一叹，“这赤铁的月，还真是一如以前的明亮。”

巫拥闻言也仰起头，看着那高悬的月亮，当真是比任何地方要明亮的多。明明月是极美的，但在这石头堆砌成的赤铁里，莫名让她觉得苍凉。

北涣就那样看了许久，又一阵风袭来，他忽然轻轻开口:“巫拥，在这要小心。”

巫拥了然，稚嫩的脸浮现一丝老成，脆生生回了句:“知道。”

北涣满意一笑，背后卷曲的头发在风里肆意扬着，大掌抚上巫拥的脑袋，爽朗说道:“走吧，这么久肚子饿了吧，方才见拥儿没怎么吃呢。是不合口味么，还是没胃口？”

“不是……”巫拥想着刚才的宴席，低声道，“那皇上，可怕……”

“没事的，走吧。”北涣安慰道，牵起巫拥的小手，往皇宫外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两人出了皇宫，坐上已侯在宫门外的马车，一路见到熟悉而又陌生的事物，北涣的思绪无端被风吹起……

还未出北尧之时，他与皇兄经常会溜出皇宫游玩，每次被父皇惩罚时，皇兄总会给他顶着，那时无忧无虑，倒让他极是想念。

当接到皇兄的一笔归书时，他便马不停蹄赶来，在一路上听到了许多关于皇兄的事情。

父皇仙逝多年，皇兄早早担起江山重任，听说在他治理下，边境无人来犯，虽不算得仁君，但百姓倒也服从。

北尧国君，秦北烈。作事果断，手腕强硬，笑里藏刀，锋芒毕露，虽不比父皇的心思缜密，深不可测。

当北涣听到这些言论时，心里震惊疑惑，被这样描述的皇兄，真的是他认识的皇兄吗？本以为是百姓谣传的，不曾想今日一见，便觉其言不假。

不免一叹，物是人非，当真物是人非了。

巫拥见北涣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拿起马车上的点心，满满当当塞了一口。想着那日遇见的女子，脸上流露出一丝算计，那女子的玉雪练，霜染，幻镜她巫拥必须要得到。

还有……巫拥忽然脸色沉了下去，自己的灵魂盗术居然探不出她的灵魂，这让她不得不在意。

两人静默不语，只有巫拥嚼着点心的细微声音。车轮咕噜噜作响，在寂静的赤铁小道里格外突兀，不知多久，马车拐了一个道，消失在街道里。

马车停下，北涣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巫拥，浅浅一笑，挽起车帘，见那高悬着王爷府的豪华宅邸。他轻吐出一口浊气，抱起巫拥，走下马车。

他知道，这天下，终于是要开始翻云覆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