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借音探秘

午后时分，水音楼里。

“音儿可是像极了你的母亲啊。”一位妇人笑着感叹，“那天晚上弹的曲子真好听，除了你娘我就没听过有谁还能将那曲子弹得那么好的。”

“四夫人过誉了。”花飘零回答，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夫人沈慧欣问，“夫人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

“何必这么生分，叫我一声四娘很为难吗？”沈慧欣笑着说的很直接，“今天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听说茗儿那孩子近日经常往你这儿来，所以就想过来看看这里景致。”

“品茗哥哥他来不过就是听我弹琴罢了，今天我也给四娘弹一曲好了。”花飘零轻语道，然后让一旁候着的锦儿上楼去取琴过来。

其实沈慧欣的来访，花飘零还是有预感的。那天花品茗找来正好撞上花禀业在的时候，花飘零是想彻底了断了和花品茗之间的联系的，却不知为何一直鼓不起勇气，不管是承认自己是飘零来拒绝他也好，还是不承认自己是飘零来回避他也好，花飘零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

她便一直没给出确定的答复，花品茗来的次数就多了，这时沈慧欣那边因为这个也沉不住气了，所以花飘零突然想到如果能因此将四夫人沈慧欣给引出来就好了，等确定了沈慧欣和她娘亲那件事情的关系之后，她再决定怎么给花品茗答复。所以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她是绝不会放过的。

“说到琴，这里边的学问还挺多的，处处有讲究。看着这样子我便知道自己是学不会这玩意的了，也难怪。”沈慧欣笑叹。

“怎么会，四娘品性聪慧，哪里会有学不会的东西。”花飘零应了一句。

“呵呵，你瞧你这小嘴甜的，你一直呆在这儿又怎么知道四娘我是聪不聪慧的，就哄我呢！”沈慧欣很是爽朗的笑道，“我呀也就会算算账，玩玩算盘，不说一身铜臭便是好的了，那高雅的东西，什么琴啊画啊的，也没学过，可就一点儿不通了！”

虽然语意轻松，但是花飘零听了却难免“咯噔”一声，这是在质疑她被困在这水中央还有本事自己就练得好这琴艺，还对府里的人的品性都掌握的了。

“四娘可别这么说，二哥对我介绍这府里情况的时候说过了您管府里帐房，还说让我有什么想要就和他说，他帮我捎来。所以我就想四娘能管帐那定是精明聪慧的人，四娘也就不要谦虚了。”花飘零温和的说，“而且这琴也不难，四娘若是用心也一定学的会的，我这儿也还有许多的弹琴技法的秘籍，有这些四娘还怕学不好这琴吗？”

“呵呵，这倒是好！只不过四娘我现在年纪大了，精力就少了，这琴啊，我还是听着享受享受就行！”沈慧欣笑着，“我还听说音儿生性寡言不爱搭理人，想着你不好相处便一直没敢唐突的过来，这回来了才发现你嘴甜着呢，看来是那些人都看走了眼了，我以后可得常来转转，你可别烦四娘！”

这沈慧欣也不好对付！这不解释那怀疑就坐实了，这解释了却还是招人疑！

“四娘哪里话，您是二哥的娘，二哥又是府里对我最好的人，我对您的态度自然和别人不一样。我和二哥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更加随意，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父亲也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感觉，所以刚开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瞒四娘说，对父亲一点怨言没有那是假的，但是有了二哥，我就觉得这府里有对我好的人，自然看着您也亲切，愿意和您说话。”花飘零说的十分自然，充满真情实感，倒是让花飘零自己也分不清楚这是她心声还是演绎。

“这可怜的孩子！”沈慧欣叹了一声，“好了，好了。四娘我也不多说了，这伤心的事情过去就好了，你现在可是花府五小姐，这是府里上下都认了的，所以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多谢四娘。”花飘零语气轻柔的说。这时锦儿将琴拿了过来，花飘零将琴摆放好，让锦儿燃了香，心里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四娘你歇歇，听听我琴怎样吧。”花飘零说道，沈慧欣笑着点点头。

左手按弦，右手抹挑。乐声淙淙倾泻，舒缓至极，沈慧欣不由微微闭眼，似乎渐入梦境。

“水音楼如何？”花飘零略微试探的问。

“水音楼？”沈慧欣朦胧中感到有个声音从远方传来，而她坐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远方显现出了水音楼的影子，她不禁微微皱眉说，“不喜欢。”

“为什么？”那个声音继续问。

“因为那个人在。”沈慧欣自然的回答说。

“那个人？你恨她？”那个声音问道。

沈慧欣突然发现身边的鲜花草地都不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从水音楼里走了出来，风姿卓越，淡然婉转，正是水紫音！

“你怎么来了？我问我恨你吗，你说呢？这府里还有不恨你的人吗？”沈慧欣笑道，“你问这个问题也问的太好笑了，我还以为你心里永远都跟个明净似的呢！”

“为什么那么恨我呢？”那水紫音缓缓开口。

“你说呢，这水音楼不就是体现吗？你在府里是例外中的例外，只要有你在，这府里所有的女人不管是谁都失了宠，她们不恨你怎么可能？”沈慧欣笑着说，“所以你说我恨不恨你呢？”

“你做了什么？”突然眼前的水音楼一下子化为了怨鬼，水音楼不见了，沈慧欣身处黑暗的深渊，四周都是这种阴森的质问。

“我自然什么都没做！”沈慧欣皱着眉头反驳，眼神不住四移。

“我不信。”那个声音越发的低沉，沈慧欣顿觉身周阴风四起。

“你早就死了，现在怎么能来找我！你就是要报仇也不该来，这府里设计你的多了，但是害死你的可不是我！”沈慧欣环抱着胸说道。

“我不信……”那个声音犹如鬼哭，沈慧欣听的不由心里发麻。

“真没想到你会有自己怎么死都不明白的一天，你不如去问问其他的那些女人，但是我觉得你最该问的就是你最爱的那个男人！呵呵，你死这么久了，他一句也没有提起过你，你的女儿被扔给飞红阁那个女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你那女儿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沈慧欣挺直了腰板，略带嘲讽的说，“况且我那时已经没必要害死你，你生的是个女儿，再受宠又如何，对我的儿子能造成什么威胁？老爷疼你护着你，我没必要再去惹你招麻烦！而飞红阁那个善妒的女人想你死是一定的，只是她虽然够狠，却不够聪明，只怕她没有那个能斗得倒你的手段，而兰清苑那个不能生的女人恨你也是自然的，她那阴刀子可不好对付。你看看你要报仇那也找不到我这儿来，你也别缠着我！”

花飘零静静听着沈慧欣言语，微微闭眼，手上略微用力，而身在幻境中的沈慧欣只觉得她话音刚落，地上就裂开了一道大口，她闪避不及就跌了下去！

“啊！”沈慧欣呼喊了一声，一下子惊坐起来。

“四娘怎么了？”花飘零问道。

“我……这可能是睡着了，做噩梦了。”沈慧欣缓了几口气道。

花飘零从琴前站起来，走近沈慧欣，递上一方锦帕轻声说：“四娘可是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这沈慧欣即使在幻境中也口风甚严，虽然知道了她没有害娘亲，但是她是否做过伤害了娘亲的事情，沈慧欣却一件也没有说。更别说她是否有可能知道什么关于娘亲死因的真相的事情了，只是又将问题推到了别人的身上，看来还真是不好办。

沈慧欣接过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这琴听得好好的，居然还让我睡着了，而且还做了噩梦，还真是奇怪了！”

“是吗？也不知四娘是梦见了什么，居然如此有感慨。”花飘零决定装傻，然后故意反问道，“刚才我弹的不过的一首娘亲的曲子，很有名的，按理说您应该听过吧，怎么睡着了还做了噩梦了呢？”

“你娘的曲子？”沈慧欣问了一句，花飘零点点头，随之摇晃的帷幕遮掩了花飘零微垂的目光。

“没什么，就是最近没睡好。”沈慧欣笑着解释，然后看着水音楼一湖的景色，缓缓吐出一口气，估计刚才的噩梦只是突然来了这水音楼，见到了她的女儿，又听到了她曾经的曲子才有的吧。但是心里怎么会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呢？

沈慧欣端起桌上茶杯，杯子是冰凉的，只怕这茶水早已经凉透了，她只好又放下茶杯。她微微抬头，这才发现大厅里只有花飘零和她自己两个人，根本没见着侍候的丫鬟，难道弹琴还要屏退左右？这音儿……还是留些心眼吧，让茗儿还是尽量少和她接触比较好，这以后真要有什么变故，可别把茗儿牵扯了进去。

“锦儿，去沏壶热茶来。”花飘零看到沈慧欣的动作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以转头对着门外说道。虽然这声音听起来不大，但是花飘零却暗暗加了几许内力，果然门外立刻就传来一声“是。”接着锦儿缓步走进厅内，将茶具端了下去。

只是锦儿刚退下，一个人就进了门。

“娘？你怎么来了？”来人问道，正是花品茗。

“娘就不能来看看？”沈慧欣笑道。

“哪里话，只是有些意外。”花品茗走到一边坐下，“觉得自己很会赶时候，前段时间是碰上了爹，这回是碰上了您。”

“呵呵，你恨不得天天往这儿来，这儿来什么人不都让你撞见才怪呢！”沈慧欣调侃道。

“娘你也说的夸张了些，我不过是来看看……看看妹妹。”花品茗反驳。

沈慧欣笑着看了花品茗一眼，然后又转眼看了看花飘零，然后说：“行了，来了也很长时间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回了。”

“那我就不留了，四娘慢走。”花飘零跟着站起来一福道。

“娘……我等会儿再回。”花品茗笑着对沈慧欣说。

沈慧欣笑着点点头，可是一站起来却晃了晃身子，手抚着额头，花飘零和花品茗忙上前扶住了沈慧欣。沈慧欣叹口气说：“哎……突然有些犯晕，茗儿，你扶着我回去吧。”

花品茗看看花飘零，又看看不适的沈慧欣，最后只好应了。花飘零放开手，看着花品茗扶着沈慧欣离开的背影，看来沈慧欣还是没有完全对她放下戒心，沈慧欣是真的十分爱自己的儿子，不然也不会这么紧张他，怕他再和她来往会给他带来伤害，怕她会利用他。

“小姐怎么样了？”锦儿端着茶具走进来问，“怎么人都走了？刚刚还见着那什么花品茗来了呢！”

“就因为花品茗来了，所以人才都走了。”花飘零接过茶具倒了一杯茶。

“哎？这是道理！”锦儿凑了过来问道。

“刚刚的事情估计她还是有些疑虑吧，所以怕我心怀鬼胎一不小心就害了她儿子。”花飘零半开玩笑的说道，然后将茶倒了一点到香炉里，香炉顿时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升起一股浓烟，花飘零微微避开浓烟，又倒了一杯茶递给锦儿。

“这么说小姐问出些什么了？”锦儿接过茶杯问。

“不是她，其他的什么都没问出来。”花飘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啊？哎……亏我这么配合的把青梅和碧珠都打发走了，而且刚刚听到你的呼唤，我可是连轻功都用上了才赶过来的！难得这沈慧欣的嘴巴就有这么严吗？”锦儿不禁抱怨。

“行了啊，去换块儿香料来，这香其实闻多了也不好。”花飘零打断了锦儿的抱怨，这香炉里的香料加了一味花飘零用罂粟特制的药粉，只是份量不多，所以闻不出来。而这药粉的效果能放松人的精神，使人微微有些幻觉。

其实花飘零的琴声是有致幻的作用的，花飘零也能用琴声催眠了沈慧欣，催眠后能够得到更准确的答案。只是这个方法危险度太高，用精神力去攻进别人的心里防线不仅是对催眠者还是被催眠者还说都是很危险的，虽说以她的精神力她有一定的把握，但是花飘零还不想去伤害了沈慧欣，只怕沈慧欣万一承受不住或是她没有把握好分寸使沈慧欣精神受创变成疯子或者死了，那……

花飘零不敢想象结果，也许是不敢面对在那之后的花品茗的眼睛。所以花飘零这回是十分谨慎的，只是却因为这样使她过于限制，所以问题也就只限于那样了，没能问出什么其它有价值的东西，但是花飘零却意外的心里平静下来。因为沈慧欣不是害死她娘亲的凶手……这就够了。

可是这时想起了花品茗……花飘零的心底深处却仍有一股失落不肯平息。她在失落什么，她现在也说不太清楚，好像对于花品茗变成了她的哥哥有些难以接受一般，也许在心底花飘零觉得和花品茗是朋友比是兄妹更好？花飘零看着香炉里飘散的一缕余烟，有些难解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