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荒芜

如果乾空提前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也许他依旧会这样毫无顾忌的踏出那扇门，乾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当他踏出乾翎房间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华丽都瞬间失去了色彩眼前的一切让人不忍细看，这大概就是战争的威力吧。所有的辉煌都会随着那一声巨响开始走向毁灭，除了记忆再也不会留下任何关于它的回忆。

前天还是璀璨华丽的百年老校转瞬就已经剩下了断壁残垣，战火摧残了昔日的美好血与火交织的柒零学院不再是那一方让人们心境祥和的净土。那个曾经是帝国骄傲的建筑被浓烟烈火包裹在中央却不曾有其他势力支援，高耸接天的高楼只剩下钢筋水泥的骸骨，血色为炮火点染了痛彻心扉的艳烈色彩的。耳边除却穹劲的烈风就只剩下轰隆的枪炮声以及人类痛苦的哀嚎声。

乾空回头看眼前惨绝人寰的画面让他忍不住逃避这些太过残酷的现实，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娃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扭曲着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享受着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又像是在讽刺些什么。浓雾氤氲的眸子倒映火焰舔舐中的楼宇冷静的看着乾翎的心血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亦或是期待着乾翎的所有都被狠狠的摧毁……通通都被摧毁！

硝烟与血液的味道已经唤回了她的记忆，她是乾家的私生女乾翎的师父。那个被乾翎念了几个世纪的名字那个早已恩断情绝踏上彼岸路途的女子的魂魄却被最爱她的男人的傀儡术困在沉木中不得转生。

娃娃白皙的脸颊上划过一道血痕那是她身体中唯一存在的水——乾翎的血液亦是支持她生命的唯一。

“乾翎，我欠你的通通都还给你。我们之间真的应该断了……”

乾空抱着那具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娃娃，看着她眼眶中不断沁出的血泪不敢拭去只能随它染红自己走过的每一步，这里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乾翎在这个世界最后留下的痕迹。乾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出，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上天撒下的大网，扑朔迷离的国网总是会笼罩在真相之前，他相信乾翎盲目的相信。只因为乾翎是他在这片黑暗的沼泽中看到的唯一的光明，是他唯一的救赎。

一片黑暗，乾翎摸索着单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艰难的倚墙坐下。镣铐随着他动作的幅度相互撞击打破了静谧的气氛，他的手中仍紧紧的抱住那个木制的娃娃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就算是耳边传来他最恶心的讽刺也没能使他放下。眼睛被黑色的布料蒙住能够获取身旁情况的只有耳朵但上天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坐在一个由钢铁浇筑的牢笼里，四面静谧只有细微的空气从头顶渗入。

乾翎不在乎这些他内心深处还在不断的推演着自己多年前所做的最后一步是否有错，他不敢想任何一个小小的差池对于那些无辜的人将造成怎样巨大的再难。他虽不是什么慈悲为怀大慈大悲的圣人也懂得敬畏生命。经历过太多的死生离别他开始害怕见到那些脆弱的生命是如何为心目中的信仰不断的拼杀铸就了一个又一个难以颠覆的奇迹。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K会把生死的选择权交给乾空，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任何一个生灵都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他不能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生大义去要求别人也像他一样付出代价。

几声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唤回了乾翎的神识，又是一声巨响门被弹了出去，一个不断喘气的少年弯着要努力平复着呼吸，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比乾翎怀中的娃娃小很多的木偶娃娃。

乾翎呆呆的看着手里好像长大了不少的娃娃对乾空说：“你应该知道，你不该来这里的。”声音沙哑像是被什么伤到了心肺，眸中最后一点光亮也被什么吞噬殆尽没有了那肆意妄为的傲气，身上沾染着浓浓的死气在看到乾空手中的木偶后喃喃自语道：“我欠你一条命你如何折磨我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怨念，你和故非要牵扯上这不相干的晚生……放了他吧……”眼泪从眼眶中坠落。

乾空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反驳亦没有认同，原本骄傲，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却如此落魄的跪坐在自己面前，疤痕遍布他冰凉的皮肤。像极了一个残破不堪的娃娃，乾翎的生命早已被眼中的透支。只听乾翎说：“……你来也好，最后一步果然还是需要借助你们这些新时代人的力量。以前是我自大了。”

乾翎手指慢慢的拉扯着什么，这时乾空才发现乾翎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一枚缠绕这复杂丝线的指环，透明的水晶质感的指环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每一枚指环都对应着他怀中娃娃的一个关节就像他以前在学校的历史课中看到过的一个神秘而诡异的职业——能够操纵所有死物的傀儡师。乾空从来没有想过乾翎最后的底牌是已经绝迹的傀儡之术。

乾翎毫不在意的在乾空面前展露自己最后的底线。他常年冰冷的身体好像又有了很久以前的小时候那种炙热与寒冷在他体内厮杀的痛觉，他咬紧牙关努力的去克制最终还是没能压制住那种感觉失去了知觉。

乾空看着乾翎被什么折磨然后昏了痛苦的过去，乾翎脸上浮现出大量的篆刻鲜红色颜色让乾翎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冰冷且充满诡异的气质比过去更加的冰寒。像是站在高高的城里俯视着，不该存留与世间的魑魅魍魉的主宰。他怀中的娃娃笑着跳出了他的怀抱站在乾翎的肩头轻轻抚摸着他美丽的脸颊，充满蛊惑的说:我只剩下你了……我说过的如果你也要背叛我，那么我只有把你做成人偶，不老不死，皮肤光滑，可以一辈子都陪在我的身边……你的背叛我是不会原谅的！所有的乾家人都该去死哈哈哈……包括我这个怪物哈哈哈……都消失吧……

乾空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诡异的玩偶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从她的口气中可以听出她是乾家的前辈……她与乾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这样清楚的知道乾翎的每一个伤痛每一个禁忌……

乾空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掌心传来的刺痛感唤回了他的神识他看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被一朵虞美人扎根其中吞噬着他的血肉而那个指引他找到乾翎的偶人却已经消失的不留踪迹了疼痛感使他不小心发出的声响引来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偶人的目光。

她灵活的走到乾空的面前将乾空的血放入唇齿间，笑得更加的开心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声音清晰的开始陈述一段被隐瞒万年的乾家秘史。

乾家的祖先曾是天上的仙人，预知阴阳，善于推演，由于能力太过突出惹来天帝妒恨，剥夺乾家留在的机会。这也就是为什么乾家人喜欢将府邸建的这么高的原因，这是乾家血脉中无论如何与俗世接触都洗不去的执念奢望有一天可以重返天庭，贪恋着长生不老贪恋权利至上的快感但是奢望终究是奢望怎么可能会实现。

与人类共同生活了这么多个百年血脉的力量正在消减。长老们为了保证血脉的纯粹你知道那些老不死的是如何做的么？他们罔顾了人伦让亲兄妹结婚生子只为了让血脉得到了所谓的传承，而你和我还有他都是这样的政策下的产物……呵呵……授予你身体发肤的父母居然是亲生兄妹是不是很可笑我们不是人类只是与人类相像罢了，衣冠禽兽大抵如此。半人半鬼，以超度魂魄，看得到世间最肮脏的角落，连一生都要被控制。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乾翎对乾空说你不要被这个畜牲的行为所迷惑他不过是将你当成他延续生命的祭品而已，我的魂魄被封印这么多年都是拜他所赐！她的脸上只是微笑就像真正的木偶娃娃一样得体端庄但是乾空却从那笑容中看出了一种疯狂。

“这个世界太肮脏了，都毁了吧……”乾空掌心的花越发的娇艳他明白花开的力量来自于他体内血脉中延续的那份已经被赋予罪恶之名的力量。

她的话冲击着乾空的心防，他的母亲原来不是一个卑贱的侍女而是父亲的亲妹妹！他的出生是受神明诅咒的。他看着那朵花有了自己的考量，罪恶又如何，他能够体会乾翎以及那些当过K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喜爱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去维护那些心中还有爱存在的人们他果断的把花从自己的手中拔出。

对自己残忍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的艰难，他要感谢那个所谓的身份高贵的弟弟如果不是他曾经对他心智的磨练也许他会被那些骇人的消息冲昏头脑，当神已无以为继唯有成魔。他有自己的考量就算入魔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那朵花被乾空拧碎渗出的所有鲜红色汁液都被乾空送入了乾翎的口中，这场已经跨越世纪的恩仇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才能真正的解决，所以乾翎，了断命运吧。至少还鲜活过。

荒芜的世界并不是没有生命的存在只是没有了创造力没有了爱恨剩下的只是那些日复一日碌碌无为的生活平淡而乏味一成不变到天荒地老最后世界都陨灭在浩莽的宇宙中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