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冬天 雪夜

千冬月抖了抖身上的雪，跟久朔夜晞摆出了同样的动作。

白雪姬捂着浅浅的伤口，空气越来越寒冷，血很快就凝结了。

看着久朔夜晞严肃的表情，白雪姬笑了。在久朔夜晞心里，她还是最重要的。

雪，一块块飘落下来，很快就淹没了所有脚印。

久朔夜晞身上的雪，突然蒸发消失。

“伏雪第三式……”久朔夜晞轻声念出。

风雪突然静止不动。伏雪一动，剑身的周围，卷起一股股长龙般的暴风雪。

千冬月身子下蹲，用力一瞪地。身后暴起一阵飞雪。

“吹雪！”

久朔夜晞一挥伏雪，巨龙般的风裹着雪暴冲而出。

千冬月微微一笑，手里的苍弦月一松，变回原状，掉落在雪里。

所有人都傻眼了。

久朔夜晞扔下伏雪，拼命往前跑。

整个暴风雪龙卷风，就那样没有迟疑半秒，果断惯穿了千冬月的身体。

血，喷了一地红色。

久朔夜晞滑跪在雪地里，接住一脸笑意的千冬月。

“为……为什么……”

“你说过，我的命，是你的，现在，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从此，我不在欠你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

久朔夜晞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能不能，让我也偶尔彷徨脆弱一次呢？是不是，要我一直冷漠无情，所有人才能永远保持笑容？”

“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没有说出心里的寂寞。为什么你没有，看透我的心呢……”

“为什么你要走进我的世界，让我拥有那种美好的日子？”

“如果你不能陪我到最后，就不要半路进入我的生活，你知道我可以习惯独自一人，但是我接受不了本来有人陪，突然就一个人了……”

“你不是还有她吗？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的，是我……”

千冬月推开久朔夜晞，摇晃着站起来。

“不管世界如何，所以故事都该回到它的原点。我也一样……”

宿命，是个巨大的漩涡，让人无可奈何又身不由己。

越过时空的裂痕，寻找曾经留下的痕迹，光影交错的世界，是一场恶梦，还是一场意外的美梦？

当一切都回归现实，才发现，一无所有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不同的时空之门，相同的故事情节，梦回时分，不知是我进入了你的梦境，还是你进入了我的梦境……

血，一路欠在雪白一色的世界里。

千冬月趴在当初自己，穿越到姜元时代的地方。

翻身，看着掉落的簌簌雪花。

“真是做了一个，太长太长的梦呢……”

千冬月闭眼一笑，身体便化作雪白的雪片，无踪可寻。

地上只留下，渗入雪花的血迹和破烂的衣服。

困住叶青葵们的结界，同时碎裂。

叶青葵和小狸冲到血迹的尽头，抱着被染红的衣服，哭得惊天动地。

蒙离抓起地上的久朔夜晞，一脸抽搐。

“你……”

蒙离连骂都懒得骂，直接狠狠一拳揍过去。把久朔夜晞甩到一边，怒气冲冲，跑到叶青葵们身边。

白雪姬去扶久朔夜晞，久朔夜晞打开白雪姬的手，捡起地上的伏雪，孤身离开。

雪越下越大，雪里的久朔夜晞，很快就堆成了半个雪人。

“喃，夜晞，他们为什么叫你黑夜叉？”

“名字。”

“夜？黑色？我觉得不是这个意思哦。不过，如果你是黑夜的话，那我就是冬天的雪，我会把你照亮的。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个。”

“说什么傻话。”

“其实我觉得你的名字是……经历了漫长的黑夜，终会迎来黎明的曙光，其实就是希望的意思。黑夜里的希望。呵呵……”

“我告诉你，想活就离我远点。记住，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我是不知道，你到底遭受了何等痛苦，但是，你也不应该拒绝所有的事物。如果痛苦能让你舒服，那你就自己早点痛死好了；如果悲伤能让你感觉不愧疚别人的话，你自己独自悲伤到死好了，别把周围他人的快乐污染。如果还没有死的觉悟，就把你那张臭脸，给我装在口袋里，别摆出来煞风景，影响他人生活！”

“夜晞不需要改变自己。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成为他黑夜里的雪月，改变那样的夜晞！”

“这可是神剑，你不会后悔？更何况我会杀了你。”

“谁知道呢。”

“喂，臭丫头！给我醒醒！就因为世界是残酷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的活着！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是永远无法变强的！”

“是谁说没有去死的决心，就别影响他人生活的！你这臭丫头！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不是就在这里吗？喂，赶紧给我出来！啊！……”

这世上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

在错过的时间里，我们，同样错过了，有你的世界。

久朔夜晞拖着沉重的步子，一个一个脚印，深深陷进入几尺厚的雪里。

仿佛下一脚，久朔夜晞就会陷进去，再也爬不起来一般。

“到头来，我也只是没用的存在。谁，谁也救不了的存在。”

“谁说的！”

“你在人间的这一世，除了你自己，除了你挚爱的家人，还有太多的人情，这样的人情你不可能一辈子偿还干净。”

“因此，这个世间的纷繁复杂，不能缺失掉任何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特别的存在！”

“什么特别的存在？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一个人类，一个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守护的人类！！你不是也这样说吗？”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寻找你自己的身影吗？你以为，你是这个世界最孤单的人吗，你以为，你失去了挚爱你的人，你就被扔进孤单的世界里了吗？”“你的手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

“为什么跟着夜晞，是想利用他杀了螟蛉子吗？”

“请你教他剑术吧！杀了螟蛉子，他就能从痛苦里解脱了。我也能从罪恶感里解脱，也能断了跟这个世界的联系！我想回去我的时代。”

“她的命，是我的！”

“如果没有战斗的决心，给我滚远点！”

“一个只会拖累同伴的垃圾，赶紧去找棵树子吊死吧！”

“喂！夜晞！夜晞！你别死啊！……”

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让她不再犯傻？到底要怎样……才能留在彼此身边，又不让冬月受伤？

“难道我真的会害死你吗？就像茨儿一样。”“你为什么要跳下来。根本就是找死嘛你。”

“就是找死，有问题？”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可别杀了她。她后面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冬月是个好女孩哦，给你这种家伙，简直就是浪费。”

“只要你不先离开我的话，我不会先离开你的。”

“还好当初没杀死你，冬月。”

“当然啦！我可是幸运星呢，笨蛋夜晞。”……

过去的一幕幕，在久朔夜晞的大脑里，飞快的闪显。

久朔夜晞突然站在原地不动。

“我们所缺少的，其实只是，放自己一条生路。”

而如今此刻，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放自己一条生路的理由或许借口。

久朔夜晞的力气，仿佛被悲伤吸得一干二净，双膝一颤，跪倒在厚厚的白色雪里。

手抓着心脏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股股白色雾气，从久朔夜晞的嘴里汹涌而出，又瞬间凝结成冰，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悲凉的滚落在，松松绒绒的雪里。

某种无法言语的痛楚，撕裂着他的心脏。僵硬的脸抽搐得十分厉害。

一张一合的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奈的张合着嘴，说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话语。

眼睛里的刺痛，越来越无法克制，整个眼球，像是烫红的肿肉一样可怕。

突然，喉咙冒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心脏猛然一抽动。

“噗！”

久朔夜晞前面的白雪，瞬间一片凄惨的血红。

久朔夜晞双手撑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哗哗飘落的雪花。

双眼被溢满的炙热烫水，烫得视线模糊不堪。

瞬间，一片雪白。

久朔夜晞重重扑进，已经可以淹没他身体的冰冷积雪里。

雪越下越大，世界一片白色，白得如此凄惨，白得如此苍凉，白得如此撕心裂肺，痛不可言。

“什么特别的存在？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一个人类，一个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守护的人类！……”

“冬月，我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