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见却是永生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里，刻着呼延二字的帅旗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孤零零地落下，躺在冰冷的地上。

从墙头到墙尾，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却是一个人从巅峰到落魄的刻度。

雪花飘下，慢慢覆盖帅旗上的呼延黑色二字。

“大哥，呼延那老小子已然不在城内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攻北山？”

一块略微突起的小坡上，方文看着北山城中没有悬挂的帅旗和换掉的守卫，略带兴奋地问道。

“不急，再等三天。”

依旧是那副沉稳的声音，但是李啸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脑海里却忆起之前的种种。

之前的北山，久攻不下，兵将亦伤亡沉重，这一切几乎完全超出了李啸的想象。

北山之难，李啸听过，而且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战不仅是一场时间战而且还是一场伤亡战。

他不敢说自己每次征战都能取胜，但是百胜元帅的名号却也不是浪得虚名，这也是为什么当今东方帝国的皇帝会派他来啃北山这块难啃的骨头的主要原因。

刚开始，正如世人所料的一般，李啸带领着军队势如破竹般连破三通，石城，天涧这三座天险之地，而时间也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当李啸和他的兵将们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北山时，一个人出现了，一个让整个局势发生变化的人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呼延烈。

一匹黑马，一对水磨八棱钢鞭，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大元军队的最前面。

“孺子，可敢与我一战！”

声如霹雷，势如山压。

“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东方军中冲出一人，白马白衣，手中银枪在太阳底下留下一道亮痕。

仅仅瞬间，那人便已停在呼延烈前方的十丈处。

黑马的两眼瞪着白马，白马的两眼瞪着黑马，四眼相对，其中的挑衅之色不言而喻。

“不错，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呼延烈看着白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脑子里也立马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骁骑将军，欧阳毅！”

“欧阳？哈哈，难道你是欧阳天明那老匹夫的儿子？”

“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老匹夫吃我一枪！”

对于十丈的距离，欧阳毅很有信心将其眼前的老者一枪击毙。

银色的枪身，冰冷冷的刃，像是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咬向毫无防备的猎物。

“身手不错，虽说还太毛躁。”

面对突刺而来的长枪，呼延烈的第一反应不是闪躲而是向后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军队。

“诶！”

刺破空气的声音将这声叹气无休止地拉长和放大。

“铛！”

左手的钢鞭将刺来的银枪打向一边，紧接着右手的钢鞭直击欧阳毅的坐骑。

那马遭受一击，脚下一个踉跄，随即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老匹夫，胆敢如此！”

欧阳毅看到自己坐骑受到重击，心头不禁怒火中烧，挺枪再刺。

“既然你这么不是抬举，老夫就先收了你！”

呼延烈看着刺来的长枪，眼中一闪狠辣，但是出手却轻了不少。

“不好，方文你在这稳住军队，我去将毅儿救回来！”

看着呼延烈凶狠的架势，李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倍，同时一提缰绳，挺枪冲向呼延烈。

“竟然如此卑劣，元帅我来助你！”

大元军中看到东方军中冲出一人，立马便有人从队伍里冲了出来，直面李啸。

“黄金朔，东方！”

那人看到李啸手中的金身黑刃枪，声音陡然一变。

“滚！”

李啸大吼一声直接从那人身旁疾驰而过，只剩下那人愣愣地杵在原地。

“呼延老贼，欺负一个娃儿算什么英雄！”

人未至而声音已至，但是呼延烈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两条钢鞭所编制的天网似乎已将欧阳毅的退路全部封死。

一滴冷汗从欧阳毅的脸上滑落，他的眼瞳里似乎已看到死神在跟他打招呼。

他开始有些懊恼了，自己本不该如此鲁莽的。

这一些，他想了很多，但是徒添的只能是更多的懊恼。

对于他而已，生死已在一瞬间。

“混蛋！”

看着呼延烈的钢鞭已在欧阳毅的上方，李啸的声音里已然带着愤怒。

“小子，再见！”

这话很轻，轻得只有呼延烈他自己听得见。

对于他而言，他杀的不是一个欧阳毅，而是一段友情，失去的不是名声，而是一个兄弟。

但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失去就失去吧。

无怨无悔！

当钢鞭离欧阳毅只有一公分时，一声急锐的破空声直面而来。

这一箭，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发出的一声咆哮，唯一不同的是，咆哮不要命，这一箭要命。

“混账！”

面对突如其来快箭，呼延烈不得不将钢鞭强行改变方向。

“混账！”

第二声的怒气已然完全超过了第一声里的怒气。

“你想跑，可是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了么！”

呼延烈看着即将起跑的白马，右边钢鞭一下子敲在马背上。

“啪！”

重重的敲击声夹杂着骨头的碎裂声，白马再次吐出一口鲜血，而身体也变得更加不稳。

“小子，去死！”

呼延烈的声音里带着的不再是愤怒，而是决裂，生于死的决裂。

“铛！”

李啸的黄金枪已挡在欧阳毅的身前，不过这一击却将李啸和他的坐骑强行后退了三步。

感受着微麻的虎口，李啸对呼延烈的实力有了一丝的忌惮。

“毅儿快走！”

“是，是，是，李叔！”

“想走！你觉得你走得了么！”

呼延烈的一对钢鞭犹如出水的两条巨龙，带着咆哮袭向两人。

“毅儿，你快走，我来对付他！”李啸的双眼睁得通红，提枪刺向呼延烈，“呼延匹夫，别以为我真的怕你！”

两人的身影相互交错着，兵器相交的金属声如同九天的闷雷，敲击着两军的耳膜。

“站住！”

欧阳毅还未前行几步，一人已横刀在前，阻拦其前行。

“你还想再被羞辱一次么？”

欧阳毅盯着眼前之人，眉头微微翘起。

“哈哈，笑话！”那人看着伤痕累累的欧阳毅和他的战马，哈哈笑道，“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如此放肆，当真不知死字是如何写得！”

“滚，否者，死！”

“滚！好猖狂的口气啊！”那人看着欧阳毅逐渐站立不稳坐骑，嘴角带起浓重的玩味，“我看，死的那个人会是你，看刀！”

话音未落，手中的大刀便已落下，不过对象却是欧阳毅的坐骑。

“混账！”

这一刀速度太快，加上欧阳毅本身有伤，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止那一刀，他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坐骑挨上那一刀，然后鲜血四溅。

“嘭！”

那匹马之前便已遭受重击，现在又加这一刀，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而轰然倒地。

“混账，你去死吧！”

欧阳毅看着自己倒在地上的坐骑，他看到它眼里的不甘和无奈，终于变得疯狂！

手中的银枪探出七点银光迫使那人下马，陆地而战。

不过那人的功夫却也不弱，虽说身上已有挂彩，但是却也堪堪挡住了欧阳毅的疯狂进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但是双方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够了！”

东方军中的一个老者看着厮杀的四个人，轻轻地说道，然后拿起身边的弓，连续射出两箭。

第一箭迫使李啸和呼延烈分开，第二箭直接将与欧阳毅对战的那人击杀。

“是你！”

呼延烈看着东方的军队，眼睛里有种东西在里面闪烁。

“驾！”

李啸趁着呼延烈停顿的瞬间，策马返回，中途又将欧阳毅救回。

“李叔、、、、、、、”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一匹马而已，哭什么哭！”

李啸顺着欧阳毅的方向，看见倒在地上的战马，眼睛一酸，但是说话的口气却是十分的凶悍。

“全军退后五里，扎宅安营！”

看着东方军队有序不乱地后退，呼延烈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安。

这份不安他已经有十年没有感受过了。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迎战，否者，”呼延烈拿起地上的箭，将其折断，“这就是下场！”

李啸轻轻摆了摆头，将记忆收回。

“以后，再也没有呼延烈这座大山阻碍我们夺取北山了！”

“恭贺大哥！”

三日后，李啸率领东方大军顺利拿下北山，为了祭奠在攻城中死去的将领，为了惩戒负隅顽抗的北山民众，为了封锁攻占北山的消息，李啸决定坑杀北山城内所有的人，无论老弱妇孺，共计三十余万。

看着活生生的三十余万民众一下子失去生命，许老先生虽觉不妥，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出去劝解，因为他也听到李鸣已率军前往上京。

一时间，繁华的北山如同鬼城，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影。

李啸在做完这些后也没有在北山停留，甚至连喜报都没有报往都城便率兵直接攻往上京，准备一举拿下大元的京都。

李啸这么做只求一个快字，快到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拿下上京，这样，他的功勋便是他人之和都是无法比拟的。

李啸明白若是率大军直面攻击上京，这场战争的严酷程度绝对要北山之战惨烈，所以他只带了五千先锋军队和三个人，准备以快制胜。

在距离上京还有二十里处，李啸便下令所有人下马步行，同时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上京的城外。

“先生，密探在信里说今日是阿骨打登基十五年之日，所以守备军的防御会松懈不少，而且我大哥也已率军赶往这边，故此，弟子才出了此策！”

“恩，做事本该如此，啸儿，城门上的守军我来解决，不过你们也要快点打开城门！”

“好，有劳先生了！”

话音未落，方文和另一人便跟着李啸匍匐而出，慢慢来到城脚。

“二弟，毅儿，小心行事！”

说完，李啸便从怀中拿出两把匕首，慢慢地向上爬去。

其余二人也紧跟李啸的步子，慢慢往上前行。

许老先生看着三人的身影，心头也是紧张不已，此次偷袭若是能成，便是天大的功劳，若是不成，三人的死去代表的不仅仅是一股势力的消失，更多的是东方帝国想要一统天下的希望。

这个赌，他不敢赌，但是，欧阳毅敢赌，方文敢赌，李啸敢赌！

对于欧阳毅而言，此战他要赢，这样他的身上才能去掉欧阳明之子的名号。

对于方文而言，此战他要赢，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结拜大哥的身边。

对于李啸而言，此战他要赢，这样他才能巩固自己在自己父皇心中的地位，为以后的皇位之争拔得先筹。

这一战，他们赢得起，却输不起！

似乎今晚的天色都有意在帮李啸他们，当他们刚爬行不久，天上便飘来乌云遮住了原本便已朦胧的月色。

“快！”

李啸做了一个手势，三人趁着这片乌云加快了爬行的速度，但是，上天似乎跟他们开起了玩笑。

当他们仅离城头一丈时，天上的乌云一下子便消散了，而且月色透着明亮的白，如同白昼。

“有、、、、、、、”

话音未落，一只箭便已在他的额头，但是，这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守城士兵发现在城墙上的三人。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连续十三声破空的声音，距离三人最近的十三个士兵一一倒地身亡，而他们背后的城楼上则多了十三只箭刺在里面。

“连云十三箭，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慢从城内的通道上传递上来。

“呼延烈！”李啸看着慢慢朝他们走来的呼延烈，惊声道，“你竟然没死！”

“没想到你们竟然还会有此手段！”呼延烈的脸上突然呈现疲态，“诶，或许只怪我对阿骨打太过严厉了！”

“外公，其实是我错怪你了！”

一道满是疲倦的声音从呼延烈的背后传来。

“阿骨打，我不是让你赶紧走了么，怎么还不走！”

“外公，其实，自我登基以来就觉得自己特对不起您，对不起您对我的厚望！”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我让你走，你就赶紧走！”

“我不走！”

“你！”呼延烈抬起手掌煽向阿骨打，但是手掌在离阿骨打的一公分处却停住了，“为什么要那么倔强，为什么要像你娘那样那么倔强，你真的忍心让我老年丧孙么？”

“外公，要走的话我们就一起走！”

看着阿骨打眼中的坚定，呼延烈的眼中突然淌出两道热泪。

“听说，黄金朔东方很强，我阿骨打今日便领教领教！”

阿骨打说话的瞬间便抽出腰间的佩剑，同时将脚底的长枪踢给李啸。

“好！凭这一句，我便觉得你配大元国君这个名号！”

李啸手握长枪，刺向阿骨打，同时在空中打出九点银光。

“九星！许老头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呼延烈看到空中的九点银光，心中不禁一阵唏嘘。

但是，阿骨打却也不弱。

在这短短的瞬间，阿骨打和李啸两人的交手已有十数个来回，但是却依旧是平手。

“你，并没有外人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

李啸盯着眼前之人，神色严肃地说道。

“我本来就不是外人口中的那个无能的国君，要不是朝中贼子作乱，你们认为你们又有什么能力能够攻下上京！”

“我想我明白什么了！”看着眼前怒目而视的阿骨打，李啸却突然像是知道了什么似地，神情沮丧，“你们走吧，我累了！”

“哼！外公，我们走！“

“走？你们觉得你们还能走么！”

楼道里响起一个响亮的笑声，这个声音李啸很熟悉，正是他大哥李鸣的声音。

“大哥，你背后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条影子了。”

“二弟，这样子放掉大元的国君和靠山王，如果让父皇知道了，你猜他会怎样？”

“亲爱的大哥，希望你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句话，不要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的影子再少几个！”

面对李啸犀利的眼光，李鸣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自己后背那道疤又在隐隐作痛了。

“方文，毅儿，我们走！”

“等等！”

李鸣身后的一人伸出一只手拦住李啸三人的去路。

“你敢拦我！”

“不敢！”

“滚！”

不再理会那人，李啸三人向楼下走去。

看着逐渐走远的李啸，李鸣的心里满是愤怒和不甘，但是他没有办法。

“来人，将呼延烈和阿骨打等人拿下！”

“你们有胆量就过来试一试！”

阿骨打的声音里充满着不屑，同样也充满了挑衅。

没有人敢动，甚至没有人敢打破阿骨打所布下的势。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对于众人的表现，李鸣很是生气，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最得力的助手刺没有在这里，不然他也不会甘于李啸那些赤裸裸的讽刺。

“大殿下，我去吧！”

“不，不，不！”李啸看了那人一眼，“此事不属于你！”

紧接着声音陡然一高，“箭阵伺候！”

黑亮亮的箭，成千上百的箭。

“既然你们不肯为我所用，那么，便去阎罗王哪里报到吧！放！”

箭，如蝗虫群般，密密麻麻。

“不！”

楼道口冲出一人，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咆哮起来。

“呼延烈，你这老匹夫，你不是说会等我的么！”

抱起如同刺猬的呼延烈，那人双眼里的眼泪如同暴雨的水珠。

“许，许不悔，你，你这老匹夫，替，替我跟大，大哥说声对不起，我，我，我只是没有办法，”呼延烈的嘴角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二哥，我，我，我先走了！”

说话的瞬间，呼延烈的眼光看向阿骨打的尸体，其中满是疼惜，但是手指却指着大元正宫。

突然，疼惜的眼光变成空白，整个人也像一个完全泄了气的皮球。

“三弟！”

天明后，天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且空气里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还有深深的怨恨！

一夜的时间，攻占的不是一座城，灭掉的不是一个大元，而是屠杀了一座城的人，得到了一整个国家的怨念！

白色的钱纸静静飘满整个天空，像是一群无辜的冤魂，带着赤裸裸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