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玄冥镜 上

若今生沙场厮杀，铺红天涯。

来世，你可愿弃杀伐，为我作画。

画里我笑面如花，乍现风华。

啊月是一个孤儿，家人在战乱中全被杀死。那天，她从家人的尸体下爬了出来，浑身是血，两眼无神的看着尸横遍野的村子。

她很想哭，或着大叫，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

阴霾的天空不时打着响雷，或划过明晃晃的闪电。暴雨骤然而至，把啊月身上的血渍冲得一干二净。

地面则血沟如注，流往下面的田地，汇成一片薄薄的血海。

“小孩，要不要跟我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把伞打在啊月头上。

“你是神仙吗？喃，神仙大人，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老者顿时一愣，他无法回答啊月的问题。

看着啊月无神的眼睛，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神，他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啊月被老者带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神邸，周围除了青翠葱葱的树木，和各种奇特的鸟兽花朵，什么人都没有。

一天，来了一个也是身穿白衣的神仙，把老者叫走了。之后老者就再也没回来。

啊月除了老者教她的基本生活能力，什么也不会。

空空屋子里，只有啊月和各种动物。啊月在老者的屋子里找到了一块古镜，镜子雕刻得十分精致，镜面很光亮，像水一样透彻，深不见地。

十年过去，啊月没有说话的对象，渐渐失去了语言能力。每天除了跟动物四处玩耍，她就只能擦着那块十分干净的镜子。

一天夜里，啊月像往常一样，坐在走廊上擦镜子。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是什么气味。

不一会儿啊月有些微熏，才想起那是酒的气味。但是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怎么会有酒香？

噼里啪啦，一阵器皿摔碎的声音。

啊月的心，十年来第一次提了起来。

啊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竖起来耳朵，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什么也没再听到，啊月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起身要把镜子放回去。

“不要走。”

一句久违的话语，吓了啊月一跳。

在她快忘记人类的语言时，这句突如奇来的话语，像那日染满鲜血的利剑，狠狠刺痛了她的心脏。

“不要走……我……不想……不想再一个人了……”

啊月把镜子放到耳边，又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那声音，比森林里的灵鸟还要好听魅惑。

从此，啊月便在夜里守候那个声音，静静的听着，直到躺在走廊上睡着。

但双手还是紧紧抱着那块镜子。

“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偷听我说话？”那个好听的声音，问旁边的另一个男子。

“六道，你是打仗打得太累了吧！我也不再打扰你啦，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贺州呢，又是一场硬仗。哎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哦。”一个儒雅的声音渐渐远去。

镜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啊月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一点响动，不由自主敲了敲镜子。

“喂！是谁！”镜子里突然吼了一声。

“我不是谁。”啊月一慌，竟然说出了话。

担心被那个叫六道的人发现自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却死死盯着镜子。生怕会有一个人从里面爬出来，打她一顿。

过了很久，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哪来的妖精。”那个好听的声音，变得温和了很多。

啊月放开手，凑到镜子前面，小心翼翼的张着嘴。

“我……我不是妖怪，我是人类。”

“人类？怎么可能？人类怎么会传音到魔界？”

“我……我真的是人类。是这块镜子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镜子？我怎么没看到。”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是人类。我不是有意听你说话的。”

“女人，你真的不是妖精？”

“就算是我妖精，你一个魔界的人，会怕我吗？”

“这也是。女人，你都听到我说什么啦！”

“我不叫女人，我叫啊月。我……我听到了很多……”

“你……”

“你放心，没有魔界的秘密，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真的！我保证。”

那一夜，两人一直聊到天亮。

镜子那头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回答，便也没了声音。

“喂！女人，你在吗？喂！女人……”

怀里的镜子又吵了起来，啊月睡眼朦胧，缓缓爬起来。

“怎么啦。”

“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今天我去贺州了，那里有很多奇异的花哦。可惜你看不到，我还带了一些回来。”

啊月把鼻子凑到镜子前，隐隐闻到一股甜甜的花香。

“我闻到了。好香。”

一说好香，啊月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你还没吃东西？你是不是傻啦。赶紧去弄吃的！”

“呵呵……”啊月一边傻笑一往厨房走。一阵噼里啪啦，便是阵阵诱人的香味。

“啊月，你做的东西好香。”

“是吗？什么时候你来找我，我做给你吃啊。呵呵……”

镜子那头沉默了很久。

“嗯，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那我等着你。”

“其实，很少有人跟我说话。就连御良，也只是跟我说战事。因为我是魔君，是人人害怕的魔界之王。没人敢跟我一起吃饭，一起说自己抱怨的种种。我只是他们害怕的存在。可是，你不同，你愿意听我发牢骚，也会跟我顶嘴。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你，你也看不到我。所以也不害怕我。”

“能有这么好听声音的人，一定是好人。就像灵鸟一样。不管你长得多吓人，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呵呵……我堂堂魔君，怎么会长得丑，倒是你，从来没听你说过其他人，指不定你是个只有白骨的妖精呢。”

“你才是妖精，你才没血没肉呢。”

“哈哈……”

从此，啊月的世界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六道的世界也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