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灵回到花国时，已时值10月底。京城、上津沦陷了，然而时局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糟。海灵是从连岛回到京城的，期间儿时好友邵波在连岛接待了她，还引见了一名桑国朋友上杉尚义。他们打算跟海灵一道回京城。
初见上杉尚义时，海灵就被他那种儒雅的学者风范吸引了。上杉尚义三年前就到花国教书了，人长得精神，眉清目秀。听邵波说，他还是一位很受学生欢迎的外籍教师。海灵也赞同，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待人接物，他都是个有气质、有才学的教师。然而海灵一向警惕，还是对上杉尚义多留了个心眼。
“你家是在桑国哪里的？”一日早晨散步，海灵问上杉尚义。
“我家在西都，但家乡在南湖岛。”上杉尚义说着流利的花国语言，语气很轻，表现出桑国人特有的谦恭。
“南湖岛？唔，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你去过吗？”
“不，我听一个好友说的。她去过那，说那是她一个朋友的家乡，可我觉得她像是在说自己的心上人。”海灵向上杉尚义看去，上杉尚义笑了笑，突然问：“冒昧问一句，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木之本樱花，认识吗？”海灵稍稍眯了点眼睛。
“当然，真是巧，”上杉尚义愉快的回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交情很深。听你如此说，我大可放心了。”
海灵旋而微微扬了扬头，一对明珠般的眼睛在黑睫毛下显现，她笑了，笑得甚是奇怪：“可以放心。相对于世界的复杂，她单纯得可爱啊。”也许又是个来者不善的角。
在连岛待到第四天，一大早，三人乘轮船离开了连岛。在上津稍作休整后，邵波提前让人捎了封信去海家，三人同回京城。上杉尚义刚下车就到朋友预好的宿舍入住，海灵和邵波一起回海家。路上听闻海家处在桑国军管制处，不过那一片地区桑国军没有什么动静，相对安宁。家里没事海灵就放心了，两人谈了很多事情，不外乎时局和家里的情况。两人换乘人力车进了一条大街，街上很热闹，叫卖声不断。在一转角处，一栋二层的戏楼外锣鼓喧天，鞭炮“噼噼啵啵”地响，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不一会，里头的主人出来说话了。只见那人穿一驼色长袍配棕色马褂，手执一短尺，操着京城口音说道：“各位亲朋好友，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今日我金家戏班能修葺一新，重新开业全仗各位肯给金某这个面子。为报答各位恩情，今日金家小戏楼开戏全免费，茶水点心也免费，请！”说罢，人们如鱼贯入戏楼，不断贺喜。
海灵停在那里看着，笑着对邵波说：“金大伯也不赖了。”“呵呵，那是。进去看看？”邵波问。这时，在门口迎客的金玉英注意到了站在那的俩人。海灵穿着深褐色大衣，米色冬裙，戴着时下女性流行的毡帽，显得时尚而优雅迷人。邵波一身笔挺的西装，外搭一件大衣外套，精神抖擞。金玉英看出邵波了，盯着海灵一个劲的回想。邵波上前，笑道：“金伯，今天你这有喜事也不跟我们这些小辈说说呀。”金玉英摇摇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东奔西走的，谁有那闲工夫跟你们打招呼啊。”金玉英看着海灵，小心问：“这位是？”邵波笑了，没答话。海灵走上前，把脸凑过去，说：“金伯，你可看清楚咯，我是谁啊？”
“哎哟，不得了，是海灵呀！你这丫头可算回来了，来来，快到里面来坐，金伯可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来，快进去。”金玉英热情地把他们俩人带进了屋里。金玉英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厢房里，叫人奉上茶水后，就说起了近日的时局。
“桑国军在这一带实行了管制，但没什么大的动静，都是小打小闹，看样子不久会有大的动作。”金玉英如是说。
“金伯可知道管这地方的是什么部队，头目是谁？”海灵问。
“不清楚，他们似乎很保密。而且烧杀抢掠这事时常在其他块区发生，唯独这一片……”金玉英盯着海灵。海灵又看了看邵波，邵波也是不解。海灵思忖一下，说：“这事有点奇怪，回去我得好好想想。”
“那好，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不然你妈知道你们来这又该说我不让你们回家了，”金玉英大笑，“行，改天你们有空过来看戏，海灵来唱唱也好啊，这苗子可别浪费了。”
“一定的，到时还得仰仗金伯给我机会登台呢。”海灵笑着。邵波说：“金伯，海灵一定给你的戏班增色，不火不行啊。”
“是是是……”三人说笑一会后，金玉英差人送海灵和邵波回了海家。
话说金玉英是哪个，其实他是海灵母亲海夫人的同门师兄，一起学戏的。当年海夫人是有名的武旦，艺名叫小仙。而今海夫人已经不再唱戏了，开了自己的学戏班，教人唱戏。金玉英就开了戏班，给人演戏。海夫人跟海义生的姻缘还是金玉英促成的，海夫人对他很是敬重。
回到海家大院前，海灵仔细看着门面，眼里闪着光，说：“终于回来了。”“是呀，回来了。走，进去吧。”邵波提过行李进去，海灵跟着。管家何有明看到眼前俩人，心里一阵惊喜，大叫：“哎呀，小姐回来啦！小姐和邵波回来啦！”何有明上前提过行李，说：“小姐，你可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我去叫夫人啊。”
“何叔，我们刚到的，不着急的。”海灵见何有明拿着行李进去了，而院里已经站了好些人，都是学徒，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还有几个打杂的。他们不住的打量着海灵，邵波跟他们熟了。海灵微笑点头说：“大伙辛苦了，我是海灵，离开这里五年了。”大伙都笑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有两个年轻人拨开人走过去，一个光头，一个戴着帽子，见到海灵就惊呼：“海灵姐！你终于回来了，昨天还听着师父说你呢，这么快就到家了。”
海灵笑了笑：“阿泰，豆子，就你们两个这么闹哄哄的。嗯，都长结实了，不错。”
“我的礼物呢？”光头豆子问。
“在我行李那呢，晚饭后再给你，”海灵看着阿泰，“你也是。”
“真的也有我的份？”阿泰没要求海灵回来给他带礼物的，这让他感到意外。
“当然，家里每个人都有。”海灵说。大伙欢呼起来，马领班这会出来了，大喊一声：“干什么呢这是，不就是小姐回来了吗，回来就不用干活啦？快去练习！”马领班依旧一副严肃的样子，平日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大伙领了命令，各回位置继续练嗓、练翻……海灵走过去说：“马大叔，您还是老样子呀。”
“嘿嘿，不这样能行吗？是邵波这小子接你的吧，就他消息灵通啊。”马领班带着海灵和邵波进了里院。邵波一脸不悦：“马大叔，你怎么这样说我呢，我消息灵通是因为我一直跟海灵有联系，可不是小道消息呀。”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哇，咳，”马领班摇摇头，“红儿，去哪呀这是，小姐在这里呢。”“哎，小姐！”一穿着水色布衣的女孩跑了过来。红儿几乎扑上了海灵，大笑道：“海灵姐，你可让我想念啊，终于回来了。”
“你呀，也不小了，还这样蹦来蹦去的。”海灵嗔怪道。
“我见你回来高兴嘛，你说是不是，邵波，马大叔。”红儿高兴地扬起了头。
“是是是。”几人同时说，突然就笑了起来。
“好了，夫人等着呢，你们进内厅去吧。我去看他们练习了。”马领班离开了。红儿就挽着海灵边走边唧唧呱呱地说家里的事情，到了内厅也就说得七七八八了。可怜的邵波被晾在了一边。
到了内厅，只见何有明站在一旁，海夫人坐在堂上。看到海灵进来，海夫人立马起身过去，接过海灵的双手，细细打量一番海灵，心疼道：“瘦了，妈都快认不出来了，孩子。”
“妈，我很好，真的。”海灵笑着说。海夫人询问了一些桑国的事情和海义帆的情况，又讲了家里的情况，说变化都很大了。海灵的哥哥海枫结了婚，带着嫂子林雪彤去了宁都。邵波向海夫人讲了一些路上发生的事情，海夫人和何有明像听故事一般认真听着。海灵觉得哪里夸张了，就笑着纠正了一下。
“夫人，如今小姐也长大了，是该找个好人家了。”何有明笑呵呵地提议道。
“哎哟，难啊，她做什么全由性子，谁管得了她呀。”海夫人皱眉。海灵不喜欢了：“妈，我才多大呀，你就急着把我嫁了？嫁不嫁也是我说了算。”
“哈哈，阿姨放心吧，海灵那么聪明伶俐，肯定有人喜欢的。”邵波看着海灵。海灵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海夫人看在眼里，只是笑。
晚饭时，海灵将一封信交给海夫人，说：“义帆叔叔的信。他在桑国那边结了婚，还有了个儿子，叫陶儿。我以为他会跟我一块回来的，可他说还不是时候。”海夫人看着信，没有打开的意思，神情却沉重了一些。她收好信，问：“他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婶婶人很好，贤惠大方。当然，没有妈年轻时迷人。”
“你呀，就是会说我，”海夫人笑着怪道，“对了，邵波，你以后在京城工作了，可要时常来这里坐坐呀，大家也有个照应。”
“会的，阿姨。”邵波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海灵身上。
“他敢不来吗？他敢不来，我就撵了来。”海灵得意的笑着。
“好了，快吃吧，菜都凉了。”海夫人给他们夹了菜。
深夜，邵波起床上厕所，经过回廊时，猛地发现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邵波警觉地跟上，黑影在海灵的房间屋顶消失了。邵波略加思考一下，没事人一般就回去了。
“号外！号外！特大号外！中村次郎遇刺身亡！号外！号外……”大街上一下子热闹起来，桑国士兵也比平常多了，盘查得很严格。
海灵和邵波、上杉尚义在一家西餐厅里用餐，邵波看着报纸，很是高兴，说：“瞧，多好的事呀，干掉了桑国仓木昭将军的一个得力干将！”
海灵盯着窗外的桑国兵，冷笑：“得力干将？不见得吧，不就是握着兵权的棋子，他其实没什么战功的。我倒觉得刺杀他有点奇怪，他也就是桑国军政内部争权夺利的棋子。”
“这话怎么讲？”邵波好奇地凑上前。海灵看向上杉尚义，上杉尚义笑了笑，说：“也许吧，不过这也是有用的，毕竟中村是个有兵权的人。是不是棋子是他们内部的事，中村的军队恶贯满盈，杀了他也解恨吧。”
海灵点点头，宛然一笑，说：“应该可以这样理解的。”
“你们，到底说什么呢？”邵波有些不明白。但那两个人并不打算细讲，似乎都知道点什么。
“上杉，你知道管理京城西南边的那个部队的头目吗？”海灵盯着上杉尚义。上杉尚义将咖啡放下，稍微低了一下头，开口道：“我……”
“嘭！”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对面街传来，三人立刻聚到窗边一看究竟。估计是花国的爱国人士制造的，但失败了。桑国军队很快包围了现场，抓了很多民众，里面还有学生。反抗的学生和民众都被枪杀了，眼前一片血腥。海灵眉头紧皱，心里一团火慢慢团聚。邵波破口大骂，气愤至极。上杉尚义很难过地坐下来，双手合十祈祷保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