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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不做二不休
天明时分,细柳营营帐内升起了千帐灯火。
星星点点,在轻雾渺渺的大雪之中更是绰绰约约,如坠烟海云梦。
由于一天前的监守不力以致郡守府闯进了刺客,小月城已经加派了重兵驻守。
小月城围城的边河因为连月来的风雪,早已千里冰封。此刻几个小兵正围在河边,雪雾升腾而起,闲碎的议论声也就在河边拉开了。
笃地一声,冰面破裂而开,冰矬从寒水里勾出来,轱辘吱吱呀呀发出沉重的响音,厚冰破开后,满满的一木桶水从冰面下吊上来,虬髯满腮的侯虎正手拿铁锉,熟练地抹了一把胡子上的落雪,把一木桶水堆到旁边一个小兵的怀里,压得他重重往后倒了一大步。
“愣着做什么?”侯虎一声粗吼,“还不快送到小将军那里去!”
“是、是。”小兵头也不回地提着两桶冰水狂奔。
“这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阵冷风刮过,雪下得越来越浓,望着雪,侯虎居然有了几分惆怅。
“都伯。”旁边的一个小兵试探着迎上来,“都伯是想念以前的弟兄了吧?”
侯虎自然专注地破冰,佯装没听到小兵的话,眼眶里却热了一圈,把旁边的细雪也灼得微微发热。
“这时候,忠义侯领着白家军应该到大宛城一带了。”小兵讨好道,“等战事一结束,就是父子团圆,兄弟相聚,天下大……”
“天下太平。”侯虎定定地望着河面,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是刚从营里出来的?”
“是。”
“小将军怎么样了?”
“……昏迷了两天,这会儿还没醒神,一直昏睡着。都伯不用操心,南宫都尉一直照看着小将军呢。”
“唉。”侯虎一脸焦虑,虎目看向身后和旁边的小兵,突然问道,“怎么这些天不见伍离那家伙了?”
“这……听何三说,伍离早就跟随白家军去了。”
“也走了啊。”侯虎有些讶然,叹道,“也不知道能伤小将军的人,是什么来历。”
小兵八卦道,“听南宫都尉描述,好像是西楚的细作。”
“又是这帮鬼孙子!”侯虎顿时火气冒了三丈,对后边一排小兵指使道,“你们、把郡守府抓到的刺客给我带过来,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冰矬子重重地扎在冰面上,很久没有人说话,后面的小兵面露回忆之色,“小的刚刚才听说……那两个刺客被虎贲校尉抓起来之后,张将军认为这事是别的将军办事不力,气冲冲地闯进了校尉营,一个挑马上刺就把两个刺客都杀了!”
“杀了?”南宫离剑眉一挑,啧啧叹了两声,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阴狠,听得身畔的人不寒而栗。“梁旭,你说说,也不是初露锋芒的少年将军了,怎么张将军还是这么鲁莽。”
细细的雪花打着旋,落在他的发梢眉角,南宫离嘴角微扬,眸色轻浮,看不清真假。
旁边的小将是他几日前才提拔的梁旭,因为越阳坡一战,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属下也不明白,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梁旭作揖道,“也不是不可能。”
一不做二不休,把能打听到活口的人都杀了。南宫离微微眯起眸子,这个张将军,果然是有问题呐。
南宫离一次又一次看向营帐内侍女的剪影,每次忍不住冲动想要冲进去,都被侍女毫不留情地拦了下来。
“夫人正为小将军疗伤,还请都尉在营外等候。”
营地外生了篝火,一旦有侍人从营帐内走出来,南宫离便走上前去,探问帐内的境况,一脸焦虑。很多次得不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干脆一股脑坐在雪地上,借着篝火喝起了闷酒。
“都尉,都尉……”大概二三里外的雪地里,有一人一马迎面急促地闯过来,找到了南宫离,面上焦虑去了大半,缰绳一拉,马便转了几个圈,在篝火外停住。
“怎么了?”南宫离皱眉,下意识地看向了营帐之内。
“校尉营地外几个将军起了争执,剑拔弩张的,都尉快过去看看吧。”来传信的斥候一脸焦虑,凭衣着,南宫离认出来这应该是郡守府的兵士。
“郡守大人如何了?”
“外边风雪大,大人畏寒……”
“啧啧。”南宫离闲闲地在白马马背上一拍,“这些老将军什么时候也闲不下来,不如让他们耽一晚。”
“可是——”小斥候欲言又止,“张将军一口咬定,小将军无法担守城大任……”
总有孙子见了缝就插针。南宫离神色冷峻下来,跨上高腿长身的白马,“既然这样,我们去会会他。”
风雪渐大,黑云压城,仿佛要摧毁一切。
“一介女流,仗着有她父亲靠背,还能翻云覆雨了不成……”
“张将军说的是,郡守听信谗言,我等早已气愤难平。”
“……”
远远地,一些话被风雪卷裹着落到南宫离耳朵里,他疾驰而至,眸色更深。那些老将军围在营内,南宫离轻捷利落地翻身落马,不等小厮禀报,掀开厚厚的帐帘进去,一股刺鼻的酒肉味扑面而来。
看见他进来,那些老家伙微微一愣,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登时四下肃静。
南宫离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偏生嘴角微勾着,看起来整个人森冷得可怕。
张元楼看向掌灯中男子的身影,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醉意,连忙迎了上去,“原来是我们的新都尉来了。来来来,南宫都尉,张某敬你一碗。”
南宫离冷笑着接过酒,“看来今天杀了人,将军的心情很好。”
众位将军面面相觑,毕竟明知张元楼这样先斩后奏的法子不对,一时间看向了张元楼。
张元楼并没有领会到他面上的杀意,爽快地又坐回了榻上,“东陵的将军,哪个不是男子气概!”
南宫离笑道,“张将军这般敢作敢当,很是爽快。”
“我奉小将军之命前来告诉各位将军,良禽择木而栖。”
说完,他面上浮出一丝隐笑,甩袍起身,一人一马消遁在茫茫大雪之中。
其他将军神情大变,营帐里气氛有些太安静。
半晌后,“碰”地一声,张元楼榻前的木案被拍得粉碎。
“老夫征战沙场十几年,什么时候轮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说话!”他冷哼一声,吩咐道:“罗毅,你去打听打听,新都尉到底什么来历。”
旁边一个人影移上来,男子谄笑:“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