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对话
精神病院的病房，脸色苍白的男孩缓缓的睁开了眼。坐在他床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
男孩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她握着他的手。那双手，就像冬日阳光照着的被子，有点儿暖，又不会暖的让人烦躁。他多久没有触摸过这样的温暖了？好像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
“醒了？”
他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她。
“这儿没有监控，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他抬头扫了眼病房，确定没有监控，他才缓缓的开口。
“你是谁？”
“叶宁。”
叶宁把自己的证件递给他。
男孩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并没有接手。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警察，张子善死了，所以我要查一下他被谁杀了。”
听到张子善的名字，他突然瞳孔变小，但是，当听到他死了，他僵硬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不是想要知道谁杀了他吗？我告诉你，是我杀的。”
他突然凑近叶宁，明明脸上在笑，但是表情看着却很阴冷。
“你在这儿，杀不了人。但是我知道你很想杀了他。”
“对，我就是想杀了他。”
瘦弱的男孩突然一把抓住叶宁的手腕，细小的指头这个时候就像鹰爪一样，好像要刺穿叶宁的皮肤。
即便男孩的指甲已经抓破了叶宁的皮肤，她还是一声不吭，温和的看着这个充满恨意的男孩。
很多人，从生来就被别人教着向善。可是，善不是被教出来的，它是来源于爱。那些从小不缺爱的人，在被爱中的体会到被爱的美好，也会在成年之后，去用爱回报别人。一个没有得到过爱的人，都不知道爱是什么？他又怎么会爱别人呢？
“可是杀人会坐牢的。你想要坐牢吗？”
他只是盯着叶宁，不再说话。
一个在精神病院关了三年的人，竟然害怕坐牢。难道在这儿他就不是坐牢吗？
他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抱着腿，不停的在摇。
“精神病院有你很重要的人吗？”
叶宁想不通，在这儿到底有什么他留念的人？难道是他病房对面的那个女人吗？
“你不想离开你病房对面的那个女人吗？”
他本来一直摇晃的身子停顿了一下，也没有抬头，继续摇晃。
“你妈妈呢？”
他突然停下了摇晃，盯着叶宁看。
“你妈妈也在这儿吗？”
他还是不说话，但是眼底的恨意，愤怒被淡淡的水雾掩盖了。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他依旧是一言不发。
叶宁也不再说话，只是用手在床的栏杆上轻轻的打着节拍。
病房的窗子外，阳光照在刚刚开放的紫藤上，蜜蜂嗡嗡的叫着，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看，外面今天的阳光特别好。等你出去了你可以去公园晒太阳。”
许是有点儿激动，本来苍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晕，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窗外，好像要把这美景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想不想到外面去？”
他麻木的摇摇头。去过天堂的人，如果再回到地狱，那么他是没法在这儿地狱里活下去的，而他，必须的活着。
叶宁起身，把窗户打开。紫藤的香味随着微风吹到病房里，因为没有人说话，蜜蜂的嗡嗡声听着格外的清晰。
“你和妈妈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或许是窗外的美景让他放松了警惕，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回忆和妈妈见面是他最幸福的事情了。
“24天了。”
“你怎么记时间？”
叶宁记得他的房子里没有任何记时的东西，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呆着，人很容易忘记时间。
“记在心里。”
叶宁拿出手机看了一下，24天前，正好是张子善来看过他的日子。
“你从前多久见一次你妈妈？”
“一般是10天吧！”
他痴痴地看着窗外。
他见妈妈的日子正好和见张子善的日子是连着的，张子善和这一切到底又有什么关系？他的妈妈是和他一样的正常人还是真的患有精神障碍了。
“和妈妈在一起你们经常喜欢做什么？”
他像突然清醒一样，一下子回过了神。
“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之前也有人问过你这些吗？”
他警惕的看着她，不再说话。
叶宁知道，即便他不说话，但是她说的，他一定是听进去了。
“那些人问过你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身子颓然往后一躲着，撞在了床头上，但是那样的疼痛好像对他来说并算不上什么。
“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你先休息一下。”
叶宁不想逼问他什么，她想要什么，即便他不说，她也会查清楚的。
常海推门进来，瘦弱的男孩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蹭一下跳下了床，钻到了床底。
叶宁皱着眉，也不去管他。
“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给组里打电话了吗？”
“打了，李老让于鹏，苏芒和贺鸣来帮忙。顺便让你试一试，看于鹏和贺鸣有问题吗？”
“怎么个试法？李老具体说用什么方法了吗？”
“没有，让你见机行事。”
“我去查精神病院所有的档案，你要在这儿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他。”
“医生也不能吗？”
“不能，我虽然不知道在这一系列案件中，王磊到底是一个什么角色？但是至少他和背后的神秘人肯定是有关系的，而张子善只不过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桥梁。”
“行，那我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哦，还有，不要去接近他，他很害怕你，你问不出什么来的。”
常海看着床底的人，双手抱着双腿，浑身一直在发抖，他想不来，自己真的那么可怕吗？
叶宁翻着精神病院所有的资料，王磊的资料他看过了，很简单，如果王磊的妈妈也在这儿的话，那么住院的时间应该也是三年前。
可是翻遍了所有的档案，三年前住院的除了王磊和一个已经去世的病人，剩下的是两个男性。
叶宁蹙着眉，手指不停的在桌子上敲着，难道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叶宁又重新查了一遍档案，除了男性，以及年龄在30岁以下的女性，姓王的中年女性也并没有像王磊母亲的。
“王磊在这儿有亲近的人吗？”
“没有，他在这儿是具有暴力倾向的病人，所以平日里都被关着，除了每天的放风时间和有人来探访的时间，他并不能和别人接触。”
站在身边看着叶宁翻看记录的管理员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了叶宁的问题。这个精神病院有100多号人，一个管理员要管理100多人的资料，他怎么会那么清楚王磊的情况呢？
“你平日里很关注这个孩子？”
“没有。”
叶宁抬头盯着他，他目光躲闪了一下。
“这样，把你们精神病院所有的资料都拿来，我都要看一下。”
“叶警官，我们这儿有很多资料的。你真要都看的话，得看三天。”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呀！”
“可是，这都是病人的隐私。”
“难道档案不是病人的隐私吗？档案可以看，其他的为什么不可以看。”
“这个我需要我们领导的批准。”
“你们领导是不是把档案里的一些资料拿走了？”
“当然没有。”
“现在把所有的资料都拿来，不然我以妨碍执行公务的名义逮捕你。而且，你要明白，现在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一直都找不到，如果我现在逮到了一个嫌疑人，你说你会不会成了背锅的。”
消瘦的中年男人脸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滴。
“叶警官，我就是一个小员工，您不要为难我了。我还得靠这个工作养家糊口到了。”
“我知道。所以一会儿你们领导问起来就说是我强迫你拿来的。”
“叶警官，我还有一个生病的女儿要养活，求你了，他们知道会开除信我的。”
叶宁把手铐拿出来，找了一把椅子，让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然后用手铐铐住他。
“没事，就告诉他们是我把你铐起来，然后抢了你的钥匙。”
叶宁拿起钥匙打开了医疗记录资料，访客资料等。她把刚刚档案里的所有人的资料都放到一边，医疗记录里面多出了一个人的资料。
杨珊。
她有迅速的翻了一下医院的其他资料，很显然，杨珊这个人目前确是是在医院的。只是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王磊的母亲？如果是，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精神障碍？
“杨珊是谁？”
“我不知道。”
“你如果不说，我就告诉你们领导，杨珊这个人是你告诉我的。”
“叶警官，我真的是不能说。”
“杨珊是王磊的母亲吧？”
从中年男人惊恐的表情来看，显然，也凝视猜对了。
“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你想想，假如你的孩子没有病也被关在这里，你能什么都不做吗？”
“我不能。叶警官，如果我没了这份工作，我女儿就会死。”
“所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如果你领导问起来，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因为，即便你现在不说，警察也会调查这里所有的人，到那时候，你只能选择在警察局说，你说你要是进了警察局，谁来照顾你的女儿。”
“我.....”
“我既然来查这件事，如果查不清，我是绝不会走的。而且，你我都很明白，王磊他是没有病的。”
“我们领导不让我们说的。”
“杨珊是不是王磊的母亲？”
“是！”
“她有病吗？”
“没有。”
“她现在在哪儿？”
“她在普通病房那边。”
“谁把他们送进来的？”
“我不知道，叶警官，真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叶宁还想问什么，但是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叶宁不再说话，继续翻着资料。中年男人垂着头，不敢看人。
“叶警官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儿的员工可没犯什么罪呀？你怎么把他铐起来了。”
“哦，他不配合我工作，我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们警察就是这么查案的吗？你们有什么证据，就随便乱扣人，我要举报你！”
“那你去举报呀！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没有证据？”
“你？你把证据拿出来，不然我今天一定得讨个说法。”
叶宁讽刺的笑笑。
“等着，我一定会给你看到证据，我们警察查案，可不会随便冤枉人的。你知道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做的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叶宁解开了手铐，也没看他们，径直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