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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荆轲刺秦王

作者:王武帝 | 发布时间 | 2019-06-20 | 字数:8530

1940.4.16.上午九点。公共租界,威廉洋行总经理办公室。

侯东来推开了办公室沉重的铁门,进入了办公室,然后潇洒的反手,就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铁门;此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侯东来居然并不诧异,因为这样的情形,反而符合常理。

九点钟是洋人的上班时间,而洋人的老板,大多数都没有按时上班的习惯-----这自然是当老板的特权,如果每个老板都跟他们手下的打工者一般,按时上班按时下班,那么他们就会觉得很憋屈,这样当老板,有什么意思吗?!

当然,精明的美国老板绝不仅仅是任性胡作非为的流氓,他们不按时来上班,据说也是为了照顾员工------想想也是,当你上班迟到,遇到比你这个员工还要勤快的,早早就来上班的老板,这个做老板的,恐怕比你还要尴尬:处理你吧,仅仅只是因为迟到,不处理你吧,老板的权威何在?!

美国老板不像英国人.德国人那样的刻板,他们崇尚自由,不干涉手下员工工作之外的事情:他们手下员工的办公格子间里,员工们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扮得五花八门,有人的办公桌上,甚至摆放着关二爷的神像,美国老板对此不闻不问------他关心的,只是员工们的业绩,至于你迟到不迟到,办公桌上摆放什么,他都不感兴趣-------不过这也不一定,这不,有一位大哥的办公桌上面,贴满了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各种女明星的彩色照片,这个美国老板,本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态度,也常端着咖啡,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欣赏欣赏的,和几个男员工们一道,对各国各式各样的女明星,品头论足,发表高论。

如此懒散疏于管理的洋行,按逻辑来讲,应该混的不怎么样,但是答案却让同行们大跌眼镜:五年之内,这家洋行,慢慢崛起,成了大上海进出口贸易的翘楚,尤其是奢侈品这一块,没有这家洋行进口不了的东西。据说,只要大上海的时髦男女出得起价钱,什么样的时髦奢侈品,他们都能想办法弄到中国来的-----这不,上海的公子哥们,现在正流行穿德国军装和皮靴,戴仿制的铁十字勋章,开美国造的越野摩托,据说这样非常的“cool”,非常吸引女孩子的。

可惜,什么年头也差不多,想要时髦,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几样东西配到一块,差不多要三万块钱,可是大上海的公子哥们,却仍然趋之若鹜,现在有些出得起更大价钱的,通过威廉洋行,居然连正版的德国党卫军皮衣都搞了过来,穿着这东西骑摩托,既防风,又潇洒,正是耍酷泡妞的不二良方-----虽然要花六万块钱。

赚了大钱的德国军装生产商,对威廉洋行表示了自己的感谢------这不,就连洋行办公区门口站岗的两个保安,都穿着正宗的党卫队军装,看上去威风凛凛,只是他们的腰里面却并没有手枪,只是挂着一条警棍,如此一来,就着实显得不伦不类,分外可笑。

侯东来进来的时候,这两个王八蛋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向他行了纳粹礼节,侯东来每个人赏了一百块钱,还有一个“滚”字,于是,两个王八蛋都开心的笑了------如果挨了骂就能得到一百块钱,他们非常愿意每天几百个人骂自己的。

侯东来是威廉老板的朋友,经常出入这家洋行,所以保安才会跟他这么熟络――――当然,侯东来的身份,也是他畅行无阻的保证之一,整个大上海的各家洋行,没有人敢阻拦这个“坐了火箭”的特务头子的。

侯东来坐到了威廉老板的宽大的真皮办公转椅之上,随手拿起桌上雪茄盒里的一支原产哈瓦那雪茄,用雪茄钳潇洒的剪了雪茄,然后用威廉老板的限量版ZIPPO打火机点燃了雪茄,悠闲的喷云吐雾起来。

侯东来把双腿放在了威廉老板宽大的橡木办公桌上,躺在了转椅上面,懒洋洋的笑道:“这才叫生活!!”

一个男人,忽然推开了办公套间里面的卫生间的门,笑道:“你这个人可真是脸皮厚,你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吗?!”

“哼,我的家哪有这么舒服?!”侯东来笑道,懒洋洋的看着对方:“你这个人就是个怪物,哪有这么着急来‘上班’的?!如果换了是我,不休息半年,简直就对不起自己了------过来坐下,工作狂!!”

谁能想到,此时“呵斥”侯东来不讲礼貌的,却又同时被侯东来呵斥为“工作狂”的人,却并不是威廉洋行的老板,而竟然是--------

陈忠恕!!

这两个军统的王牌间谍,竟然会选择在美国老板的大办公室里面进行接头------也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就因为别人想不出来,而他们想得出来,所以这里才保险。

做为洋行的老顾客,洋行老板的老朋友,侯东来是堂而皇之的走进来,而陈忠恕到底是怎么样潜伏进来的,没有人知道――――外面陆续到来的威廉洋行员工们不知道,办公区门口那两个傻乎乎的“党卫队”保安,更不知道。

陈忠恕满面含笑,却没有听从侯东来的“命令”而坐下,反而看着侯东来,笑道:“侯东来上校,请你起立!!”

一秒钟之间,他就变成了非常严肃的表情,很明显,他是有“正事”需要发布了。

侯东来条件反射一般从办公椅上跳了下来,居然一本正经的小碎步跑到了陈忠恕面前,立正站好,敬礼道:“长官好!!”

“侯东来上校,我必须提醒你:你我是平级,我不是你的什么长官。”陈忠恕道:“现在我宣布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命令:军事委员会军事调查统计局上校侯东来,恪尽职守,屡立战功,功勋卓著,应予表彰。着令: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一枚,晋升叙阶少将军衔。此令,蒋中正。中华民国某年某月某日。”

“感谢校长栽培!!”侯东来庄重的回答道,虽然,此时陈忠恕手里,既没有表彰令,又没有青天白日勋章。

“恭喜你,侯东来少将。”陈忠恕微笑道:“现在你是军统晋升最快的少壮派,我看用不了几年,追上文强少将,是早晚的事情。”

“借你吉言,陈将军!如果我能多活几年,就意味着我能为党国搞到更多的情报。”侯东来非常严肃的说道:“也许我能活着见到抗战胜利,这可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就是我们抗日将士的宿命,”陈忠恕非常严肃的说道:“我们就是要用必死的决心,为中华民族,搏出一条生路-----好了,侯少将,我们现在谈正事:我正式通知你,我现在的身份,是军统上海区区长兼任特别行动队队长,今后我们将继续合作,在大上海,狠狠的打击日寇。”

“恭喜你,陈少将。”侯东来微笑道,伸出手来,和陈忠恕握了手。

说实话,侯东来对于戴笠的这个人事安排很不满意:陈忠恕刚刚做了李家庙大案,威震敌胆,成为日本情报机关通缉的头号目标,以日本人的办事效率,他的相貌,特征,履历等等资料暴露在日本人和七十六号面前,是迟早的事情。

把这样一个已经几乎注定要“现形”的高级特工,派到敌人情报力量最强大的上海滩来,简直是授人以柄------陈忠恕的职务极为重要,而且现在居然还身兼两职,一旦陈忠恕被敌人抓捕叛变,那么,那么……

侯东来不敢想象!!

换句话说,如果陈忠恕被捕叛变,简直就相当于二十个袁克让叛变-------去年袁克让叛变,导致军统损失了七八十个人,蒋委员长勃然大怒,扇了戴笠的耳光,而且用手杖打得他皮开肉绽,一个袁克让叛变尚且如此,如果陈忠恕叛变了,又该如何?!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来这位戴局长,中国的希姆来,也真是固执到家了,他并没有从袁克让事件当中吸取到足够多的教训-------他固执,可是他身边的郑副局长,毛主任这帮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

现在的陈忠恕,是典型的“兵势已老”,却被派到了最重要最激烈的战场上来------哪有如此用兵的?!

侯东来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面很是郁闷,可是当他设身处地的想问题,他又明白了戴笠的苦心:

正是陈忠恕本人,强烈要求到上海“工作”的(他的目的,自然是在大上海捞取油水,这还用问吗),对于这个军统现在炙手可热的“头号大明星”,戴老板是说什么也要给面子的-----士气可鼓而不可泄,这个道理,也是兵家规矩;

再者,前任上海区区长黄木仁在军统内部的威望很高,他现在被调离了大上海(这对黄木仁来说,也是某种保护,毕竟,他呆在上海的时间,也实在是太长了),对于至关重要的大上海来说,必须找到一位足够同黄木仁“旗鼓相当”的人物来主持大局,否则,就很有可能动摇军心,大上海这一盘棋,藏龙卧虎,暗藏杀机,不是随便派一个人过来,就能镇得住,玩得转的。

可惜现在军统内部,少壮派.实力派虽多,却还难以承担统领整个大上海这样重要的任务,更不熟悉大上海的各种情况,相比之下,只有陈忠恕和军统的几个高层,有这样的威望-------他陈忠恕不来,难道让毛主任或者郑副局长亲自来吗?

侯东来不得不苦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这个旁观者,当然可以挑毛病捡刺,可是戴笠却没有这么多考虑的机会,军情紧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决策------他相信陈忠恕的身手和能力,他相信大上海是一片足以隐藏蛟龙的大海,陈忠恕不会轻易暴露,他更相信,陈忠恕的忠心耿耿。

所谓,用人不疑,要知道,情报这一行,做什么都是要冒险的------什么都不做也是一样,所以戴老板做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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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东来,今后我们是搭档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三个人互相掣肘,我们做起事情来,会更方便的。”陈忠恕笑道:“我刚刚接到了重庆总部的密电,你的判断没有错,杜先生已经决定除掉张虎林这个铁杆汉奸王八蛋,我们的任务,就是与他的手下紧密合作,做掉张虎林。”

“哈,杜先生在军委会里面也挂了个少将的军衔,你现在和他是平级,不要一口一个‘杜先生’了。”侯东来打趣道:“你干脆就叫他‘水果老杜’,更显亲切的。”

“云南后勤基地里,管弹药辎重的仓库头目都是少将,这年头,少将不值钱了。”陈忠恕笑道:“咱们这个少将,跟人家杜先生这个少将可不是一回事儿,人家有直接跟老头子联系的密码,咱们有吗?!人家有好几万的徒子徒孙,咱们有吗?!”

“哈,你这个人真讨厌,胡说什么实话!”侯东来笑道,忽然眼珠一转,话锋一转,看着陈忠恕,别有意味的说道:“不过老陈,我必须提醒你一下: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称呼委员长做‘老头子’,你不知道,太子爷是最烦这个的。”

此言一出,陈忠恕不由得大惊!!

万万没想到,这个潜伏在敌人心脏当中的王牌间谍,居然似乎还和远在江西的“太子爷”有联系------这个侯东来,年纪轻轻,道行可是蛮深的!!

这里面的玄机,当然不是陈忠恕这个“外人”所能理解的,侯东来和“太子爷”已经建立了联系,这是他的工作,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潜伏的地下党员,侯东来必须做到“提前布局”―――――下棋看五步,才是真正的高手。

中共南方局,早就注意到“老头子”对远在江西的“太子爷”的着力培养,而且各种情报显示,紧跟着,委员长就会将“三青团”及其配套的院校,统统交给“太子爷”管,什么样的用意,自然是昭然若揭的――――所以南方局命令侯东来,必须建立和“太子爷”的联系,及早的为将来做准备,这,就叫做战略。

虽然“CC”这帮不长眼的,仍然在公开或者半公开的讲什么“我们不是封建王朝,绝对不能搞什么父子世袭”,甚至有几个资格老不要命的,居然在讲什么“当年孙先生也没有搞什么父子世袭,否则,现在的国民政府主席,就应该是孙科先生了”――――可是手握重兵的黄埔系的几个主要将领:陈诚,汤恩伯,尤其是胡宗南,早就放出话来:关于委员长的接班人问题,我们不会去妄想,也希望别人不要去妄想,一切,只能由委员长乾纲独断―――这就叫“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如果人人都能乱嚷什么“册立储君”,就必然会天下大乱,难道要学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嫡”吗?!

这样的声明,等于公开表明,黄埔系将领,支持他们的校长,选择自己儿子做接班人了。

至于军统的戴笠和毛主任,更是悄悄的跟“太子爷”搞好关系,送钱送枪,不亦乐乎;他们狡猾就狡猾在,他们嘴上几乎什么都不说,可是手底下忙得很呢。

比如戴笠,一口一个“委员长正值壮年,戴某只认得委员长一个人,不论其他”,可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谓父子一体,戴笠强调他只效忠于委员长一个人,也就等于将来,直接效忠于委员长的儿子,这一点,还用怀疑吗?!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侯东来通过自己的恩师毛主任,也和“太子爷”拉上了关系,秘密的送上了一笔“经费”,帮了正在搞什么“新式政治实验”的太子爷的大忙;虽然这位太子爷仍然不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但这位神秘的“毛主任的高足”,已经进入了“太子爷”的法眼,“太子爷”甚至已经隐约的猜出来,军统的这位王牌间谍,应该就是潜伏在大上海的------等到将来抗战胜利,两人能够想见之时,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仁兄的。

侯东来明白,对于志得意满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陈忠恕,必须及时给一个下马威(他太了解这位陈将军了,两个人以前吵了多少次了),否则,今后行动,自己将只是陈忠恕的一个陪衬,甚至很有可能成为他的替罪羊――――陈忠恕这样心狠手毒的“王牌杀手”,有什么花招使不出来?!

于是,侯东来果断的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讲出了“太子爷”三个字,立刻让陈忠恕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一般,“冷静”下来,陈忠恕忽然明白,他必须换一种思路和方式,来跟侯东来说话了――――侯东来现在有了三个靠山:“救命恩人”戴笠,“授业恩师”毛主任,还有雄心勃勃冉冉升起的“太子爷”,说实话,即便是陈忠恕这样功勋卓著的军统老资格,也不得不对侯东来“刮目相看”了:人家的背景,每一个都是硬得杠杠的!!

都说文强和陈醉这两个少壮派,是军统内部的两条“泥鳅”,那是侯东来的身份没有公开,如果他的身份公开了,两条“泥鳅”,都会相形见绌的!!

“好,我接受你的劝告,尊卑有别,是我犯了口禁了。”陈忠恕这样的狡诈之徒,当然不肯在侯东来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他连“太子爷”的门在哪里,都找不到呀―――举重若轻的说道:“东来,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像你说的那么复杂,我手下有军统最好的狙击手,原厂特制毛瑟98K狙击型步枪,蔡司专用战术瞄准镜,再配上德国制式钢芯穿甲弹,张虎林的防弹玻璃再厚,挡得住吗?!”

“老陈,恕我直言,你总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勇气虽然可嘉,但往往孤注一掷。”侯东来笑道:“我去看望张虎林的时候,已经仔细的观察了,张虎林公馆的防弹玻璃,厚度和强度都远超普通防弹玻璃,居然是什么他妈的‘白宫级别’的美国特制防弹玻璃,为了保命,这家伙是真不怕花钱呀!你的钢芯穿甲子弹,能量强大,打穿玻璃应该不是问题,但射穿玻璃之后,一定会改变方向,甚至弹头变形,直接坠地,一击不中的概率很高――――张虎林当过多年丘八,子弹打穿玻璃的第一时间,他就会立刻寻找隐蔽物,你的手下不会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的。”

“就算你说得对,我们不用狙击这个方案;不过既然张虎林的心脏出了问题,我们已经侦查得知,他定期到医院里面接受检查,我们可以在医院给他的药物里面做手脚,让他死于心脏病爆发,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陈忠恕冷笑道,他对于侯东来的谨小慎微很不以为然,这个侯东来,不像是个王牌特工,反而像是个做买卖斤斤计较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掌柜了。

“老陈,你还是没有弄清楚戴老板的本意,”侯东来微笑道:“张虎林死于心脏病,那就是善终了,还有什么轰动效应?!你这不是在铲除汉奸,简直是在让张虎林得到解脱了,而且你也未必有投毒的机会―――说起来很可笑,张虎林养了一条大狼狗,居然是专门给他来试毒的,说起来这大狼狗也真是忠心得很,张虎林每次吃药,甚至吃饭,都要让这条大狼狗先‘尝一尝’;这条大狼狗通人性,明知道药苦,却还是吃下去,然后张虎林就会用排骨或者美国牛肉来喂它,我亲眼见过,那可是用鸡蛋搅拌的美国牛肉,张虎林的一条狗,居然比上海绝大多数老百姓吃得都好。”

“东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扯别的,我对张虎林的狗,不感兴趣。”陈忠恕翻了翻白眼,对于侯东来的无聊不以为然,他慢慢说道:“你不知道我的那个神枪手,他的本事很高,而且张虎林六十多岁了,又刚刚犯了心脏病,体力不可能那么强的,所以我判断,即使第一枪不能命中,我们的枪手,绝对有机会射出第二枪的。”

“你既然如此坚持,那我就不跟你争辩了。”侯东来笑道:“张虎林的豪宅外面,就是意大利兵营,你的杀手可以随便开枪,反正他是没有机会逃走了。”

“这个,这个......”陈忠恕被侯东来反驳的体无完肤,毕竟,侯东来比他更了解大上海,了解大上海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侯东来恐怕闭着眼睛,也能在大上海各条街道自由穿梭的:“这个恐怕不行,这个人对我很重要,他并不是‘一次性’的。”

“你舍不得牺牲狙击手,那就只能用我的方案了,张虎林现在是缩在乌龟壳里,半步不出家门,”侯东来微笑道:“你的冲锋枪,炸弹,地雷,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哈,现在地雷大减价,成了杀手们的最爱!我听说苏州那边,我们的人用苏联反步兵集群地雷,做掉了青帮堂主李老虎。”做为堂堂上海区的区长,陈忠恕的消息自然很是灵通,连苏州站除掉李老虎的细节,他都了解一二。

“那场行动,很是精彩,我的老同学张养浩,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可惜这样的方法,却并不适合对付张虎林。”侯东来微笑道:“我们还是回到我的方案吧―――如果有杜先生的人帮忙,你能不能说服这个林怀正?!”

“这个难度真大,真的,东来。”陈忠恕苦笑道,他终于承认,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他大名鼎鼎的“杀手之王”陈忠恕做不到的事情:“说服一个黑帮大佬多年的贴身保镖,出手杀了他的主人,已经是超级困难了;还要说服这个人,甘心情愿的接受帮规处置,死于万刀之下――――换了是你我,能答应吗?!”

林怀正如果答应,出手干掉张虎林,这件事情就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因为林怀正一天当中,有无数次站在张虎林身边的机会,而且他身上随时都带着枪,以他的枪法,这么近的距离,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打中要害的――――问题是,林怀正杀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堂堂的上海青帮龙头,身为青帮弟子的林怀正,犯了江湖帮会最大的规矩:欺师灭祖,是注定要被万刀处死的(这种刑罚极为残忍,就相当于古代的凌迟处死)。

你说,有什么人会接受,这样有去无回的任务?!面对这种特殊的情形,军统的那些金条美元,还有什么意义?!

别说是陈忠恕,换了个大学教授过来劝说,对方恐怕也不会答应呀。

“哈哈......”侯东来突然大笑,笑得陈忠恕都瞪眼了:“东来,这里是美国人的地头,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我小声点儿没必要,我是这里的常客,在屋子里放火都没有人感到意外的。”侯东来笑道:“反而是你要小声点儿,别让外面的人记住你的声音特征。”

“东来,你笑什么?!你到底在笑什么?!”陈忠恕看着侯东来,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他气的不是侯东来突然发笑,而是侯东来显然是看到了什么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才会如此发笑的,这对于心高气傲的陈忠恕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老陈,我笑你又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侯东来笑道:“你的结论,是建立在林怀正刺杀张虎林之后,立刻就会被身边的其他保镖们所俘虏,然后被送交青帮刑堂,按帮规处置的基础之上的;我只想问,如果林怀正杀了张虎林之后,落不到青帮,日本人,或者七十六号的手里,他还会不会死于万刀之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忠恕大惊失色,道:“那可是在张虎林的豪宅当中,林怀正身边,密密麻麻,都是张虎林的保镖,他们怎么可能放走林怀正?!”

“那就需要我们的安排了-----如果枪响的当时,正好有一队英国警察巡逻经过这个地方,他们见到了林怀正杀人的场面,会不会行使自己的职责,当场逮捕林怀正呢?!如果英国警察进行逮捕,张虎林的保镖再多,又能够暴力抗法,阻止英国警察执行公务吗?!别忘了,这可是在公共租界!!”侯东来的目光炯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着陈忠恕:“还有近在咫尺的意大利兵营,他们如果听到隔壁的枪声,会不会过来,维护治安呢?!如果林怀正被这些人逮捕,就会走法律程序,交到公共租界的洋人法庭审判,到时候,我们还不能请两个出面出了名的大律师,想想办法,保住他一条命吗?!-------林怀正知道自己性命无忧,而此次行动,又能让他名扬天下,美女重金,尽归所有,他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到香港监狱里面蹲几年班房,他还会犹豫不决吗?!”

“东来,你的计划很精妙,但问题是,怎么实现?!”陈忠恕苦笑道:“你总是想一些高难度的行动方案,上一次在李家庙,你老大哥我,陷在好几万日伪军的重重包围当众,如果不是我以命相搏,还有那么一点点运气的话,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

“可是李家庙爆炸案,还是获得了圆满成功,或者说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成功,说实话,连我都想不到,能炸死那么多日本贵宾。”侯东来微笑道:“所以你听我的总没错,我的办法,复杂是复杂些,但是更成功,更有轰动效果-----你就辛苦点儿吧,陈大将军,所谓能者多劳嘛!!”

陈忠恕苦笑,道:“你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方案,需要联络英国方面,还要给意大利军官重金行贿,还有监狱方面,法庭方面,都得一一打点,重庆方面,少不得动用很多大人物,我估计这一次,连‘水果老杜’,不,连杜先生都有可能亲自上场;等到这一切都铺垫好了,还需要我亲自出面,卑躬屈膝的,甚至声泪俱下的去说服林怀正------这小子答应不答应,有没有这股子勇气,还是个问题呢。”

“他如果不答应,或者你看出他阳奉阴违,有可能转过头去就出卖你的话,”侯东来冷笑着,眼中闪现着狠毒的锋芒:“你就当场做了他------杀张虎林的机会很多,这样的小人,绝不能留!!”

他很少这样,表现出自己的狠毒,所以陈忠恕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现在终于明白,侯东来为什么能够在短短的几年之内,混得如此风生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