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苏州日军警备司令部，贵宾接待室。

一大圈来自法国的真皮沙发，将这个本来已经装潢豪华的贵宾接待室，更显示出特别的高格调，这些沙发，来自于原来的国民政府江苏省政府，被日本军队抢劫送到了这里，还有一些更为豪华的家具，居然被他们装船送回了本土----这就是战争的真相，日本人来中国，本来就是为了掠夺的。

陆军省的钦差大臣柴山中将端坐在沙发中间，他的两个伙伴，国民政府行政院周佛海副院长因为政务繁忙，中国派遣军板垣征四郎参谋长因为军务紧急，都已经乘飞机飞回了南京，他们本来，就是过来压场面帮腔的，开完会议，自然赶紧走人，离开苏州这个是非之地要紧，免得再惹上一身骚---情报圈子的事儿，从来都是复杂而且要命的。

换句话说，现在苏州地面上的几乎所有事情，已经不需要继续征得国民政府高层和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方面的意见了，这让柴山将军有了更多的自主权，现在说他就是苏州地面上的太上皇，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傍晚时分，他“请”来了三位客人：侯东来.猪口将军.影佐将军，四个男人，面面相觑，心情各异，每个人都坐着一个沙发，相距很远，却没有人说话-----就这样，冷淡的渡过了五分钟。

柴山将军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沉默，说话道：“三位，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在开完会之后，又单独见你们。因为在会议召开之后这短短的四个小时之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我必须对今天上午我做出的一些决定进行适当的修改-----首先说猪口将军。”

他满口都是日语，显然没有让侯东来参与谈话的意思，侯东来也充耳不闻，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煞有介事的看着---却是一份日本军报，侯东来竭力让自己显得愚蠢，面对着满纸上的日本文字，连连皱眉，却还在勉强的“尬”读，他在“努力”的欣赏着报纸上面的照片，那些照片，都是日本在中国各个战场耀武扬威的镜头。

猪口将军闻声，立刻起立，立正道：“将军阁下，卑职在。”

“猪口将军，你请坐。我奉命正式通知你：由于皇军第47旅团旅团长檐口少将，在浙江前线作战时受了重伤，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决定，上海警备司令部司令官川岛少将立刻调任第47旅团旅团长；由你接任他的上海警备司令部司令官一职。你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两个小时之后，会有专门的飞机接你前往上海。你到达上海之后立刻接管上海防务，川岛少将已经前往前线，他不会给你举办任何的交接仪式了。”柴山将军冷静的说道。

这个消息一出，坐在一边的影佐将军脸上登时出现了某种愤怒的神情---这他妈的算什么？！

猪口将军负责警备的地区遭遇了如此惨败，不但没有被追究责任，反而被调往上海担任警备司令，大本营，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他不服，不服！！

“是！”猪口将军是一个典型的职业军人，他知道，对于这样的任职命令，自己是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立刻便一个立正，接受了新自己的新职务，但紧跟着又说道：“柴山将军，我感谢大本营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反而授予我如此重任，此刻我的心情，实在是愧疚到了极点！！”

“猪口将军，你能勇于承担自己的责任，我很钦佩。恕我直言，对于此次袭击事件，你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大本营也不是不想追究你的责任，苏州是你的防区，你居然让多达三千人的中国特工部队，潜伏在你的防区达到十天之久而毫无发觉，仅凭这一条，就足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柴山将军声色俱厉的痛斥了猪口将军的严重失职，但紧跟着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缓和了许多：“但现在这时候，是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况且你又在袭击事件发生之后，围剿中国特工部队的作战当中表现出色，所以大本营不想赶尽杀绝，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希望你能够珍惜！！”

“是！！感谢大本营，感谢柴山将军！！”猪口将军有些激动，连连鞠躬，表示感谢。

换句话说，这次大战，他不但等于没有被追究责任，反而被加官进爵，担任了更为重要的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官，这实在有些出乎猪口将军的预料，看来，袭击事件发生之后，他和丁主任两个人厚颜无耻毫不留情的伪造战果，大肆屠杀中国老百姓冒充军统特工，终于成功的骗过了日本大本营的眼睛，那些高高在上的军部大佬们认定，猪口将军这个经验丰富的范游击作战专家，还具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如果直接杀了，未免太过浪费了。

猪口将军已经决定，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足智多谋的丁主任，没有他的那几个馊主意，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被吊死在绞刑架上面了。

“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宣布一下我们对中国特工部队的追剿作战的具体成果。”柴山将军环视了场内的三个人，发现侯东来还在看报纸，对他们所谈论的一切都“丝毫不感兴趣”，而影佐将军瞪着愤怒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便微笑着说道：“我不得不说，猪口将军虽然没有成功的预防这次袭击，但是他的善后补救工作做得非常好，追剿战当中，除了敌人的战场总指挥陈忠恕少将率残部突出重围之外，我们消灭了一千八百余名中国特工，占了袭击总人数的三分之二，这些人，可都是中国方面的精英！！更重要的是，在一个僻静的山沟里，我们的搜索部队，找到了一个受了重伤不能行动的中国伤员，经过专业资料对比，我们现在已经能够证实，这个人就是中国浙东六县游击队总指挥熊镇东少将，他也是这次李家庙袭击案的副总指挥，现在他已经由酒井中佐亲自护送，被秘密送往了上海。”

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侯东来的心脏触电一般抽搐了一下！！

这个消息让他震惊到了极点----但他握着报纸的手，却纹丝都没有动一下，这是侯东来多年以来练就的绝活，他早就过了情绪激动，喜怒形于色的年纪。

柴山将军犀利的眼睛，在观察着侯东来的反应，而侯东来没有任何反应，却是唯一正确的答案，因为侯东来在理论上讲，根本听不懂柴山将军到底在讲些什么的。

仅仅是听不懂还是不够的，侯东来还必须有进一步的表示，表示自己很轻松，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显得那样的轻松惬意，然后他拿起沙发边上小茶几上的一杯咖啡，慢条斯理的喝起来，根本就不理会，一边的三个日本大人物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的这些动作，让柴山将军再次确认，侯东来的确不懂日语，更不会是敌人潜伏进来的特工，此时会议室里面的侯东来，只是个聋子，一个自娱自乐的聋子而已。

“谁？！熊镇东？！”听到柴山将军的介绍，猪口少将却立刻坐不住了，他盯住了柴山将军，匆忙问道：“将军阁下，这个人，是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那个熊镇东吗？”

“不错，据我所知，他是你在陆军士官学校任教官时候的学生，也可能是你最得意的一个学生！！他现在的军衔，都与你这个老师一个级别了。”柴山将军微笑道：“所以猪口将军，大本营让你担任上海警备司令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劝降你的这位得意门生，据我们所知，这个人很有军事才能，尤其对中国方面的情报系统和游击战术十分内行，对于浙江江苏一带的游击队有很大的影响力。大本营的意思，是让这个熊镇东出面招降这些中国军队，同时组织一支特战部队，专门打击和招降中国人的游击队，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将军阁下，我是帝国的军人，必须向上级如实相告：我的这个学生熊镇东，性格刚烈，满脑子爱国主义，是个极端死硬的抗日分子，我对于劝降他并无任何把握。”猪口将军是职业军人，他对上级是不可能有所隐瞒的，想要劝降他的这个顽固无比的学生熊镇东，简直比打死两千个中国游击队员还要困难。

“猪口将军，我已经说了，这是大本营给你的任务，而不是你有没有把握的问题，你必须完成，这是命令！！”柴山将军瞪眼，怒斥道。

“是，卑职一定执行命令，完成任务，否则，甘当军法！！”猪口将军立正道，然后又说道：“柴山将军，我现在还有一个要求，请您务必答应我，如果您不答应我的话，我宁可自杀，也绝对不接受上海警备司令官的任命！！”

“什么？！”柴山将军冷笑道：“猪口将军，你有些过分了！我必须提醒你，你是在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不是在菜市场里面讨价还价！！”

“将军阁下，正是为了更好的履行我的职务，我请求您释放我的参谋长，让他跟着我去上海，哪怕是降职使用，他很有才能，不应该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军事法庭上。”猪口将军的眼中流出了泪水，连连向柴山将军深深鞠躬道：“拜托了，拜托了！！”

“嗯，你这个人总算是有情有义，跟旁边这个中国年轻人倒有些类似。”柴山将军忽然指了指一边悠闲的喝咖啡的侯东来，笑道：“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倒是颇为相似的，我希望你们到上海之后也能好好合作，这位侯先生绝对是一个让你信得过的人，只要你成为他的朋友，刀山火海，他也是肯为你去闯的。”

侯东来“莫名其妙”的向着两个人投来了善意的微笑，他明明听得懂两个人说的每一个字，却还要装成一无所知，只是在凭感觉，相信这两个人在夸奖自己一样----这需要何等高超的演技？！

所以说，做过卧底的人，直接就能去电影公司去做演员的，因为任何剧情，任何角色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挑战性，简直都是小菜一碟了。

“好的，好的，卑职一定与这位忠诚的中国朋友精诚合作！！柴山将军，这么说您答应我的请求了？！”猪口将军再次落下泪来，他豁出一切，也一定要将自己的参谋长救出来，这关乎他猪口将军的名声。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不会为了一个中佐，牺牲一个少将的。算了，你的参谋长我就还给你，至于他在上海方面的职务，你自己根据需要安排吧。”柴山将军倒颇为大度，直接就答应了。

猪口将军的要求得到了满足，然后立正站好，庄重的向众人敬礼，离开了房间----他的事情到此终于“软着陆”，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留下一个影佐将军成了背锅侠，承担了几乎所有的责任，此时影佐将军心里面的愤怒，简直可以堆积到富士山之巅了。

侯东来没有想到这次袭击所付出的代价这么巨大，连副总指挥熊镇东少将都被日本抓获了，怪不得日本大本营突然变了主意，将原本打算严明军法的猪口将军授予重任，一时之间，侯东来的心情十分沉重，但是满脸上还要装得茫然无措，因为毕竟他“不懂”日语。

柴山将军的目光又转向了影佐将军，微笑道：“影佐将军，大本营对你的处理结果也已经下来了：你很幸运，有三个大人物，及时为你发来了重要证词，这三个大人物分别是：关东军第五军军司令官土肥原贤二中将，陆军省高级参议冈村宁次中将，以及长野集团董事长长野先生，他们从各个角度，证明你为帝国作出了重大贡献，有些贡献，甚至我这个陆军省特派代表都无权知道。为此，日本陆军省正式决定，撤销将你送交军事法庭的命令，但此次李家庙大爆炸事件，你仍然难辞其咎，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誉，我们决定名义上保留你梅机关机关长的职务，但是你不再主持梅机关的事务-----由酒井中佐来主持，你今后将常驻南京，继续担任国民政府最高军事顾问，专门从事中日之间的军事事务交流。当然，为了提高你的对应级别，我们还将任命你担任中国派遣军副司令官，这样，在与国民政府的对等谈判中你不会处于一个失礼的地位-----影佐将军，你对这个处理结果有什么意见？！”

影佐将军对这个处理结果大吃一惊，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次是死定了，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只等着被押回东京送上高级军事法庭了，没想到绝处逢生，除了失去梅机关的领导权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损失，甚至还获得了“中国派遣军副司令官”这样的虚衔，很明显，三个大人物在关键时刻的证词发挥了决定性作用，那么问题来了，这三个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的遭遇，不约而同前来“救驾”呢？！换句话说，是谁向他们三个人通风报信，把自己从悬崖边上硬生生的拉了回来呢？！

一定是侯东来！！

柴山将军受了自己“小蜻蜓”的侮辱，绝对不会反过来主动为自己说话的，而那个卑鄙的酒井中佐，还有他的同盟者李主任，以及隔岸观火的丁主任，周佛海，都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所有这些人都盼着自己尽快被干掉，除了侯东来---是自己将他提拔起来的，对他有知遇之恩，更何况，自己和长野楠子.长野家族的特殊关系，也让侯东来必然会考虑到这一点，如此看来，向外泄漏消息的人，一定是侯东来了---这实在是影佐将军见过的，最讲义气的中国人！！

“将军阁下，陆军省对我的任何处理决定，我都没有意见，这都是我应该负责的。柴山将军，我对于我今天的失礼之处向你道歉，请您原谅！！”影佐将军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向柴山将军鞠躬道歉。

柴山将军起身鞠躬还礼，影佐将军便拉开门，离开了会议室，在关门之前，他忽然又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坐在那里的侯东来，向侯东来微笑点头。

侯东来也在向影佐将军点头微笑，很明显，他已经承认，是自己向外面传了消息，由长野楠子进行紧急运作，方才把影佐将军的性命救了下来----影佐将军欠了侯东来一个很大的人情，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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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佐将军离开房间后，柴山将军说话的语言忽然变成了英语，他冷冷笑道：“侯处长，是你给在上海的长野楠子小姐偷偷打电话，让她想办法营救影佐将军的，对吗？！”

侯东来微笑，两手一摊道：“将军阁下，我不想欺瞒你，不错，是我打的电话。”

“很好，你很坦率，果然是敢作敢当。”柴山将军冷笑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在你的房间和你的电话上面都安装了窃听器，你的电话打到上海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同时录音，证据确凿。侯处长，你如此泄露最高级情报会议的机密，这种行为恐怕是不能容许的吧？！”

“将军阁下，那要看你怎么理解这件事情了。”侯东来举重若轻，微笑道：“据我所知，影佐将军是一个卓越的情报领导人，我相信换了任何别人在如此复杂激烈的情报战争当中，也不一定能比他做得更好了；而且他不仅只是一个情报指挥官，他还是大日本帝国外交方面的重要人物，此时此刻，中日两国正在建设睦邻友好关系，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直在主持中日谈判的影佐将军突然消失，甚至被送上军事法庭，毫无疑问，将会对中日关系，将会对新闻舆论都造成极其巨大的不利影响，所以我个人认为，影佐将军不应该被这样处理。我别无选择，只能通过长野楠子这个线索设法进行营救。将军阁下，我知道我已经严重违反了纪律，要杀要剐，请将军您处理吧！！”

“我不会处理你，因为你在这件事中没有什么私利，你是在为战争大局做考虑。当然了，如果说你有什么私利的话，那就应该是对长野楠子小姐的个人感情吧，影佐将军是她的叔叔，你自然是爱屋及乌，出手搭救了。”柴山将军慢慢说道：“现在反过来想一想，的确不应该让影佐将军如此过早的消失，他是难得的情报人才，如此轻易的就被处决，这也是帝国的损失----从这个意义上讲，侯处长，我还要感谢你，你给了我们一个台阶下。”

“这卑职我就受之有愧了，是影佐将军把我提拔出来做事情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这样做，也不仅仅只是考虑大局。”侯东来尴尬的笑道：“只是有一点我希望将军阁下能帮我保密，我替影佐将军求情这件事，请您千万不要告诉酒井中佐，毕竟我们两个还要在大上海继续合作，而他和影佐将军之间已经撕破了脸，如果你告诉他是我通风报信的话，我们两个必然会产生罅隙，这会应严重影响情报工作的---拜托了！！”

“我可以答应你，侯处长！！你是我很少见过的，总是以大局为重的中国人，我很欣赏你。”柴山将军微笑道：“我叫你来，还有几件事情要和你交流一下。第一件事情，就是你不惜性命也要搭救的江湖小老大，徐鸿儒徐处长，他长期勾结军统，给军统各方面的帮助，甚至曾经故意伪造画像，从而放走了军统第一杀手，让这家伙后来又做了很多大案----这是相关资料，我答应过你给你看的。”

柴山将军递过来厚厚的中文资料，侯东来快速的看了起来，然后将资料恭敬的递还给柴山将军，起身鞠躬道：“柴山将军，徐鸿儒私通军统的证据确凿，我无话可说-----请原谅我对您一开始的质疑！！”

“没什么，这是你的本能反应，如果你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如此重用你的，一个人肯对朋友忠诚，那么就一定会对他的工作忠诚。”柴山将军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侯东来，微笑道：“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侯处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如此重用？！”

“这当然是长官们的提携和栽培了。”侯东来微笑道，他必须成为这个柴山将军的心腹，这是他的工作，尽管他对这个狡诈的王八蛋只有仇恨。

“不，长官们对你的提携也是有原因的，这是你自己应得的荣誉。”柴山将军微笑道：“你不知道的是，正是你在贵宾码头的严防死守，成功的阻止了军统对贵宾码头的奇袭计划，这才是你被突击提拔最重要的原因。”

“这，不可能吧？！据我所知，军统进攻的重点是在袭击天马号上，怎么会袭击贵宾码头呢？！”侯东来惊讶的说道：“我们守在码头上，一直无事，就连一只乱飞的鸟都没看到的！！”

“你不知道，不代表他们没有策划过----你自己看吧。”柴山将军又递过来一个证物袋，微笑道：“这是我们在上海展开大搜查，从一个废弃的军统联络站里找到的文件残片，他们要销毁的资料很多，这两张纸侥幸没有烧光。”

侯东来接过了证物袋，里边有两张燃烧后剩下的残纸，上面描述着贵宾码头的兵力部署和详细图纸，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中国字：“突击困难，必须增兵”……

侯东来明白，这些东西，都是黄木仁和陈忠恕送给自己的礼物，他们故意让日本人找到的，就是在为侯东来向更高层次的潜伏做贡献。

侯东来“如梦初醒”“大惊失色”道：“如此说来，军统这帮家伙还真的想攻打贵宾码头，真是胆大包天！！”

“哼，他们的确是胆大包天，据我们搜集到的各种证据，他们计划调集五百多人，配备各种轻重武器，驾驶从码头上抢劫的重型卡车来进攻贵宾码头，为此进行了周密的策划。哪知道你的火力配置竟然如此严密，使得他们即便能够调集这么多人手，也依然感觉打不进码头，所以军统的总指挥陈忠恕少将，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省力的计划，转而集中所有力量，舍近求远，跑到苏州郊外袭击天马号贵宾列车。”柴山将军微笑道：“所以侯处长，是你成功的阻止了他们进攻码头的计划！！就凭这一点，你得到晋升就是理所应当的。”

“恕我直言，长官，我还是受之有愧。因为这些贵宾虽然没有在贵宾码头被军统特工袭击消灭，可最后还是在天马号列车上……”侯东来语气沉重的说道，他在竭力显示，自己对于日本人的忠心，现在江湖上已经在传说，别人是“铁杆汉奸”，他侯东来，却是“金杆汉奸”了---不但绝对的忠心，还捞了很多的好处，当汉奸都当出花来了！！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那都是影佐将军和猪口将军两个人严重失误导致的，当然也是国共双方破除前嫌通力合作的结果。谁能想到，一向水火不相容的国共双方，居然能够团结起来，使用了多达三千人的兵力，齐心合力进行这样的袭击，这实在太出乎大本营的预料了！！”柴山将军心有余悸，继续说道：“还好他们最后的袭击地点，是在津浦铁路线上面，如果发生在繁华的大上海贵宾码头，那造成的国际影响就会更大，我想想就后怕！！看来，虽然影佐将军做了很多错事，但是用你这个中国人来防守贵宾码头，却是他做的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长官过奖，”侯东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将军阁下，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感谢你对我的提拔和栽培，更感谢你对我一连串不讲规矩的行为的宽容，请您放心，我一定为中日和谐，为了这场战争我们这一边的胜利而奋不顾身！！”

“很好，我相信你的决心！！”柴山将军微笑道：“侯处长，近卫公爵身边的尾崎先生也曾经夸奖过你，说你胆略才干，处处过人一筹，我看到你本人之后，更加相信他的这番话绝对不是恭维，但是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满铁的中西先生始终要你做对呢？论起来，中西先生，也算是我们这个小圈子里面的人呢。”

“那就是个性相反，没办法的事情了，我不可能获得所有人的好感和信任。”侯东来大笑，道：“不过现在我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了，我和中西先生井水不犯河水，惹不起躲得起----至少他现在已经不说我是中共党员了！”

柴山将军大笑，道：“这个中西，整日里带着一股黑龙会的做派！！对了，侯处长，‘徐绍光’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徐绍光？”侯东来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动情的说道：“我太熟悉了！！他是我在军统杭州警官学校的同班同学，怎么，他也投靠了皇军吗？柴山将军，请务必将他交给我指挥，他很有才能，一定会给中日双方做出重大贡献的！！”

侯东来表面上如此激动，“欣喜”，心里面却是紧张得不得了，他担心自己的老同学徐绍光叛变，而且一旦徐绍光加入了情报系统，那么他很可能会泄露自己当初在杭州特训班和军统内部的很多细节，如果日本方面进行认真研判的话，未必不能从中发觉自己的破绽，那可就是致命无比的威胁了！！

“很可惜，我们不能满足你的这个愿望了。你的老同学徐绍光中校，作为军统特别游击部队第二支队的队长，也参与了李家庙大爆炸袭击案件，被我们的追击部队在一个水沟边上击毙了。他很英勇，身上中了六颗子弹，还在继续抵抗，而且悄悄的将自己随身的一个背包扔进了河沟里。在他战死之后，我们用了三个水性最好的士兵，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这个背包捞出来，里面的证件证明了，这个英勇战死的军官，就是你的老同学徐绍光中校。”柴山将军的叙述带有明显的敬佩，很显然，这个坚决战斗到底的中国特工军官给他留下了鲜明印象。

“绍光，绍光……”滚烫的眼泪从侯东来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啪嗒啪嗒的打在了真皮沙发帮上，侯东来已经泣不成声了，此时的他，哪里还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战士，只是一个哀悼战友的普通人！！

最让他伤心的，就是自己的老同学到战死的时候，也还在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一个败类，汉奸，杭州特训班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