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奇袭天马号（一）：大幕拉开

1940.3.31.晚九点。

苏州郊外，无名小山。

夜幕笼罩在江南大地上，水泽丘陵之间，一片漆黑，远处有几个荒凉的村子，夜色之中，和平时期的那种更鼓声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野狗群肆无忌惮的吠叫……

谁能想象，这样凄凉的场景，居然发生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锦绣之城苏州附近，这都是日本人制造的人间罪孽，他们烧杀抢掠，奸淫强横，简直是无恶不作，藐视一切人间规则。几次大规模的清乡扫荡下来，好多村子就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魔鬼的暴行，真的是罄竹难书，流波无尽……

淒厉的狗吠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播得很远，更加让人不寒而栗，如果说仅仅听到犬吠声，你就害怕了的话，那么你就会突然发觉，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让你更加恐惧的东西。

比如，远远近近，无数闪着绿色光芒的眼睛，就好像天上的繁星，唯一不同的是，这样的“繁星”如果见到人类，尤其是孤单单行走的人类的时候，很可能就会突然成群结队的闪电一般的扑过来，把你扑倒在地，咬烂你的咽喉，甚而至于，会撕烂你的裤子，从你身体里面硬生生的将你的五腹六脏，所有的肠子，都活生生的扯出来，撕扯着发出世界上最凄惨叫声的你，在地上兜圈子……

它们真的不怕人，只因为，这个疯狂的年头，这遍地的野狗，都是吃人的尸体长大的。

它们的食物来源很多，一点儿也不难找：战死的国军士兵，被双方火力误伤的平民（很多时候，日本军队就是故意向中国平民们开火扫射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有时候是为了防止中国平民里面暗藏有武装分子，或者是为了夺取中国平民身上携带的贵重物品，甚至仅仅是为了夺取逃难的平民们携带的粮食和食物，当然，也有很多时候，日本官兵这样做，纯粹就是为了取乐），被日本人和汉奸们处决的“犯人”，死于饥寒交迫的流民们，被土匪抢劫杀害的老百姓，或者被老百姓起来反抗杀死的土匪们……

这是个人命如草的年代，遍地遍野，都是尸体，每具尸体都是野狗们最美味的食品，野狗群从来不缺食物，所以它们繁殖得很快，而且不但不怕死人，早已经变得，连活人都不怕了----那些饥寒交迫的流民，绝大多数在被野狗们撕裂吞噬的时候，都是还在喘着气的！！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你以为这句凄凉无比的话，是假的吗？！

如此嚣张疯狂的野狗群，这几天，却对来到此地的一群人无可奈何，它们不敢靠近这些人，甚至也不敢对着他们吼叫，只因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叫做杀气，在这些人的身上无时不刻的散发着，正像野狗群不敢靠近老虎一样，它们也不敢靠近这些人的……

此时此刻，军统特别行动队队长陈忠恕叙阶少将，正在这无边的夜色当中，正在这恐怖的犬吠当中，平稳的端着美制高精度望远镜看着远处黑暗中的津浦铁路，此刻的他，雄心壮志，踌躇满志，心潮起伏，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大战？！

这是陈忠恕一辈子当中最大的一次挑战，今晚能否成功他心里没底，因为这个计划本来就不是他最初的设想，这是侯东来那个讨厌鬼设计的行动，而侯东来这个滑头，却根本不来参加这次行动，到时候成功了，他跟着分功劳，如果失败了，他也不受什么影响---这个狡猾的王八蛋！

陈忠恕对侯东来的印象很不好，但现在戴笠亲自拍板，事情已经搞得这么大，就相当于已经骑在老虎背上，想撤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搞下去了，成功或者死亡，就在今夜！！

忠义救国军浙东六县总指挥熊镇东少将站在陈忠恕身边，微笑着点燃了一支烟，笑道：“陈队长，怎么样，我抽一支烟，不会暴露目标吧？”

陈忠恕笑着挥了挥手，道：“老兄你随便，不许吸烟，那是吓唬手下那些小鬼的，让他们能够安静些，免得闹出大破绽来。如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都能发现我们在抽烟的话，那么我们这么多部队，早就已经被对方察觉了，现在日本人的迫击炮和山炮，早就开始集火轰击了。老兄你这个光明正大的少将，居然亲自来给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叙阶少将做助手，也真是委屈你了！”

“哈，老兄，你这就见外了啊！！”熊镇东微笑道：“我熊某人虽然早年跟着‘CC’混日子，也在西北军里面卧底过，但终究是浙江人，蒋委员长和戴局长对我恩重如山，你们毛主任跟我还是换帖兄弟，我的屁股，还是坐的稳的。再说，谁不知道你是军统四大金刚之首，你这样的‘叙阶少将’，怕是比国军那些正牌子的中将地位都高的，给你打下手做‘帮厨’，乃是我熊某人的荣幸呀！！”

陈忠恕微笑，心中暗叹，眼前这个胖乎乎的游击队总指挥，绝非看上去的那样憨厚，熊镇东看似在向自己套近乎，实际上呢，却分明是在他妈的给自己上眼药：今晚上这份功劳，他熊某人分定了！！

这也是熊镇东之所以强调自己靠山的原因，是因为陈忠恕不是浙江人，黄埔军校的出身又比戴笠要早，这是陈忠恕的致命硬伤，戴笠是不可能过于提拔陈忠恕的，否则万一哪天蒋委员长心血来潮，突然将陈忠恕拉出来，再搞个什么特务组织，与军统中统来个三足鼎立，分庭抗礼，那可就麻烦了----功高盖主，可是中国人最忌讳的事情，哪怕是山西的那些大钱庄，少东家继承家业之后，也都会悄悄的安排老掌柜回家养老。所以，熊镇东的意思也很简单：老兄，这么大的功劳，你一个人吞不下的，小心噎死，必须给兄弟们人人来上一份，大家高兴，才是真的高兴！！

这便是国府国军当中权力圈子斗争的潜规则，其中的复杂程度，简直非语言可以描述。

陈忠恕此时五味杂陈，战斗还没有胜利呢，抢功劳的人就来了，看来，在军统里混日子，也实在是不那么容易呀！！

他的高级参谋李世武走了过来，向陈忠恕报告道：“报告长官，所有队伍都已经到达出击位置，随时可以展开行动。他们都携带着电台，现在只要长官你一个命令，这次行动就会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陈忠恕点头，道：“很好----熊总指挥，你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在我下达作战决心之前，关于本次行动，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陈忠恕何等狂傲的性格，此言一出，却代表他已经服了软，他让熊镇东发表意见，就等于承认了熊镇东这个来“摘桃子”的，“担任”了他的“行动副总指挥”！！

“陈长官，我仔细的看了你的行动方案，可以说是思路缜密，万无一失。”熊镇东心中高兴，微笑道：“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津浦铁路如此繁忙，你怎么就能确定，下一列驶过来的火车，就一定是日本的贵宾列车天马号？！如果不是，你的部下又已经在铁路上埋设了炸药，不是很容易被日本人发现吗？！”

听到这个相当幼稚的问题，陈忠恕心里面充满了无尽的嘲笑，什么他妈的日本士官学校高材生，原来如此头脑简单，搞了两年游击战，却还是对情报工作一窍不通，果然是日本人训练出来的只知服从的呆瓜！！

他心里面嘲讽着熊镇东，脸上却带着非常欣赏的神色，看着这个自己的临时部下微笑道：“我当然确定！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情报，我已经得到了一份绝密情报，津浦铁路已经实行了分段管制，今天夜里从苏州方向开出来.开往上海的火车只有三列：一列，刚才已经开过去了，是一辆日本运送军火的列车，任何保安行动计划，都不能耽误军火运输，这是日本人的规矩，这一辆列车我们已经见过了，绝非日本贵宾乘坐的铁甲列车；而第三列则是一辆运输日本伤兵的列车，这些官兵在内地的作战当中受了伤，需要乘坐日本船只回到本土治疗，按照日本人的规矩，这也是任何安保计划都不许耽搁的，不过根据情报，这辆列车要在三个小时之后才通过，换句话说符合我们条件的，只有中间这一列‘未编号特别行动列车’了。”

“很不错的情报，但问题是，仅有这一个情报来源吗？”熊镇东紧锁眉头，作为一个游击战指挥官，进行怀疑是他的本职工作，况且，只有一个情报来源，就采取作战行动，着是违反了情报战的基本原则的。

陈忠恕微笑道：“熊总指挥，你的专业精神让我很是佩服，但很可惜，你的怀疑是多虑了。对于这次行动，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这列列车上，它的车头位置已经被我们军统的特工涂上了夜光漆，暗夜之中，我们大老远就能确定是它，不会错的。”

“夜光漆？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难道日本方面就没有怀疑吗？！”熊镇东大惊道，这实在是他听到过的，最胆大的特工行为，在行动目标上面涂上夜光油漆，这难道不等于，告诉了日本方面，这一列火车，便是军统的行动目标吗？！

这个陈忠恕，人称疯子，今天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家伙绝对比传说中的，更加疯狂！！

“日本方面不会怀疑的，因为夜光油漆涂抹的位置，就涂在天马号列车车头的那个巨大的日本国徽上面，早在这列车头，从日本本土运过来在上海港交接之后，就已经被我们的特工动了手脚，那是上海区A站站长亲自指挥的杰作，一桶这样的油漆，就足足花了我们两万元法币，所以就连日本梅机关的影佐将军，都想当然的认为，这个夜光油漆涂抹装饰，是贵宾列车上本来就有的。”陈忠恕侃侃而谈，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冷笑道：“你知道，日本人是个十分自大而又十分盲从的民族，出于他们的那些‘大和民族优越性’的狗屁理论，他们从来不会怀疑安保严密的列车上面这样庄严神圣的地方，会被我们这些卑微的敌人，他们看不起的劣等民族所涉足，所以即便他们发现，日本国徽上涂着夜光漆，也会想当然的认为，那是列车本来就有的设计，是一种日本荣耀的体现。你想想，暗夜当中日本国徽仍然在放射着伟大的光芒，这是多么让人骄傲的事情！所以，他们日本人能够利用我们中国人胆小怕死的习惯，收买了无数汉奸，现在我们就能够反过来，利用他们盲目自大的习惯，给他们的贵宾列车上明目张胆的做了标记，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所以只要日本人的列车，经过此地的时候，我们看到夜光国徽在发光，就能立刻判断出，这就是日本的贵宾列车，对吧？”熊镇东微笑道，忽然举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这一招着实高明，佩服！！”

“不敢当，老兄实在是过奖了！实话实说，情报工作瞬息万变，波诡云谲，我手里虽然有最准确的情报，但也依然可能会有疏忽，会有漏洞，所以还是那句老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吧。”陈忠恕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高级参谋李世武中校，斩钉截铁的说道：“立刻发报，让所有部队进入战斗位置，按预定计划展开行动！！”

李世武答应一声，立刻赶到小山的侧位上，去指挥发报，从这个小山包，可以看到行动现场各处的情况，实在是个不错的指挥所地点了。

而此时陈忠恕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他手下的第一行动队队长张锡龙中校的脸上，这个张锡龙，也是军统的资深杀手，是陈忠恕多年的部下，此时张锡龙也在看着陈忠恕，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他和他的手下弟兄，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高手，今晚的战斗，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刺激，远远大于恐惧。

陈忠恕一向嚣张，此时说话却忽然变得温和了起来：“锡龙，现在该你上场了！我必须告诉你，这是你这辈子执行过的最危险的任务，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可以说不的，我不强求。”

张锡龙中校笑了，突然立正挺胸抬头，昂然道：“长官，兄弟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你从我嘴里听到的唯一一个‘不’字，将是‘绝不当汉奸’，所以今晚上这个功劳，谁也不能跟我们争！！”

说完，他庄重的向陈忠恕敬了个军礼，然后回头向自己的十多个弟兄挥手道：“弟兄们，准备好咱们的扮相，现在我们要登台唱戏，都要做鬼子了！”

黑夜之中传来了男人们的轻声笑声，张锡龙和他的手下们都开始更换衣服，不多时候，十多个男人都已经变成了标准的日本军人的形象，只不过这些日本军人的军服上没有佩戴任何的军衔标志，反而他们的右臂上都挂着一个袖标，上面标着“苏州特别护路队”的字样，这些服装，还有上面的字样，都是军统特工反复拍照，然后由上海租界里面的“自己人”裁缝，精心仿制出来，可以说足以乱真。

陈忠恕之所以对张锡龙的这一支队伍如此重视，很显然，他们将是这波攻击中的开路先锋，承担着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任务，张锡龙现在已经穿上了日本尉级军官的军服，显得英武非凡。

他向两位长官敬了个日本式的军礼，居然用日本话说道：“长官大人，恕卑职无礼失陪，我们要去维护铁路的治安了！！”

陈忠恕面带亲切的微笑，看着自己的这些子弟兵，也用日语回答道：“各位勇士，请出发吧---天皇陛下，等着你们的屠刀呢！！”

听到他这个狂放的笑话，十多个男人都笑了----换句话说，他们每个人，竟然都懂日语！！

这些中华民族的精英战士，已经背上了让他们恶心的崭新的日本三八大盖，义无反顾的排成队列，在众多弟兄们的注视之下，从小山出发，悄悄而又迅速的走向了远处的铁路，那将是他们的战场。

也许是最后的战场。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们，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自己人的话，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这是最标准的日本行军队伍，连他们行走的每一个步伐，都是严格按照日本步兵操典来进行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模样？

答案将会很快揭晓，在这段，将要再次震惊世界的铁路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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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七十六号总部，主任办公室。与此同时。

李主任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瞪着自己血红的眼睛，盯紧着桌子上的报纸，然后狠狠的一拳砸了上去！！

报纸上的内容，便是他今夜格外愤怒郁闷的原因。

本日上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正式发表通缉令，以叛国罪通缉汪兆铭等九十二名汪伪政权核心骨干，李主任的名字居然排在第十九位，虽然仍排在他的老对手丁主任之后，但是他是所有“副部级”官员当中，排名最高的（李主任的职务有很多，特工总部副主任，警政部副部长等等，但很遗憾，无一例外，都是副职），甚至比好多汪伪政权当中的正部长名次还要高，可以看得出来重庆方面对他的重视，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的汪伪政权头面人物，个个都是国人皆曰可杀的大肥猪，上了重庆方面的黑名单，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最让李主任哭笑不得的是，连他的对手都如此重视他，而他的上司们却未必如此。在白天，汪精卫办公室刚刚打来了措辞严厉的电话，明确规定今后对犯人处以极刑，只能交由汪精卫本人签字决定。换句话说，七十六号过去随意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这样的权力，都已经被收归了最高首脑，七十六号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被人称之为阎王殿，想杀人便杀人了----至少理论上，是这个样子的。

这对一贯雷厉风行.生杀予夺的李主任来说，简直是太失面子了；当然，让他更丢面子的事情，还有还都大典，尽管连最高军事顾问影佐将军都替他向汪精卫说了要参加还都大典的愿望，但汪精卫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李主任本来对参加还都大典志在必得，在那么多记者面前，光鲜亮丽的闪亮登场，会显示出他李某人在这个政权中的独特地位。更何况，会场的很多保镖都是他的手下，到时候他可以颐指气使，叫嚣东西，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会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表明他才是这个政权的实权人物之一。

可是汪精卫汪主席，大概是受了陈公博和丁主任的挑唆吧，汪精卫这一回是异乎寻常的顽强，反复强调上海安保是绝对的重中之重，不能没有“重要人物”坐镇指挥，坚决拒绝了李主任前往南京的要求。

吃了汪精卫这个“当朝天子”的闭门羹，李主任自然不可能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于是只能坐镇七十六号借酒浇愁了-----他可以对任何人表达不满，甚至可以派人“做了”对方，但对于汪精卫这样的大人物，他真的没办法，两个人的政治能量，根本无法相比的。

万没有想到李主任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有时候心思却是这样的单纯：为了那些虚伪的排名，为了汪伪政权里那些个龌龊不堪的官职，他居然会如此伤神，这不能不说是人类的本性在作怪。

众所周知，追求成功.追求财富甚至追求女人，都不过是人类本性的体现，人类这种群居动物，内心里边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同伴的“正面反应”，为此他们竭力去做某些事情，来表现自己的能力，获得同伴的正面评价，就像雄孔雀在雌孔雀面前展示自己绚丽的羽毛一般。

李主任这样饱经沧桑的枭雄人物，居然也不能免俗，这或者也可以认为，是他身上已经残存不多的人性在发挥作用，李主任以为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杀人机器，但是他错了，冷酷杀人也是他的的表现欲望，他终究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离一个机器人还差得远呢，

敲门声。

李主任立刻不耐烦的破口大骂道：“又有他妈的什么屁大的事儿来烦老子？滚远点，给老子滚远点儿！！”

门外边传来了秘书科里面唯一的一个女职员徐秘书轻柔的声音：“报告主任，南京方面发来的紧急绝密电报，需要您亲自翻译，请您息怒，允许我进来吧！！”

李主任即便喝醉了，也还是个高智商的天才，他知道这种绝密电报是最高级别机密，按照规矩，必须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立刻交到他的手里，由他亲自翻译，立即做出布置的，所以即便李主任很烦恼，但也不得不对着办公室的门说了一声：“进来吧！”

徐秘书便进了房间，今晚的她穿着一套橙黄色的职业长套裙，里面是白色大翻领的衬衫，脚上是一双肉色的短丝袜，踩在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里面；一支日本式的发卡，约束着徐秘书的长发，显得分外干练，颇有职业女性那种特有的妩媚感觉。

这个徐秘书，可不仅仅只是依靠着美貌才进入七十六号秘书科这样的紧要部门的，她精通日语，电台，尤其是写得一手好公文，还在日本上过秘书速成班，是个日本人很放心的“自己人”，不得不说，李主任手下各方面的精英，还真的是很多的---所以才会更可恨。

李主任突然扬起了头，看着自己面前满面含春的女秘书，这个娇媚的女人，让他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的冲动，特别是这两天李主任感觉自己被汪精卫这样的“昏君”小看，更是满肚子的怨气无从排遣，这送上门来的女秘书，岂能放过？！

更何况，徐秘书和他的风流韵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都是老相识，自然不必藏着掖着装什么矜持的了。

徐秘书这样的风流美女，走起路来，柔软的腰肢都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每一步行走，都发出不停的震颤，这样的性感，让李主任身体的某一部分产生了像火一样燃烧起来的感觉，类似烈性伏特加，却又好像远比烈性伏特加更加的炽热，更加的疯狂……

徐秘书越走越近，她已经看到了李主任野兽一般的眼睛，那种火辣辣的目光让她的心里扑腾扑腾的突然加速，与此同时，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也飘入了李主任的鼻子里，李主任的鼻子，跟世界上绝大多数酒鬼的鼻子都不一样，他即便喝再多的酒，也一样拥有超强的嗅觉---这是个五百年才出一个的特工天才。

徐秘书走到了办公桌前，不敢跟李主任的眼神对视，只能低着头，微笑道：“李主任，这是南京发来的绝密级电报，你需要立刻……”

徐秘书的话还没说完，李主任就已经站起身来，一把抓过文件夹扔在一边，像一头猛兽一般冲上前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徐秘书惊慌道：“李主任！李主任！军务要紧，你不要，你不要……”

“什么他妈的军务？！一会儿再说！！！”李主任瞪着血红的眼睛，像一头疯狗一样，冲了上来！！ 此时的徐秘书，哪有什么享受的心情，接受这个疯子的“宠爱”，简直就像是上刑一般，没有任何的温存，没有任何的快感，只有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但是她不能拒绝，不但不能拒绝，反而，要伪装成很享受的样子！！

此时，站在李主任办公室门外的两个保镖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轻声的笑了，他们实在不敢笑出声音来，让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听到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给一个杀人如麻的疯子当保镖，你以为是件很容易的事儿吗？！

好在，疯子在疯狂之下做这样的事，时间一般都不会很长的，五六分钟之后，李主任的疯狂就已经结束了，李主任喘着粗气，艰难的笑道：“小徐，只有你最懂我，只有你能够安慰我！！-----我要给你奖励，很多很多的奖励！！”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办公室的第三号保险柜前面，熟练无比的拧动密码锁，打开了保险柜，徐秘书偷眼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是钞票，层层叠叠的钞票，有法币，港币，日元，美金，英镑……看不出有多少钱，但总有二三百沓，却是一定的----徐秘书的眼睛都直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这几年，杀人魔鬼李主任到底聚敛了多少财富，那真的是一个谜了，要知道，这个满满的保险柜里的现金和金条，不过是他巨量财富的冰山一角而已......

李主任从里边随便取出了两沓崭新的法币钞票，扔在了徐秘书的身上，笑道：“小徐，这些钱够你买一千件好看的衣裙了，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徐秘书艰难的从办公桌上下来，此时的她，连走路姿势都显得十分古怪，她手里拿着两沓钞票，什么也没说，几乎是歪歪扭扭的走出了李主任的办公室。

现在，这个男人已经释放了自己的兽欲，那么徐秘书这个工具，就已经恢复成了他的下属的身份，她很懂规矩，自然是不敢逾越半分规矩的-----李主任的规矩，就像致命的高压电线，谁敢逾越，只会被烧焦，从来没有人例外的。

疯子可能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天才，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谁能相信，此刻的李主任，他居然不用动用那本绝密的密码本，而是凭借自己魔鬼一般的记忆，便看着绝密电文，朗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这在电讯这一行，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同声传译”，也就是看着电报数码，不看密码本，直接翻译成文字-----放眼中国，有这个超级本事的，绝对不超过五六个人，谁能想到，七十六号主任办公室里面的这个酒鬼，竟然也有这个本事！！

“绝密。七十六号李主任亲译：天马号贵宾列车今晚八点发车，预计明日凌晨两点到达上海车站秘密支线2号，请立即布置安保工作，调派绝对忠心之干练人员，协助日本梅机关宪兵人员护送贵宾至秘密休息处，影佐。”李主任看完电报，已经勃然大怒，突然怒吼道：“你个狗日的日本王八蛋！！八点钟发车，九点多钟才给我发电报，现在都他妈的快十点了---影佐，你这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他就像一个农村最粗俗的泼妇一样，使用了自己家乡几乎所有能够用来骂人的词汇，又骂了好一阵以后，才又无奈的拿起了红色电话，打了出去：“是我----是你老子我！！陈大川，你死了没有？没死就给我爬起来，带着机动大队一百六十个弟兄立刻到总部院子来集合，老子亲自带队，有任务！！-----你他妈的别问那么多！！”

李主任暴怒的扔了电话，此时在他门外站岗的两个贴身保镖的脸都已经吓得煞白，看来最近，屋子里那个疯子的症状好像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