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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还都大典(一):汪精卫的眼泪

作者:王武帝 | 发布时间 | 2019-03-28 | 字数:9597

叹南京

王武帝

龙盘虎踞藏宝地,江左钟山物自瑰。

祖龙夜瞰霸主气,秦皇一怒三尺辉。

仲谋无功窥神器,益州楼船锐如锥。

王谢能守偏安业,南朝匆匆岁月催。

除夕暗渡唯天意,井中天子懦如龟。

大李小李文章著,北朝风起皱春水。

朱仙镇外徒嗟噫,又看胡旗映斜晖。

鞑虏无过百年运,红旗北指复金匮。

奈何孺子少良将,呜呼枭雄多猱贼。

强虏蔽江宫门火,水道暗遁我是谁?

可法忠臣不能武,定国悍勇众不随,

更有杀父报国者,遥望金陵悔莫追!

大雨连绵红缨血,汉家风骨渐消微,

粤人自闭守门犬,阳明肖徒墨守规。

中山再叹钟山困,传芳怕无芳传来。

胡尘漫天狼烟起,下关浮殍遮碧水。

更有群丑涂抹毕,粉墨登场猬如儡!

百万雄师顷刻过,固若金汤一笑喟;

我辈观史掩书卷,悠悠天意岂可违?!

一首歪诗念罢,专论一件事情:中国的江南名郡,堂堂的石头城南京,据说当年祖龙秦始皇迅游六国故地之时,行到吴楚之地。夜半时分,忽然发现,东南方向金光慑人,找望气者观之,答曰,此地有天子气,五百年后,有天子出。祖龙勃然大怒,调派兵役,将东南龙脉挖断。

此事之后,历朝历代,凡是选择在南京建都者,均不长久,从大帝孙权,一直到太平天国,莫不如此;唯一似是而非者,却是大明王朝,奈何靖难之役,燕君北来,夺了建文皇帝的正朔,永乐皇帝,旋即迁都于北京,也正应了如此天数。

各位读者,让我们将目光,从繁华现代的大上海,暂时转向六朝古都,粉黛金陵,这个中国古来无数英雄的伤心之处,时至今日,又将有新的故事上演。

1940年三月月末,春光和煦,芳华初露,如此大好时节,正是汪精卫伪政权即将成立的时候,一时之间,偌大的南京城,群丑毕至,虎狼咸集,更有无聊的汉奸文人,美其名曰:群雄会孟津,却不知道,他们自己,却正是当年周武王带领八百诸侯,兴师问罪的桀纣之徒。

伪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代理主席兼行政院院长汪精卫先生,在众多大小汉奸的簇拥之下,在日本军队和绥靖军部队的重重护卫之下,在七十六号特工和肃清委员会特工的贴身警卫之下,隆重的拜谒了中山陵,巍巍中山陵,见证了这中国历史上,最无耻的一幕。

山川无辜,遭仇人践踏;树木何罪,任狂徒蹂躏?!

也真不知,倘若高卧此地的中山先生地下有灵的话,看到自己昔日的得意弟子,今日落得如此地步,又该作何感想,这真的还是那个“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铁骨铮铮的汪兆铭吗?!

鬼也不相信呀!!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千古忠佞有谁知?”白居易的话说得浅显而又深刻,历史的真相,历史人物的善恶,有时候真的需要时间,才能检验出来的。

几日来,南京社会各界,在日伪方面的重重压力和胁迫之下,被迫走上大街,如同机械一般,手中拿着一面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小小旗子,走街串巷,呼喊口号……

尽管,他们的眼中,有伤心的泪水;尽管,他们的心中,有无尽的仇恨。

如此建国,如同灭国,这样的伤心,等同于亡国之恨,绝对是铭心刻骨的---在这个两年多之前,日本人疯狂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的地方,举办这样一场庆典,也真是无耻至极。

那些长眠于南京地下的无数冤魂,此刻正在号哭,正在流泪,正如这滚滚奔腾的大江水,正在无日无夜,不停的声讨着魔鬼的罪孽!!

南京城内的所有街道边的建筑物上,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红纸黑字的标语,更是无处不在,就像是给这座美丽的城市,贴上了无数恶心的狗皮膏药一样---“和平.反共.建国”,是其中最普遍的文字,显示了汪精卫先生一生追求的所谓理想,为了这几个理想,汪精卫先生,已经将自己的一切,押了上去,即便要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他也已经在所不惜。

也真是让人好笑,在如今的中国,汪精卫先生的这三个“小小的”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也不可能实现:

各大战场战况胶着,国军实力犹在,而且似乎越战越勇,日军进攻,虽常有小小进展,却根本得不到战略性的胜利,双方只是在互相消耗而已。国民政府参议院发表声明:“日寇未离中国之时,敢言和谈者,即为汉奸”,如此坚决战斗到底的气概,哪里来的“和平”可言?!

共产党正在中国的南.北.东.西各处“敌后”地方,到处扩张势力,他们的队伍,如同滚雪球一般从小变大,别说战斗力孱弱的伪军不能捋其虎须,即便日本正规军,也往往有“狮子搏兔,无从下口”之叹,面对打了就跑的敌人,他们徒叹奈何,如此看来,“反共”也不过只是竹篮打水罢了;

再说第三样,如今这个“国”,倒是真的要“建”了,可是就连它的日本主子,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正式发表承认这个“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的声明,更不用说那些欧美大国了。如此地位尴尬的“国民政府”,也真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虽然和主人勾勾搭搭,什么风流腌臜的事儿都已经做过了,却依然没有个名分,连小老婆都算不上的---这究竟是“建国”,还是建了一个“贱国”?!恐怕汪先生自己,也说不明白吧!

不但这个国成立的不明不白,就连它的堂堂“朝廷”也都不正不经,贻笑大方的。

原来的国民政府办公地,也就是蒋公当年建立国民政府的“衙门正堂”所在,被原维新政府主席.现任的新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梁鸿志占着不给,此公一口一个“搬着麻烦”“哪里不一样”,实际上是对青岛会议形成的权力分配大为不满,管你是谁,老子就是不挪窝,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这么蛮横不讲理,大有“先入关中者为王”的气魄,而后来到南京的汪精卫汪先生,面对如此不要脸的地头蛇,却没有当年西楚霸王入咸阳的蛮横,拿不出什么雷霆手段;他居然只有小孩子告状的本事,先后向绥靖军任总司令和日本人“求帮助”,却都遭到了礼貌的拒绝,这两伙王八蛋的回答出奇的一致:梁先生是我们的老朋友,这样的事情,无关原则,我们开不了这个口吧?

如此一来,此事久拖不决,还都大典的时间又日益临近,汪精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原来的国民政府考试院旧址,来做自己的国民政府行政院办公地,也就是说,他等于公开吃下了梁鸿志给自己的下马威.杀威棒,陈公博和周佛海对此嗤之以鼻,看来“软弱”就是汪先生的别名,如果换了他们来做这个大当家,他们自然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不要脸的梁鸿志挪窝的。

为此,汪精卫的连襟.伪国民党中央秘书长褚民谊曾经在一次会议上当众笑话道:“梁鸿志这是做的什么好事,也真是笑话!众所周知,行政院乃是五院之首,这一下子,‘行政’变‘监察’,‘考试’变‘行政’,如此本末倒置,主客易位,成了什么样子?!这不成了翻转乾坤吗?!”

汪精卫先生闻言,勃然大怒,少有的冷着脸,拂袖而去,新政府还未成立,褚民谊的这一番话,就成了流传很广的笑话,传扬开去了。

新的国民政府行政院办公地点,也就是原来的国民政府考试院,位于南京玄武湖南岸,鸡笼山东麓,依傍著名的南京古城墙而建,占地阔绰,颇有古风,大院内的建筑群,按东西两条平行的中轴线排列,取的就是圣人“中庸”“正直”之道,用来做考试院自然是上上选的方案,用来做行政院,则怎么样都透着一股子“格楞”之风,来此办事的人,总是感觉自己是来此地考试的,别提有多别扭了。

汪精卫在众多官员的陪伴之下来此参观了一圈,选择了地处东轴线的宁远楼作为自己的办公楼,而相对西轴线的明志楼则被做为“国府大礼堂”,承担重要典礼.会议的责任。

褚民谊这家伙颇有些国学学问,参观了新的行政院办公场所之后,面带不悦,却不肯对人言,回到家中,对自己的老婆,也就是陈璧君的妹妹陈舜贞(其实是陈璧君母亲的干女儿)说道:“汪先生太过软弱,居然选考试院这样的地方做政府!我去看了看,那地方背靠‘玄武’,西邻‘鸡笼’,还有一大圈高高的明朝城墙靠着,大有泰山压顶之势,已经是难堪至极;偏偏院子当中的建筑楼房,个个都是平行而立,好像旧时代文武大臣并排而立的场面,根本没有一个众星拱月的样子,汪先生选了其中一座做自己的办公楼,岂不也成了文武班列中的一员,位于人下,俯首称臣,哪有什么帝王天子的气象?!”

有了上次惹恼汪精卫的教训,他本来让自己的夫人严格保密,可是他的夫人姐妹情深,自然不肯瞒着自己的姐姐陈璧君,陈舜贞一转脸,就把这话(除了说汪精卫软弱这句话)告诉了汪夫人陈璧君,陈璧君又马上告诉了汪精卫,再次证明了,让女人保守秘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事情了。

汪精卫闻得此言,喟然长叹,自嘲一般苦笑道:“老褚这话也是白说,谁不知道,我汪某人早就是日本人的‘儿皇帝’,早就是天皇陛下的‘阶下之臣’,早就是中国派遣军司令部的‘笼中之鸟’,早就被日本人的大军‘泰山压顶’,难道我还怕什么‘玄武门之变’吗?!我只要中日不打仗了,对老百姓有一个交代,让我个人的历史有个好点儿的结论,也就知足了,还想做什么‘帝王天子’吗?真是笑话!!”

这一番话,说得陈璧君瞠目结舌,这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汪精卫对他自己做出如此的评价,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历史这东西,看来真的让人感叹,汪精卫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卷进历史的大潮,甚至被卷向历史的漩涡之中,却根本无力自拔……

闲话少叙,在得到了日本人从他们扣留的中国海关关税税收当中提取的部分款项之后,还都大典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大肆铺张,终于达成。

自然,主管此事的行政院副院长兼秘书长周佛海先生,又大大的赚足了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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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1940年3月30日,汪伪政权的“还都大典”,就要在这偏居一隅的国民政府的大礼堂来举行了,跟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的小朝廷相比,这个所谓的国民政府,显得更加寒酸,毕竟,历史的那些小朝廷,不管国家有多小,也终归没有如狼似虎的敌国军队酣睡在自己的首都之中呀。

黎明时分,南京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和警察们,就挨家挨户的督促南京的市民们重新挂起久违了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只是按照日本方面的强烈要求,每一面旗子上面必须加挂一条三角黄布飘带,这一面小三角旗上写着“和平、反共、建国”六个大字,以示与重庆国民政府方面的区别。

这实在是个蠢猪一般的想法。

遍观世界各国,一个国家产生分裂,出现两个政权分庭抗礼,发生内战的时候,交战双方,各立旗帜的事情屡见不鲜,比如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南部邦联,就是断然扔掉了美国星条旗,改用邦联旗帜,在战场上旗帜鲜明,下起手来绝不留情;

又或者,交战双方只是追求利益不同,对于国家的认识还是基本相同的,便会出现双方使用相同国旗的现象,比如日本的倒幕运动.西南战争,再比如中国北洋军阀之间的直奉战争,直皖战争,那可都是打着北洋政府的五色共和旗开战的,国旗相同并不妨碍双方动刀动枪,只要各自军队的旗号不同,照样能分出你我,砍你没商量的。

可是,像今天日本人和汪精卫伪政权想出的好办法:在与重庆方面相同的国旗边上,再缝上或者粘上一小块三角形的黄色飘带,写着不伦不类的几个字,遍观世界历史,这还真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的。

不仅这样的配置多此一举,这个样子也实在太丑,以至于当时的南京市民们,都把这条黄飘带形象的称作“日本人的三角裤”,如此嘲讽,也着实是辛辣得很呢。

汪精卫既然要标榜自己是中华民国唯一合法政府,就应该堂而皇之的采用中华民国国旗,不用加挂这一块难看的“三角裤”,甚而至于,他根本可以以新政府的名义,重新设计新国旗,大不了把那六个字,也一道镶嵌进国旗图案里面便罢了,像这样的鸡零狗碎,缝缝补补,像是个堂堂中央政府的样子吗?!

这根本就是“凑合着过日子”的意思嘛!!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从古至今,有皇上的龙袍打补丁的吗?!真是笑话!

其实,还是那句话,不是汪精卫他们想不到这些,汪精卫,陈公博,周佛海,都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如此浅显的道理,这里面的罪魁祸首,还是日本人。

日本人希望,汪伪政权就应该维持这样一个不伦不类丑态百出的状态,只有汪伪政权不那么“正经”,那才好控制,如果他们根深蒂固,深得民心,那不久的将来,岂不又是一个重庆吗?

更何况,此时日本人和重庆方面的秘密谈判,仍然在香港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日本人为了尽早从中国的泥潭中脱身,方便他们实施“南进”或者“北进”战略,已经降低了自己的要价,吸引重庆方面参加谈判,如果能够谈出结果的话,那么日本今后,就必然要和重庆政府“恢复”正式交往,做为“备胎”的这个南京国民政府,到时候必然会被撤销,因此,一定不能把它搞得特别高大上,否则到时候撤销起来,很是麻烦的。

“和平民主建国万岁!!”

“中华民国万岁!!”

“汪主席万岁!!”……

通往国民政府大院的道路两边,长达十余里,都是被驱赶到此,手拿小旗子,“欢呼”口号的群众,来自各所院校的学生和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都能得到一笔补贴,甚至那些喊口号的小孩子们,也能得到一些日本糖果作为奖励,为了营造这样“普天同庆,万众一心”的大场面,日伪方面,的确是下了大本钱的。

可惜,公道自在人心,拿了他们的补贴,不等于就支持他们的立场,他们今天拿出来的这一点点补贴,连弥补中国人民因为战争所遭受的损失的万分之一,都是不够的。

人们麻木的看着新国民政府的军政官员们,分乘着几十辆崭新的防弹汽车,在几辆日军装甲车的引导之下,鱼贯而入国民政府大院,日本贵宾们,早就被安排进了大院里观礼,除了他们之外,能够进入大院中观礼的,都是汪伪政权的高级官员们的家属,普通老百姓想要进入大院,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那个嚣张跋扈的军统行动队长陈忠恕见到如此场面,就会突然觉得,自己最初制定的袭击计划,就是进行自杀式爆炸攻击的方案有多么愚蠢了---他们可能连一个日本人都炸不死,只能炸死这些被迫到此来“庆祝”的中国老百姓,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实行,那就不是杀敌,而是在犯罪了。

国民政府大院里,偌大的铁质旗杆上,挂着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没有风,这面旗子耷拉着,垂头丧气,好像在表示这个傀儡政权的软弱无力,旗子的上面并没有挂着黄布飘带,而是用两根小竹竿交叉在国旗的下面,这一面小小的三角旗,连同上面的六个汉字,也都是同样的耷拉着,汪精卫先生似乎希望用这个小动作来表示:自己才是中华民国的合法政府,旗子上这超级难看的黄飘带并不是固定的,将来随时都会撕去的。

国府大礼堂里面,贵客如云,挤得满满的,但前来观礼的日本贵客们面无表情,严肃非常,而汪伪政权的官员们也都个个装模作样,面色阴沉,彼此之间,并不答话。

大礼堂的主席台上,红色帷幕上面,挂着孙中山先生的遗像,遗像两侧是著名的“总理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很少有人知道,这份总理遗嘱,就是出自汪精卫的手笔,这位孙中山先生生前最喜欢的爱徒,如今却在毁灭着中山先生奋斗一生的理想---历史,有时候真的让人感慨万分。

新任汪主席办公室秘书长.主席官邸总务处长.行政院办公厅副厅长汪锦元先生,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神采奕奕,他的皮鞋,被擦得简直能当镜子来用,他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快步向汪精卫走过来,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哪吒,踩着两道闪电就奔过来了。

汪锦元走到汪精卫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汪主席,刚刚得到日本方面通知,阿部大使和西尾司令官,今天都不会前来出席还都大典。他们的理由,出奇的一致,都说是公务繁忙。不过在这个正式通知之后,中国派遣军西尾司令官又亲自打来电话,对不能出席表示歉意。西尾司令官说,新四军的一路人马,刚刚伏击了他们的一支运粮辎重队,他必须紧急处理这件事情,亲自部署兵力进行寻找。”

“哼,这不过是日本人的托词而已!”汪精卫身边的立法院长陈公博冷笑道:“他这个中国派遣军的司令官,堂堂的大将军衔,管得着这样的小事吗?!”

“这的确是一场小战斗,但是却真的不是小事,”汪锦元苦笑道:“陈院长,您不知道,那支辎重队里面,有一个少尉军官,是天皇陛下的亲表弟。”

天皇陛下的亲表弟生死不明,这在日本军界里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比如1939年年底,中国军队在绥远方向的大规模反击,傅作义将军指挥所部击毙了日本的一个亲王(担任旅团长职务,少将军衔),这位老兄是天皇陛下的一个族弟,实打实的“神族贵胄”,这下子东京震惊,日本方面从华北派遣军司令,一直到陆军大臣,都向天皇递交了谢罪书,天皇陛下按照惯例给予宽慰,这件事情方才不了了之。

看来这个西尾司令官,有话直说,绝不藏着掖着,倒是个实在人;相比之下,那个混蛋阿部大使,则根本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你一个日本大使,总不会也去跟着寻找天皇的的表弟吧?!

“那阿部大使呢?!”陈公博果然很不满,冷笑道:“他总不会也去寻找什么天皇的二姨吧?!”

汪精卫匆忙的轻轻看了看陈公博,道:“公博!你不要如此刻薄嘛!只是我不明白,这个政府,是在日本人的要求下成立的,现在还都大典,或者说成立仪式,日本大使本人却不来参加,这成了什么道理?”

行政院副院长兼秘书长兼财政部长兼警政部长周佛海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着一切,忽然开口说道:“汪主席,这是日本人在耍心眼,《中日和平协议》谈判,我们没有答应他们的所有条件,他们在向我们施加压力呢。”

他身边的伪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常务委员.肃清委员会主任丁先生,忽然轻声说道:“几位先生,根据我掌握的情况,日本人和重庆方面,在香港再次进行谈判,直接出面的还是宋子良和今井武夫;但这一次日本人成立了更高级别的对策本部,而重庆方面,陈立夫先生也到了香港,这件事情,日本方面称之为‘桐工作’,也就是‘重庆和平工作’的谐音。”

丁主任到底是做了很多年的“CC”,提到陈立夫,还是很自然的加上了“先生”的称呼,他这番话说出来,几个大佬的脸色都变了,日本人和重庆方面“旧情未了”,又开始了新一轮接触,这对汪精卫伪政府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日本人对汪精卫政府如此怠慢,分明是受了这件事情的影响!!

陈公博忽然轻声道:“谈,谈的怎么样?”

丁主任是搞情报的,消息来源自然很多,他轻声回答道:“双方还是有差距,但据说,蒋公在重庆国民党五中会议上,说过一句话:‘抗战到底’的‘底’字,应该是恢复到民国二十六年七七事变之前的态势,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们的底牌了。”

汪精卫和周佛海对望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他们是政治家,都知道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周佛海几乎是在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蒋某人这是要承认东三省,内蒙古,华北五省自治吗?!”

众所周知,这几个地区都是在七七事变之前,被日本人染指的,如果蒋公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承认日本人继续在这些地区享有“特殊利益”,那么对日本人的吸引力,可实在是太大了。

汪精卫看着丁主任,道:“那么,华东呢?华南呢?”

丁主任无奈的两手一摊,道:“双方还在谈。据说,日本人已经放出话来,只要上海.武汉和广州在他们手中,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他们甚至提出,中日停战之后,双方出兵,共同剿灭共产党。”

汪精卫的手轻轻的颤抖着,此刻的他,好像突然苍老了许多,憔悴的面上,皱纹纵横,没有一丝笑容,此时此刻,他只是个苍老的政客,不再是那个风采斐然,卓尔不凡的中国四大美男子之首了。

他忽然轻声叹息,仿佛在哀叹自己的命运,然后他的浑浊的双眼,忽然又放出了某种可怕的神采,他看了看陈公博和周佛海,然后慢慢说道:“传闻不可尽信,重庆和日本人的条件,还是相差巨大的,关键就是日本在中国驻军的问题,日本人实际上是想仿效《辛丑条约》,在中国的各大区域永久驻兵,这是蒋某人所绝对不能接受的,更是他的后台老板:英国人,美国人和俄国人所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我判断,这一次他们还是谈不成的。别看蒋某人表面风光,实际上他的压力也很大,尤其是国内舆论,更是像油锅一样,只要跳进去,就得一身焦黑的出来。佛海,你找些文人,把中日谈判的事情捅出来,我想,仅仅是重庆.昆明和延安的那些文人的嘴,就能骂得蒋某人退出谈判了!!”

周佛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汪主席高见,这是个好主意。”

陈公博却说道:“这一次谈不成,那么下一次呢?我看,只有鼓动日本人攻占重庆,才是上策!!”

周佛海冷笑,道:“公博,重庆方向的地形你不是不了解,先说它的门户宜昌,打下来就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攻占宜昌之后,日本军舰就失去了继续朔江而上的能力,换句话说,日本陆军,将直接面对三峡之险,石牌之雄,更无法携带大量的重型武器,诚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昔日三国名将陆逊到此,尚且不能前进一步,如今的日本人,就能做到吗?”

“哼,周先生,你这样钻牛角尖,有意思吗?”陈公博冷笑道:“自古进兵四川,大多选择走陕川大路,何必费这个牛劲,抢什么宜昌.三峡.石牌镇?!攻占中条山,直扑关中,由陕西杀入四川,正是当年清军入川的正路!!”

“哈,你说得轻巧,当年清军入川,可没有这么多的重装备!!”周佛海反唇相讥道:“自古蜀道艰难,哪有那么容易!!”

丁主任在一边看的瞠目结舌,谁能想到,在今天这样隆重的场合,陈公博和周佛海这两个新政府的台柱子,居然如此不顾体面,展开了激烈的争吵,这还能要点儿脸吗?!

最可笑也最可气的是,双方争吵的内容,不是什么人员安排,权力分配,经费调拨,办公地点----这些话题,早就已经都吵过了,而居然是他们日本主子进攻重庆的假想路线,好像他们突然之间,变成了日本参谋总长一般。

其实此时,连日本人自己,都已经放弃了大举进攻重庆,一举灭亡国民政府的企图,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已经没有这个实力,要想在广袤高海拔遍地山区丘陵的大西南和大西北,消灭中国军队(还要同时受到华北,华东,华南各个方向中国军队的袭击和牵制),就必须投入至少一百万大军,耗费一百亿日元以上的作战经费,用至少两到三年的时间,这是日本方面绝对不能承受的。

此时汪伪政权方面的几个最高领袖,却还在这里痴心妄想着如何灭亡重庆政权,来保住自己卖国求荣得来的地位,也真是可笑,可怜,可叹,可恨!!

看到陈公博和周佛海这一对对头,又不分场合的吵了起来,汪精卫忽然用力的咳嗽了一声,此刻的他,脸色已经从煞白变成了铁青,分外吓人!!

看到汪精卫主席气成了这个模样,陈公博和周佛海这两个“人中龙凤”不约而同,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同时住口---他们都害怕把旁边这位国民政府代理主席汪先生气出个好歹来,毕竟,汪先生的脊椎里面,还藏着一颗“陈年的”子弹弹头,万一汪先生当场病发,不治身亡,那么新国民政府的存亡,都是个问题---众所周知,汪精卫先生就是这个汉奸政权的精神偶像,他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取代。

汪精卫冷然道:“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平日里吵得还不够吗?!---吉时已到,我们的仪式,开始吧!”

几个中国头等汉奸,都不约而同的苦笑,什么“吉时已到”,现在的中国,每一天每一刻都在经历腥风血雨,哪里还有什么“吉时”!!

周佛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忽然向主席台上的主持人,仪表堂堂的汪伪政权法制委员会副主任金雄白点了点头,他是整个汪伪政权成立的“操盘手”,没有他的点头,什么事情都不能进行的。

金雄白会意,立刻走到麦克风前,朗声道:“各位中外来宾,我荣幸的宣布:国民政府还都大典,现在正式开始----请肃立,奏唱《中华民国国歌》!!”

乐队奏响了音乐,然后,在场的大大小小的汉奸们,便齐声高唱这个他们并不忠诚的国家的国歌:“三民主义,吾党所宗……”

主席台的巨大帷幕之上,悬挂着一代伟人孙中山先生的遗像,孙先生目光深沉,看着这一群粉墨登场,数典忘祖的中华民族的不肖子孙……

国歌高奏声中,汪精卫忽然低下了头,先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然后,两滴泪水,不由自主的从他的眼眶当中流了出来,他浑然不觉,又抬起头来,继续哼唱着那一首他在无数场合中哼唱过的中华民国国歌,今日哼唱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在他面前正在紧张的拍照的新闻记者,忽然傻了眼,这位记者先生,实在没有想到,“一代伟人”汪精卫先生,此时也会掉眼泪,记者先生犹豫再三,终于没有按下照相机的快门,他很聪明,知道不能让眼前这个人不高兴,这个人虽然只是日本人的一个奴才,但对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依然握有生杀之权的。

那么问题来了,汪精卫先生,此刻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而哭呢?!

是为了我们这个命运多舛的民族,还是为了他自己这峰回路转的人生?!

没有人知道。

只有天知道。

只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人在做,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