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清乡现场会

1940.3.1 聚贤村，位于上海市郊几十里远的地方，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大村子，房屋俨然，人口众多，是那种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此地民风淳朴，读书人众多，名人辈出，知名度很高。汪伪政权清乡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丁某人，之所以会将这里挑选作为清乡运动的模范示范村，也就能够理解了。 今天，这里张灯结彩，就好像办喜事一样，其实，是为了迎接一干中日高官的来访视察，彰显清乡运动的伟大成果。 清乡委员会对此当然特别重视，这个特殊的委员会下属的特别行动大队长任忠伦上校，亲自布置了大量的警卫兵力，数百个手下，都装备着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和汤普森冲锋枪，还有捷克式轻机枪，杀气腾腾，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 绥靖军方面也大力支持，调过来三个团的兵力，实际上已经将这座小村子团团围住了，村子里所有的制高点都布置上了重机枪和轻机枪，就连绥靖军为数不多的迫击炮和几门步兵炮也搬了过来，一时之间，这座宁静的乡村，霎时间变成了一座军事要塞，如此的火力密度，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 绥靖军刘师长当然知道今天回来一些什么样的大人物，绝对不敢怠慢，他亲自带着一众参谋，在村子周边布置了内外两道防线，三天以来，两道防线早已经布置完毕，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内圈防线，是为了防止聚贤村的村民们有什么不明智的举动；而外圈防线，则是为了防止那些“贼心不死”的新四军游击队.军统的“忠义救国军”游击队，过来进行破坏活动，这些人发起狠来，可是不管生死的。 除了刘师长亲自坐镇之外，绥靖军第一集团军另外的两个师，也部署在附近，日本军队的一个步兵大队，也严阵以待，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但愿今天，共产党和军统游击队能够结伙来访，来多少，让他们死多少！！” 这样大白天毫不遮掩的守株待兔，共产党和军统游击队，只要稍微还有点正常智商，就不会自投罗网，毫无意义的来送死，这也是丁主任的算盘。 丁主任要向他的客人们展示一下清乡运动的巨大成果，和他自己的超人能力，所以当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清乡的目的，就在于实现“和平反共建国”，这可是汪主席苦心经营.反复强调的宗旨，他丁某人，自然愿做前驱，甘当表率的。 上午九点半，就在上海卫戍司令部军法处监狱方向，传来了隐隐约约枪声的时候（李主任的办法欲盖弥彰，但不得不承认，他瞒过了几乎所有的外人，此时在那座阴森的监狱当中，一场精心策划的大屠杀，正在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第一辆载满了那些抗日烈士和无辜民众尸体的大卡车，已经出发，前往叶伯言亲自带人挖掘好的土坑方向了），公路上传来了汽车的笛声。 三辆日本宪兵的野战摩托打头，一辆满载日本士兵的卡车，和三辆满载绥靖军士兵的卡车，耀武扬威的扬起沙尘，行驶在整个车队的前面；他们的身后便是来自日本正规军的十多辆野战翻斗摩托车，这些摩托车上，并没有像后来的抗日神剧描述的那样，每一辆车上都架着机关枪，实际上在高速行驶中，在这样剧烈颠簸的摩托车上射击机关枪，除了浪费子弹，没有任何意义。 卡车队和摩托车队之后，是二十多辆油光锃亮的高级轿车，其中有几辆明显是最高级的防弹汽车，里面当然坐着颐指气使的大人物了。这些汽车之中，有几辆还插着日本国旗，很明显，这是日本方面的贵宾了----丁主任的面子真够大的。 这些承载着中日双方大人物们的车队，在聚贤村村口停了下来，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重重禁卫之下，大人物们集合到一块，排列队伍，他们的真容一一浮现，可真是足够骇人听闻的：汪伪政权第二号人物立法院长.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副主席陈公博.第三号人物行政院副院长兼秘书长兼财政部长周佛海.第四号人物国民政府秘书长褚民谊（他也是汪精卫的连襟）.日本驻华大使须磨先生，还有几个日本将军（清一色都来自陆军，日本海军心高气傲，看不上丁某人这样的俗人），有说有笑，互相谦让，排列成一路纵队，现在可真是中日友好，渐入佳境，就连这个大人物所组成的队伍，也都是混编而成的。 当然啦，如影随形一般的跟随他们这些大人物的，还有好几十个记者，却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是日本随军记者，就是那些无耻的汉奸报纸杂志的“特派”记者，每一个都悄悄的领了丁主任的“车马费”，自然会想尽办法，说他好话的---日本记者也一样，只不过，他们的价码比较高而已。 丁主任站在一边，笑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支队伍，简直是“物超所值”“惊喜连连”，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除了汪精卫没来（他的身体因为那一年被刺客用手枪击伤了脊椎，并不适合做这样的“长途”旅行和视察），汪伪政权的二三四号人物竟然都给了自己面子，要知道，除了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的重要会议，这三个大佬同时出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最后，按照官场的规矩，当然是由职务最高的陈公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大家跟在他的后面，个个皮鞋锃亮，裤线笔直，身上的各色羊毛大衣（褚民谊居然身着了一件昂贵的裘皮大衣，这样的天气，也真不怕热，这位老兄颇懂养生，善打太极，据说是一个武林高手，他严格秉承着内家养生的基本原则之一“春捂秋冻”，一点儿也不肯让自己着凉的），丁主任则担当着导游的角色，带着众人，开始在村里边“巡视指导”。 所有的村民们都穿着新衣服，是丁主任提前给每家每户发放的，合身不合身的，都不在考虑之中，反正村民们很是高兴；除了发新衣服，还发给每户人家一袋子“满洲”大米，这还不算，他们居然还给每一户临街的人家添置了新家具，彻底清扫了村子里的卫生，处理了多年积累的大量垃圾，甚至还给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发放了大量的西洋糖果，村民们确实十分高兴，上一次有人如此大派福利，要追溯到遥远的清朝末年，村子里大户人家的儿子考取了举人，知府大人前来视察的时候了。 虽然村民们也知道，这些汉奸们不过是把他们当成了猴戏表演罢了，只不过，他们不适合去做表演的演员，而是在扮演那些体面的“演员”们棍棒皮鞭之下的那只猴而已。 村里的墙壁上都粉刷了各种标语，什么“和平反共建国”，什么“睦邻友好中日亲善”，什么“同文同种亚洲和善”，怎么“永久争取东亚和平”……反正各种各样让人恶心的谎言和噱头，都已经被用石灰廉价的涂抹在墙上，有没有人会相信这一套鬼理论，那只有鬼才知道了。 村民们都被要求站在街道两边，向来访的客人们笑，而且还不止于此，他们还布置了很多的茶几和桌子，上面放着茶水.糖块儿.各色坚果.各色水果，丁主任恬不知耻的介绍道，这些东西都是村民们自愿准备的，用来欢迎这些高贵而真挚的客人。 丁主任的这一手，其实也是多此一举，让很多贵宾都很不满，道理也很简单：你们准备了这些东西，那就是传说中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按照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他们这些前来视察的大人物，是应该象征性的喝一口吃一点的，问题是，他们不敢。 这个年头，只要有人在这些饮食当中稍微剧下点毒，他们就要完蛋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一时之间，众多的汉奸头子和日本鬼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些敬献给他们的礼物，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第一个去吃螃蟹，这实在是一个很尴尬的画面。 丁主任看着他的“游客”们，谁也不动手不动嘴去拿起那些饮食喝一口或者吃一口，心里边很是焦急，这可是坏规矩的事情---中国人的传统，是不容践踏的。 正当丁主任为难的时候，关键时刻，还是见过无数次大场面的陈公博大气的拿起了一杯茶，轻轻的啜饮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一小块江南小点心，咬掉了一小口，微笑道：“来来，大家来尝一尝，这是老百姓的心意，而且此地老百姓，都善于制造江南小点心，味道着实不错的。” 众人看他吃了喝了，都没事儿，再说也都不好意思驳丁主任的面子，毕竟现在的丁主任，从七十六号里边被打出来之后，正急于恢复自己的信誉，而且说实话，他仍然是这个政权当中最有能量的实权人物之一，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举个例子，此时满村子，都是他手下的那些身穿中山装，背着中正式或者汤姆森冲锋枪的精锐特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丁主任能在短时间里面，就搞起这么大的武装，就说明他的能量着实不小。 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丁主任有大把的枪和钱在手里，自然，还是那个叱咤江湖和朝堂的大人物。 ------- 一个小时之后。 聚贤村是个大村，村民足有一千好几百人，现在都聚集在村子中央的戏台下面，密密麻麻，颇有气势，一千多村民四周，倒布置了一千多个中日两国的士兵和特工，几十架机关枪也在瞄准着人们的后背，此时村民们的感觉，可真应了古人一句话：如芒刺在背。 如此群狼环视的场面之下，村民们自然是不敢稍有反抗的，这种情况之下的反抗，自然也是毫无意义的----对方的火力，可以在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就将他们统统放倒。 戏台上下左右都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显得热闹非凡，高高的木头架子上高悬着一个红色上等布条横幅，上面书写着遒劲有力的六个大字：“和平.反共.建国”，两边却是一副对联：“和平建国，黎民远离干戈火；反共修睦，苍生静待玉帛春。” 丁主任对于这个现场布置极为满意，尤其是这一副对联和六个大字，可是他花了大价钱才找了一位上海租界里的书法家写就的（当然，丁主任欺骗了这个读书人，他对此人说，这些字是为了装裱私宅的），于是，这位一向标榜自己远离政治不理俗事的书法家，到底还是为了金钱，出卖了自己的操守----几十个记者手中的照相机，正在噼里啪啦的拍照，这位书法家先生恐怕会因此而懊悔终生，他的作品，将很快就登上各大报纸杂志，从此成为他一生的耻辱。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悔之晚矣。 丁主任登上了主席台，再次检查了一下麦克风，然后开始了自己兴致勃勃的演说：“各位乡亲，大家都记得，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因为共党的挑唆，中日战端乍起，黎民涂炭，共党与苏俄却弹冠相庆。可怜我中华民国无数人民的鲜血！！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痛哭流涕，即便是孔孟圣人地下有知，也一定会痛哭不已，哀我民生！！但所谓国有危难，有圣人出，时局艰难之时，汪精卫先生不顾天下诽谤，拍案而起，为民请命，力倡和平，挽救我无数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陈公公博，周公佛海先生为汪先生之左膀右臂，鞠躬尽瘁，殚精竭虑，运筹帷幄，再造乾坤，方才有今日我们政.党.兵.民欢聚与此，共享太平，实在是三生有幸，幸甚至哉！！现在，请大家跟我三呼口号，共同庆祝中华民国新政府成立！！中日和平！！” “中日和平！！”台下的村民们都知道，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是日本人和绥靖军的机关枪，自然不敢稍有不满，都争先恐后的举起了手臂，喊起了他们昨天整整操练了一下午的口号来，熟练无比，震耳欲聋。 “反共建国！！”丁主任再次高扬起了手臂，扯着嗓子呼喊道。 此刻的他，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由他身先士卒而开创的清乡事业，毫无疑问，将成为各大报纸杂志的焦点，将成为整个日本占领区的典范，将来重庆政府倒台之后，他丁某人，自然是“新中国”的干城所在，所有被赶出七十六号的不快，在这一刻，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反共建国！！”村民们麻木的跟着喊了起来，在机关枪下，谁也没有表达自由的权力，只能是一架架已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按照昨天排练的套路，按部就班的表演给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观看。 有意思的是，在场的大小汉奸，甚至日本军人们，都跟着一块举手高呼口号，很显然，他们这是做给照相机和摄影机看的，好一副日中亲善团结一心的画面！！ “汪主席万岁！！”丁主任再次高呼起口号来。 “汪主席万岁！！”人们跟着继续高喊口号，很多人此时关心的却是，昨天丁某人的手下答应的，每家发放五十块钱的奖励，什么时候能够分发到位---五十块钱，在农村乡下，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横财了。 “很好，大家有如此的热情，何愁土共不灭，民国不兴？！”丁主任热情高涨，继续说道：“下面，我们荣幸的邀请国民政府立法院长.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常务副主席陈公博先生，给大家训示讲话！！大家鼓掌！！” 村民们立刻就鼓起掌来，他们虽然是乡下人，可是“第二号大汉奸陈公博”的鼎鼎大名，他们早就耳熟能详，今天总算见到“活的”了，一时之间，好奇心顿时战胜了恐惧感，人群骚动，后面的人纷纷踮起脚尖，认真观看这位风云大人物的真容。 “各位乡亲，陈某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在此见面，共同庆祝国民政府的成立，共同见证清乡工作的辉煌成果。我陈公博也是出身乡梓，年轻时也曾半耕半读，看到大家的田园之乐，实在是感慨万千，千言万语，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陈公博和汪精卫不同，汪精卫演讲，永远都是追求那种高高在上的风度翩翩，让人不敢平视，只能匍匐在地，举头仰视；而陈公博的演讲，追求的是平易近人，让人不知不觉之间，主动和他接近。 陈公博这是在骗人，他根本就没过过什么“半耕半读”的生活，他生于广州北门的一个官宦之家，家境殷实，学识渊博，兼通中外，先就读于广州法政专门学校，然后又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那可是蔡元培做校长的时候的北大，人才济济，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足以影响整个中国几十年的政治格局。 陈公博早就习惯了骗人，因为早就有人说，政治就是骗人，政治家就是骗子，这话用在汪伪集团身上，怕是一点儿也不错的，他们都在骗人，只不过骗术技巧，各不相同罢了。 “乡亲们，现在汪主席带领我们，成立了中华民国新政府，和平.反共.建国，要再造乾坤，建设我们的新中国，建设我们的新家园，大家，愿不愿意呀？！”陈公博笑意盈盈，看着台下，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面对的最低微的演讲听众了，其实他心里早就充满了厌烦：台下面这些卑贱的泥腿子，知道什么大道理？！今天换上了丁某人给提供的新衣服，口袋里装着丁某人给发放的西洋糖果，就懂得什么叫“和平反共建国”了吗？！ 愚民，纯粹的愚民！！ 人群当中早就埋伏了很多丁主任的手下，他们也打扮成了村民模样，如果不是他们营养充分的油脸和旁边村民们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消瘦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站在台上的陈公博，几乎认不出来他们呢。 人群当中的丁主任手下，并不仅仅是为了负责会场的安保，他们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便是负责烘托会场的气氛，就好像北平天桥剧场里面那些个领头鼓掌叫好的“托儿”，据说，如果这些老兄发挥的作用好的话，他们的报酬，居然比那些“垫场”的相声演员挣的还要多的。 果不其然，陈公博话音刚落，几个大汉已经同时高喊：“愿意！！” “愿意！！”“陈院长说的对！！” “陈院长劳苦功高！！” …… 戏台下的村民们乱七八糟的跟着大汉们喊起来，在他们看来，此时台上的所谓大人物，不过跟他们平日里请的那些戏班子里的戏子差不多的地位，都是卖力的表演，让他们鼓掌叫好的----而且今天，不用花钱。 戏台上的陈公博并不明白自己的“戏子”身份，他看到自己演讲的效果如此显著，心情很是不错，于是又对牛弹琴一般，讲了一番汪精卫兜售的汉奸理论，不知不觉之间，连篇累牍的文言文滔滔不绝，就好像一个清朝的大学士在讲话一般。 也真是好笑，台上的陈公博看台下的村民们像是一个个傻子，而台下的村民们，看台上不知说些什么的陈公博，却像是个得了癔症的疯子----你在看别人的笑话，却不知别人也正在看你；人生的境遇，大多如此。 这一下可好，戏台下的村民们听得昏昏欲睡，小孩子们吱吱呀呀，转动着好像安装了方向盘的脖子，左顾右盼，前瞻后瞧，手也不闲着，在抢夺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西洋糖果，每一个小孩子，都是典型的“人来疯”，他们是从来不怕热闹的。 村子里的妇女们嘻嘻哈哈，互相扯衣服扯袄，还有几个在纳鞋底子的，居然还有几个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的，一时之间，倒有不少特工的目光，都被这些开放的妇女吸引过去了---好有威力的“炸弹”呀！ 不知是谁，居然还趁乱捎进人群里面好几根甘蔗，附近的汉子们很快便人手一截，一边嚼，一边吐，不多长时间，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满满都是垃圾！！ 前来观礼的日本人不由得纷纷纳闷，中国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好像随时都能够生产垃圾似的，他们走到哪里，哪里便很快就会出现遍地的垃圾…… 一时之间，乱成一团，陈公博在台上味同嚼蜡，又不能公然发作，只好忍住怒气，勉强讲了半个钟头，方才在“热烈”的掌声当中鞠躬下台。 此刻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北平茶馆里面说相声的“杂角”（也就是没有什么名气的小演员，用来消磨时间等主角出场的），自己的段子还没说完，下面的观众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自顾自的喝茶嗑瓜子了，也就只好自嘲的笑了笑，下得台来，一脸庄重的站在队伍中间---今天是丁主任的“开张大喜”，他是必须要给面子的，尽管心底里，他骂了这些可恶的愚民无数次祖先。 丁主任当然要给今天破格赏面子前来的周佛海讲话的机会，百忙之中的周佛海，也是趁此机会出来散散心---他负责筹划新政府的组建工作，跑官要官的无耻汉奸们，几乎踏破了他的门槛，心里烦躁，能到这山明水秀的地方来逛一逛，然后品尝一下鲜美的河鱼，也是很惬意的，更何况，还能给姓丁的一个面子，今后很多事情，还需要姓丁的配合的。 周佛海的讲话干净利索，没有冗长的理论，没有空洞的口号，这倒很符合他的性格：务实，高效，简练，可惜的是，他空有济世之才，在汪伪政权这个肮脏无比的大染缸之中，也是半点施展不开的。 不只是他，只要是想做点儿什么事情的人，最终都会发现，自己投错了码头，陷入了这么多人渣的包围之中，想做一点儿正常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 村民们忽然发出了阵阵欢呼，丁主任和陈公博都很诧异，仔细听才发现，周佛海竟然在台上“大派礼物”，他向聚贤村的村民们保证，今后三年，聚贤村都不会被征收任何税赋，政府也不会在聚贤村里面抓走任何一个壮丁，还要给村子里修路.通电.装电灯，村民们面对如此恩惠，自然欢呼雀跃，连连叫好的。 陈公博和丁主任不得不佩服周佛海，这家伙办事的确有手段，以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权力，给一个小小的聚贤村一点点恩惠，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自己，为什么刚才就想不到呢？！ 这也许就是政治才干的差别吧。 周佛海在一片村民们的欢呼声之中下台，丁主任连忙过去百般奉承，陈公博却冷着脸，不发一语。 周佛海回到队伍中间，站在陈公博身边，两个人居然互相之间，一言不发---谁能想到，这两个人，在民国十年，还曾经共同出席了那一次改变中国历史的大会，那时候的他们，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一心想要探索出一条新的道路，改变中国的命运…… 历史就是一个只能向前汹涌而去的大潮，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只能顺着这个潮流，跟着它的方向奔向远方，如果你竟然逆流而行，或者不能适应它的汹涌澎湃，那么结局只有一个：你会被这个大潮，无情的卷进漩涡，无情的吞没掉的。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可现在的问题是：历史是没有旁观者的，身在大潮之中的人们，也许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顺流，还是逆流，只能相信自己的选择，哪怕这只是一场赌博。 有人说，政治就是赌博，在投入了国民党集团十几年之后，陈公博和周佛海两个人在中日战争的关键时刻，再次孤注一掷，投敌叛国，做出了他们一生当中最重要的选择。 这一次他们赌得很大，如果赢了，便是将来的中国主宰；如果输了，那自然是万劫不复----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毫不犹豫的投下了手中所有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