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法币伪钞

1940.2.26.

晚十一点，黄埔江码头。

夜已深了，开了春的大上海，仍然会是这样的寒冷，这和很多人记忆当中的大上海并不一样，那时候的大上海，没有疯狂的杀戮，是个繁华无比充满了生机的乐园，那时候春节一过，就已经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

寒风当中，七十六号的得力干将.直属警卫总队总队长吴阿四站在一辆轿车旁边，抽着雪茄，看着苍茫的黄埔江面，若有所思，他在等人。

今天晚上的任务，跟以往可不一样，今晚上，吴阿四，袁克让，还有老黄，三个七十六号的大佬，居然还有一个日本人，戴着瓶子底一般厚的眼镜，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反正应该是一个技术专家吧，因为他和老黄两个人都提着手提箱子，神神秘秘的。

四个人开着一辆车，来到了黄浦江边，等着他们的客人，到现在，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此时他肥大脸上的青紫色肿胀已经逐渐消退，李主任的耳光，即便再厉害，也总有失效的时候，但这一次“耳光”时间留给吴阿四的教训，则深刻的留在了吴阿四的心里---他能在大上海混这么久，自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粗人。

吴阿四这几天分外卖力，身先士卒，奋勇当先，因为他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如果失去了李主任的支持，他终究不过是一个地痞流氓而已，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的那些同行干掉的；而现在他能够在大上海呼风唤雨，日进斗金，正是因为背后有了七十六号这块金字招牌。

谁也没想到，此时站在他身边抽烟的，竟然是袁克让，这一对会议室打架的对手，现在奉了李主任的命令，联袂到此地，执行某一项重要而秘密的任务。

这当然是李主任的刻意安排，就像他故意安排侯东来和陈大川一同去拜访赤木钦之一样，李主任现在明显在制造机会，弥合几位手下大将之间的关系----当然，这只是表面文章，心狠手毒的李主任暂时不敢动背景强硬的侯东来，却一直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如何干掉袁克让。

袁克让这个年轻人的势力增长太快，已经让李主任寝食难安了，卧榻之旁，其容他人安睡？李主任的独裁风格，决定了他不可能容忍袁克让的存在，现在袁克让掌控的“东亚政治研究院”，已经名声在外，羽翼渐丰，被大上海的人称之为“小七十六号”了，现在是小号的七十六号，那么将来呢？如果日本人心血来潮，给袁克让加大“投资”，再成立一个什么“七十七号”，那么李主任的七十六号，岂不意味着要失宠吗？！

李主任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他是个嗜权如命的人，现在的权力，他还嫌小呢，如何能接受有人和自己分一杯羹？！

如此看来，还是逍遥在外的侯东来，最了解李主任的心思---他已经向李主任再清楚不过的表明，他不会去争夺和李主任的权力，他只要活得“潇洒”，就可以了。

侯东来虽然和日本人打得火热，但一直坚持着两个原则：第一，绝不接触七十六号的核心事务，比如行动和情报，如果得到李主任授权，他就去做，没有任务，坚决不瞎掺和。不接触这些事务，也就等于不掌控这些权力，也就等于不触犯李主任的猜忌，侯东来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汉奸，这些权力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的任务就是获取情报，而不是真的去为汉奸政权卖命。

第二，侯东来绝不培养所谓的亲信，到现在，也没有组成自己的所谓“小帮派”，他的交际招待处，虽然不让李主任派人过来当副处长，但实际上，里面的办事人员，多半都是李主任的亲信，侯东来并没有想方设法，调集所谓的“自己人”加入进来，形成一个独立于七十六号的独立王国，而是就依靠现有的这些人，完成自己的本分工作，同时自己则常常“翘班”在外，“寻欢作乐”，给所有人一个“不务正业”的形象，也就足够了。

袁克让并不像侯东来想的那么深邃，这并不是因为袁克让的智力不如侯东来，而是因为他利欲熏心，而且毫无退路---谁都能反水，唯独他袁克让，不能反水。

他亲爱的表舅戴笠为了他挨了委员长的棍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袁克让明白了这一点，再加上年轻人特有的那一份高傲和雄心勃勃，就决定了袁克让做事不留余地，一心想要在短时间之内，干出一番成就，得到日本人和汪伪政权高层的强力支持，成为一个新的强人。

这也就几乎注定了，李主任要对他下狠手，打黑枪了---能不能熬过这场杀机，就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袁克让看着吴阿四，笑道：“师叔，那几个家伙，不会放我们的鸽子吧？都等了两个小时了，连一艘船的影子都没见到。”

吴阿四对于袁克让对自己的新称呼很是满意，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也没心思和袁克让接着斗下去了，便笑道：“小袁，你得有点儿耐心，这种事情，事关重大，着不得急的。十年之前，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一块地区，我为了等一批江北送来的好烟土，带着弟兄们，足足在黄浦江边等了一天一夜。那时候，突然就下了大雪，弟兄们穿得单薄，一个个抖得像打摆子一样，关键时刻，还是我们买来的几坛子烈酒管了大用处，我们每个人一碗接一碗的向嘴里面倒酒，可是也真奇怪，每个人都喝了那么多酒，每个人都没喝醉----江北的船终于到了，两边交接完毕之后，我们居然还能开大卡车回去呢，季师叔看得目瞪口呆……”

吴阿四回忆着自己的光荣历史，虽然他也明白，心高气傲的袁克让，跟自己过得并不是一样的生活，这个公子哥，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可能连冬天一晚上，要烧几斤柴火，都不明白吧……

袁克让微笑，听得聚精会神，这当然是假象，他要和吴阿四修复关系，必要的“倾听”就一定要做足样子的----其实他又怎么会对一个臭流氓的历史，有什么真正的兴趣。

吴阿四还在继续回忆往事，这是中年人的通病，无数曾经的往事，根本不用主动去想，自己就会不知不觉之间，浮上你的心头，吴阿四忽然感叹道：“江湖人，江湖死，十年之前跟着我的那一帮兄弟，十几个人，都死了。他们有被共党杀死的，有被警备司令部当成共党充数给枪毙了的，也有被洪门干掉的，还有被三大亨的手下做掉的，居然还有跟着杜先生去打日本，被日本军舰一炮就轰掉半个脑壳的，真实世事难预料呀----今晚上这景象，就好像那天晚上一模一样，除了没有下大雪，弟兄们的每一张脸，就好像在我面前一个样子。也真他妈奇怪了，我吴阿四杀了这么多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无论多么血肉模糊，多么狰狞可怕，我想都想不起来，可是我这些弟兄的脸，我常常一闭上眼，就能清楚的看到，这些年，我身边走了多少兄弟呀……”

袁克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的上海出了名的大流氓，无恶不作的吴阿四，居然在此时流下了泪水，也真是奇怪---但一秒钟之后，袁克让什么都明白了，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吴阿四其实并不是在为他的那些弟兄们而哭，而是在为他自己而哭，已经做上了这一行，后悔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能随波逐流，到哪儿算哪儿了。这样的大时代，人的命运是无法自己掌控的---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谁也不知道，哪一个即将飞来的子弹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袁克让也有些被吴阿四传染了，这一瞬间，他也忽然感叹起了自己的命运，在这个迷茫的风云时代，自己最后的结局将是怎么样？！

没有人会告诉他，即便是他自己，也根本就不知道。

雄心勃勃的袁克让自然不甘于这样的伤感下去，自己的命运，自己必须要掌握！！

他决定立刻扭转话题，忽然笑道：“师叔，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其实烟土这东西，满中国都是，你们又何必为了一点儿这东西，要在大雪的天儿，在黄浦江边，足足等上一天一夜呢？”

“小袁呀，这就是你该长见识的地方了：没错，烟土这东西的确满地都是，没什么稀奇的。可是，如果为的是又好又便宜量又大的烟土，就值得你等上一天一夜了，别说一天一夜，等上十天八天，也是必要的。更何况，这还是帮会的命令，别说天上下大雪，就是下刀子，我们也得顶上去的。”吴阿四笑道：“你不知道，我们等的那些东西，来自红头瓦罐的地盘，他们在江西.湖南.福建打了土豪，缴了烟土，就偷偷运到上海来出手，为自己的组织筹集经费。整个大上海，这样好成色的东西，各个堂口都抢着要的----那可都是各地土豪珍藏的上等烟土，卖的却是普通烟土的价，那可真是抢手的货呀。我们和洪门干了好几架，死了好多的弟兄，才把这件事情拿下来的……”

袁克让这时候不由得瞠目结舌，如果不是听吴阿四亲口说出来，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上海青帮，居然早就和“红头瓦罐”秘密的做生意，他们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袁克让微笑，道：“今晚上真是开了眼界，看来以后江湖上的事情，我还真的多和师叔请教了！对了，师叔，今晚上只有我们四个人过来，又带了这么多黄鱼和美金，如果对方动了什么歪心眼子，给我们来一个‘黑吃黑’的话，仅仅凭我们四个人，几支枪，怕是抵挡不住的。”

吴阿四笑了，心高气傲的袁克让，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小崽子，原来暗地里加着小心呢----这家伙果然不是笨蛋，假以时日，肯定会在大上海“抖起来”的。

吴阿四便笑道：“小袁，就因为今晚上事关重大，我们才不得不亲自来，你也知道，那一套法币的模板，可真是一等一的货色，日本人流着口水，早就想搞到手了。可是那帮英国佬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把价钱玩了命的往上涨，最近才答应用两百根金条的价钱成交，你想想，这可是能造钱的东西，一本万利的买卖，上面能不重视吗？”

他们今晚三个大佬来此地吹西北风的原因终于出现了：为了“打击重庆政权统治区的经济”，日本人计划大规模的伪造法币，可是实际上，日本人制造法币伪钞的目的，是为了借此攫取国统区的大量物资，为此，日本人有意无意的悄悄放松了对国统区的严格封锁和检查，可以说是欲盖弥彰了。

但可笑的是，堂堂大日本帝国的技术机构，想尽了各种办法，居然还是伪造不出合格的法币模板，因为日元的印刷手法和法币大不相同，法币的模板，本来就是采用英国技术制造的，有很多的加密技术和细节，别说是日本人，就是中国自己的中央银行人员都莫名其妙，日本人连续实验了很多次，制造出来的“法币”，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连上海乡下卖猪肉的屠夫，都坚决不肯收的，日本人丢尽了脸面，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种种情报网，联络上了英国黑帮，好不容易才搞到了一套模板，英国佬显然是下了大功夫才弄到手的，而且价钱开得很高，日本人愿意相信，这一套模板的水平很高，一定是当初参与设计的有关专家“下了水，走了风”了，别说是两百根金条和三万美元，即便是翻上一倍的价格，也是值得的。

日本人下了决心，却绝不肯亲自出面，而是让他们的忠实走狗七十六号出面当冤大头，万一消息泄露的话，他们可以轻松的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七十六号，作为奴才，七十六号本来就应该随时为他们的主人挡子弹的。

日本人的计划，本来要残忍的多，他们计划让七十六号派出几个得力手下，从英国佬手里接了东西交给自己之后，立刻出手做掉这几个七十六号的手下，这样子便一了百了，干净利索了----几个七十六号小伙计的命，本来就不值一文的。

但是李主任在关键时刻，否决了日本人的意见，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的手下去给你们办事，然后便神秘的消失了，以后七十六号的弟兄们，谁还会真心给你们办事？！

而且李主任出手就是他不留余地的一贯风格，他干脆小伙计一个不用，直接派了手下的三个处长，而且即便是处长，也是他精挑细选的：一个是人多势众的青帮大佬，一个是风头正劲的当红小生，一个是七十六号的头把技术交椅，这三个人出面，让日本人投鼠忌器，绝对不会干出杀人灭口的勾当来，李主任算是把日本人都研究透了。

日本人也“理解”了李主任的煞费苦心，于是影佐将军又亲自给李主任打回了电话，表达了歉意，也对李主任保证，这三个大佬绝对没有任何危险，他们动谁，也不会动这三个重量级人物的，李主任很高兴，两个人又互相无耻的恭维了一番。

日本人的判断出现了误差，李主任让三个得力的处长去冒生命危险，目的绝不会是这样简单的，他们不知道，别人不说，单说这个老黄，他的一双眼睛，可就是狠辣无比的---你以为李主任今晚上派他来，仅仅是为了要挟日本人吗？！

那你就太天真了。

“问题是，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三个亲自来呢？”袁克让还是不大明白，或者说，他是想从吴阿四嘴里，听到更多的内幕，他的脑袋，可不是白给的。

“你呀你，江湖经验太浅，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吴阿四微笑道：“简单说吧，我们三个今晚上陪着这个日本佬过来，跟英国佬接头交易，就是在替日本人顶一个‘伪造法币’的罪名，如果将来这件事情败露了，那就是我们三个七十六号的处长，总队长，私相勾结，伪造法币，跟他们日本人，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袁克让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当然知道这个罪名的严重性，便说道：“这么说，我们三个，很有可能被日本人抛出来，当成替罪羊吗？”

吴阿四大笑，道：“这你就想多了，如果我们三个都做了替罪羊，七十六号岂不等于垮了半边？！放心吧，日本人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老百姓和报纸的眼睛，也并不是用来喘气的，他们只是加个小心，避免自己亲自出面而已----再说了，现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谁又会追究这个真相？！保命还来不及呢！！”

“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三个人呢？侯处长，陈处长，元处长他们，不可以吗？！”袁克让还真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和吴阿四，还有老黄过来。

“哈，他们几个，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吴阿四微笑，颇有几分自豪的表情：“派我来，因为我是上海青帮的地头蛇，我造伪钞，顺理成章；而你呢，则是黄老太爷的孙女婿，自然也就代表了黄老太爷，而且你身手好，如果英国人敢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能够应付；至于派老黄来呢，当然是因为他是技术大拿，那套模板的水平高低，老黄用仪器看一眼就能明白的。”

“可是，那个日本专家，一看也是做这个的，为什么还要派老黄来呢？”袁克让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刨根问底，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聊天了-----袁克让不是傻瓜，他隐约觉察出，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日本人那边对我们不放心，他们派专家来，是为了防止万一我们来个调包计，留下好模板，偷偷的换给他们一套劣质模板，那他们不就竹篮子打水了吗？”吴阿四笑道：“这些东洋鬼子，好他妈不是东西，我们整天给他们卖命，他们骨子里，却是信不过我们的。”

从这个铁杆汉奸嘴里面听到痛骂日本人的牢骚话，还真是少见，袁克让笑道：“算啦，阿四哥，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各为其主，立场自然不会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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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一老一小两个汉奸相谈甚欢的时候，一艘船，不大不小的一艘游艇，在深夜之中居然不开灯，悄悄的从远处向码头开了过来，如果不是船只特有的马达声，码头上的人几乎看不到这艘船的身影----凭这一手“盲开”的本事，就说明这艘船上的人，绝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袁克让明白，至少这艘船的船长，绝对在英国海军里面服役过，这种技术，可不是那些开游艇或者普通船只的闲人们能够掌握的。

英国佬过来了，他们如此谨慎小心，也纯属多余，日本高层早就给日本海军打了招呼，今晚上这一段黄浦江面，根本没有巡逻队和巡逻船的---这是一次战略行动，海军必须无条件服从的，因为这是从日本海军军令部直接越级下达的命令。

车门打开，老黄和那个日本专家，都钻出了车子，四个人站在码头上，像一列欢迎长官的士兵那样，翘首以盼。

这艘不大的船很平稳的靠了岸边，出来两个强壮的英国佬，熟练的套上了缆绳，然后从船里面取出了几块厚重的钢板，搭在了船只和码头之间---这显然是给这几个“外行”准备的，如果是水手们，他们可以很轻松的从摇晃的船上，轻轻一跳便跳到码头上，反之亦然，这可是需要技术的。

两个英国佬向码头上的四个傻瓜挥了挥手，笑道：“Come on board, guys！！（伙计们，上船来吧！！）”

袁克让笑道：“Come ashore！！（你们上岸上来！！）”

一个英国佬立刻两手一摊，瞪着眼睛，向袁克让怒斥道：“Green hand！！（菜鸟！！）Do you understand the rules?！（你懂不懂规矩？！）”

吴阿四一脸茫然，不知道袁克让跟这个英国佬说了些什么鸟语，倒是旁边的老黄一脸微笑，还没等袁克让跟对方对骂，忽然插话说道：“Stop quarrelling. It's important！！（不要吵架了，正事儿要紧）---- Let's go aboard！（我们上船就是了）”

那个日本专家一言不发，只是在那里傻笑，显然，老黄的英文发音很好笑，让他这个留学英国的专家觉得很有趣。

袁克让便瞪了那个英国佬一眼，四个人排成一路纵队，小心翼翼的上了钢板，摇摇晃晃的上了游艇。

游艇的客厅很是华丽，也很宽敞，显然，这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所拥有的，四个人进了客厅，却发现客厅里还有四个人，都是老外，其中一个显然是老大，坐在椅子上，手里提着一个手提箱，他身后的三个人，手里也都提着东西，不过是一种特殊的东西：汤普森冲锋枪，而且是五十发弹鼓的，这倒真的证实了他们的黑帮身份，因为专业的情报人员，不会如此配置的---这样的配置，简直太傻了，用来进行胡打乱射的黑帮枪战还可以，如果进行专业特工的枪战，那简直就是自己找死了（此种原因，读者可以自己思考，为什么火力强大的超大弹鼓的汤普森冲锋枪，反而会成为情报人员在枪战当中的累赘？）。

谈判的过程很简单，英国佬取出了那一套模板:一元，五元，十元，五十元，一百元面值，应有尽有。

老黄和那个日本专家不约而同，打开了自己的箱子，那三个英国佬哗啦一声，都举起了手里的冲锋枪，对准了他们，如果他们开火，怕是一秒钟不到，四个亚洲男人，就都会变成马蜂窝了。

老黄笑了：“Don't worry, it's not a bomb!（放心，不是炸弹！）”

他从箱子里面，拿出了一架特殊的显微镜，而那个日本专家，则拿出了另外一台仪器，两个人还分别取出了一套崭新的法币，然后便开始旁若无人的观察起来，两个人的方法却很有默契：日本专家首先盯上了模板，看了足足五分钟，而老黄则观察起了法币，却只用了两分钟不到，老黄安静的等待着他的日本同行。

袁克让和吴阿四紧紧盯住对面的三个冲锋枪手，两个人都是用枪的老手，他们有足够的把握，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能拔枪出手开火射击，放倒对面的这三个英国佬，这三个英国佬都很业余，绝对没有在军队服役的经历---别问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船舱的客厅门口，也就是他们的身后，还有两个英国佬，手里都握着一把韦伯利左轮手枪，这可就是致命的威胁了，这个距离，即便是个外行，也能至少打中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个。

吴阿四和袁克让的脸上身上，不约而同的都渗出了冷汗，他们平常都是吆五喝六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去冲锋陷阵，今天一个手下都没有，还带着两个废物，面对着对方七个枪手，三挺冲锋枪，这他妈的可真够刺激的。

老黄和日本专家，已经互换了观察对象，又是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吴阿四和袁克让此时感觉，简直是度日如年，不，简直是度秒如年---这两个他妈的专家，你们倒是快点儿呀！！

终于，两个专家总算停下了动作，互相看了看，然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那个坐着的英国佬大笑道：“FUCK！You're really good at it！！（你们果然是内行！！）”

然后他盯住了满脸是汗的吴阿四，居然出口说出了一句中文，别别扭扭的中文：“一手交钱，交，一手交火！！”

紧张到了极点的吴阿四此时还是忍不住笑了，道：“交火个屁！你想让老子开枪打死你吗？！那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了，你们要的东西，好好看看吧，造假钞的，如果收了人家的假钞，那才叫一个丢脸丢到家了呢！！”

英国人一脸茫然，显然，他的中文词汇并不像他们的弹鼓里面的子弹那样的丰富，他看着吴阿四，不明所以。

还是袁克让打了圆场，他将一个手提箱放在了桌子上，打了开来，立刻，客厅里便被一种奇异的光芒所笼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的被它所吸引了：黄金，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敌的东西。

袁克让笑道：“Gold and dollars ，you want！！（你们要的黄金和美元）Take a good look at the truth！！（好好看看真假！！）”

英国人大笑，他随手拿起了一根金条，只是轻轻摸了一下，然后便是一沓美钞，却只是放在鼻子上一闻，便点了点头，笑道：“Transaction completed！！（交易完成！！）You can leave！！（你们可以离开了！！）”

于是，老黄提着那个装着法币模板的手提箱子，在三个人的身体护卫之下，艰难的回到了岸上，尤其是那个日本专家，简直把老黄当成了祖宗一般，如果英国人一开火，他就会毫不犹豫的铺在老黄上身，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抵挡雨点一般射过来的子弹---很显然，他知道日本高层的计划，未来的日本伪钞制造的生产，自然应该是由他来负责的。

船上的英国佬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很显然，这些过分谨慎的“中国人”，根本没有“专业精神”，他们居然在怀疑自己会突然下手，抢回那个箱子，中国人如此多疑没礼貌，怪不得会让日本人打成这个样子，这些没有种的中国人，跟随日本人做狗腿子还不够，居然还他妈的制造伪钞，祸害自己的国民，这种人渣，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看着英国佬的船悄悄的离开，岸上的四个男人都不由自主的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而他们的身后，三辆日本梅机关的汽车，已经驶了过来，看来，日本人对于得到这套模板，片刻也不想耽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