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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三大案(十二):伤离别
作者:王武帝 | 发布时间 | 2018-12-05 | 字数:9668
1940.2.25.
晚八点,飞乐西餐厅。贵宾包间。
侯东来和汪锦元.齐时雨再次会面,他们点了昂贵的牛排套餐,这家有名的西餐馆的牛排套餐,包括了黑椒烤牛排、蔬菜沙拉、法式煎蛋、意大利通心粉.意大利香肠切片,味道可口,香气诱人,他们还开了一瓶红酒,地道的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品牌货,但三个人,却都没有心情吃喝。
作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一向是反对奢靡之风的,但此时他们的排场,便是他们最好的掩护,任何人见了,也不会怀疑,这不过是几个新政府的“栋梁之才”的小范围朋友聚会,而不是上海中共几个极其重要的战略间谍的紧急会议。
此时三个人的身份,都已经不低了:汪锦元,是汪精卫机要秘书和日语翻译,未来的汪精卫主席办公厅副主任兼翻译科科长,还兼着汪精卫主席南京官邸的总务处长,他在汪公馆里面举足轻重,甚至能够影响汪精卫的决策;
侯东来,上校军衔,七十六号交际招待处处长,《新语丝》杂志社副社长,日本梅机关特命情报员;
齐时雨,上校军衔,上海绥靖军卫戍司令部军法处处长,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便是汪精卫伪政权立法院的“立法委员”,所以从理论上讲,三个人里面,齐时雨的官儿,是最大的---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讲而已,汪锦元和侯东来手中的实权,比齐时雨是要大得多的。
汪锦元放下了手中的刀和叉子,心情沉重的说道:“同志们,我必须通报你们一个消息:医院刚刚传来情报,上海市委委员兼妇女工作委员会主任毛丽瑛同志,由于被敌人使用的化学武器袭击,造成急性伤口感染溃烂,导致多重器官坏死,已经,已经……”
他少见的流出了热泪,却连忙用手绢擦干净了,春风得意的汪公馆大秘书,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流眼泪的----潜伏特工,即便连随便流眼泪的权力,都是没有的。
听到这个悲惨的消息,侯东来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几下,沉声道:“都是因为我,是我传出消息太晚了。”
“这不能怪你,东来,真的不能怪你。我查了资料,苯非那明是一种很厉害的化学制剂,类似于固态芥子气,常规医疗手段,根本无法救治。”齐时雨忽然道:“更何况,它是在毛丽瑛同志的腹腔之内发作,没有人能够做到的。”
“这种卑鄙腌臜的东西,当然是日本人提供给袁克让这个王八蛋的。”侯东来恨声道:“这个小王八蛋,我剥了他的皮!!”
“这正是我要说的,东来同志,请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斗争已经白热化了,这个时候,组织认为,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能轻易对袁克让动手。”汪锦元道:“你想想,现在七十六号内部刚刚停止了火并,袁克让又刚刚杀害了毛丽瑛同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如果干掉他,敌人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是我们做的,他们必然对我们进行更大规模疯狂的报复。为了一个袁克让,让整个组织受到敌人的‘重点照顾’,实话实说,这样做是不明智的。”
“这个深仇大恨,我们会记住的。”齐时雨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东来,你放心,欠我们的迟早要还给我们,跑不了他袁克让的。”
“我如果通过军统来对袁克让下手,也不可以吗?”侯东来的眼睛当中布满了血丝,看着两个同志,狠狠说道,他对袁克让的仇恨,已经达到了顶点。
“东来同志,我知道你对同志的关爱,可是袁克让,在七十六号里面是你最有力的盟友,而且他这个人得意忘形,嚣张跋扈,实际上你的挡箭牌;你现在根基未稳,如果贸然干掉了他,就等于将自己置于李某人这一派的火力焦点之上,所以,上面不同意你对袁克让采取任何形式的行动。”汪锦元道:“东来,老齐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们早晚会跟他们算的。”
侯东来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杯红酒,仰起脖子来,一饮而尽,毛丽瑛同志的被杀,让侯东来心里面的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偏偏不能给她报仇,他的心情,他的那种极度的挫败感,他的同志们是可以理解的。
汪锦元叹了口气,道:“东来,恐怕你还得接受一个坏消息:这一次事件,你的联络员刘云同志,为了营救毛丽瑛同志,不惜暴露身份,连续跨越了几个组织系统,查找毛丽瑛同志的下落,我们感谢她的努力和付出,但也要考虑她和你的安危。现在认识她的同志已经很多了,而且还有很多基层的年轻同志,我们不能排除,万一将来有人落到了敌人手里,受不了严刑拷打,交代出刘云同志的可能性,所以,按照党的组织纪律,刘云同志,将被调离上海,几天之内,就会有新的同志来找你接头,担任你的新联络员工作。你和这位新同志的联络方式,上级会在报纸上登消息通知你,你应该懂的。”
侯东来点点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实在没想到,这一次行动,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挽救回毛丽瑛同志的生命,反而还赔上了刘云同志,侯东来能不难受吗?
他和刘云同志,虽然只是纯洁的同志关系,但两个人合作已久,彼此的感情自然很是深厚,现在突然之间就要分开,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他的感受,是可想而知的。
“刘云,她,她要到哪里去?”侯东来今天的情绪简直坏到了极点,否则,他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这是违反组织纪律的。
“对不起,东来,你知道我不能说。”汪锦元叹了口气,仿佛对侯东来的打击还不够一样,他又接着说道:“两位,还有坏消息,恐怕今天这顿饭,你们要负责结账了,今晚这顿饭,就算是给我的践行饭---做为汪公馆和新政府的先头筹备人员,我也将在近期就前往南京,今后虽然还将来往于京沪两地之间,但我工作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南京,所以今后上海的事情,恐怕就只能依靠你们两位了。”
“老汪,你这个人真讨厌,今晚上,从你嘴里,就没听到过好消息。”侯东来埋怨道,其实,他是舍不得汪锦元离开的,这种同志之间的革命友谊,是外人难以理解的---这是一种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生命,交托到同志手上的友谊。
虽然侯东来也知道,汪锦元这也是身不由己,做为汪公馆的核心人物之一,汪锦元必须紧紧跟随汪精卫的脚步,才能准确的把握住汪精卫的脉搏,获取最重要的情报,不得不说,这方面他的工作的确很有成效----说他已经将偌大的汪公馆,将来的国民政府代理主席兼行政院长汪精卫的官邸,变成了透明的玻璃鱼缸,那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谁说没有好消息?”汪锦元微笑道:“我刚从陈公博那里得知,即便有姓丁的亲自压阵指挥,日伪军出动了大队人马,他们的清乡仍然扑空了,我们的主力部队及时分散转移,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为此,南方局决定,鉴于我们及时传递情报,使得我们的主力部队及时分散转移,脱离了危险,所以对我们进行表彰:南方局组织部给我们三人,每人记大功一次,另外,侯东来同志,由于贡献最大,登记档案,秘密通令嘉奖一次。”
“哈,总算从你嘴里,听到点人话。”侯东来勉强笑道:“不过我不明白,什么叫‘秘密通电嘉奖一次’?”
汪锦元笑道:“这就是说,本来你的功劳,是应该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的通过电台,明令通报整个南方局系统各个党委和支部的,但是由于你的特殊身份,只能把这个奖励记在你的档案里,算是已经通电表彰过了---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哈,我只是很得意,想让你老汪,给我再说一遍,我正好享受一下。”侯东来笑道。
“去你的吧,这点小成就就沾沾自喜!”汪锦元笑骂道:“为了保护我们,南方局提升了我们三个人的档案级别,事实上,我们三个人的档案,已经从南方局调到了延安社会部,成了最高级别绝密档案了,组织这是要用最高的保密级别,来保护我们的生命---我汪锦元,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你得意什么呀?小家子见识!我们三个的档案,充其量只能进入中央社会部绝密档案当中的一类B档,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大人物;我们还得继续努力,做出更大的贡献,才有机会被调入一类A档的。”侯东来笑道:“所以汪大秘书,你还得继续深挖情报,而且你的官儿,也要越做越大,才有机会换换抽屉和保险柜的。”
“东来,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汪锦元大惊道:“这可是社会部的绝对机密,连我都不知道的。”
“这正是我无比仇恨叛徒的原因。”侯东来恨声道:“顾顺章,张国焘,这两个无耻的王八蛋,叛变革命之后,把他们掌握的我党的秘密都跟国民党说了,我这个级别的潜伏人员,得到了军统的‘情报特训’,接触到了这些秘密,所以我了解这个情况。”
“这些无耻的叛徒,背叛党,背叛人民,害人无数,他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汪锦元也咬牙切齿的说道,历史已经证明,顾顺章的确没有什么好下场,而曾经春风得意的张国焘,现在也已经 “靠边站”了----据说“太子爷”现在对他很感兴趣,经常向他请教一些问题,听说而已,没有办法证实的。
“锦园大哥,我也必须给你浇一盆冷水了:关于清乡作战的情况,你刚才说的,自然是没有错的。”齐时雨紧皱眉头,道:“可是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虽然没有抓住我们的主力部队,但依然抓了我们的两百多名伤员和地方干部,都用火车和大卡车送到上海,关在我们绥靖军卫戍司令部的军法处监狱里,后续的行动还在继续,相关人员仍然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绥靖军军法处,已经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法西斯集中营。姓丁的亲自主持了这次清乡,看样子,他是铁了心的要以此向日本人表功了,这几百个被抓进来的人,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无辜群众,恐怕这一次是难逃毒手了。”
又是一个坏消息,三个人都沉默了,现实,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敌人组织如此规模的清乡行动,绝对不会空手而还的----既然抓不到新四军的主力部队,他们就拿来不及转移的新四军伤员,还有地方干部,甚至是“窝藏”这些伤员的无辜群众来充数,这也算是他们的“辉煌战果”了。
侯东来等人却无能为力,尤其是齐时雨,他的心情应该是最沉重的:这些人就被关押在他的绥靖军军法处之内,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名义上是绥靖军的军法处,可是现在里面有一个中队的日本正规军,轻重火力配置齐备,没有几千人的大部队,根本就打不进去。
汪锦元道:“这笔账,我们迟早也是要跟他们算的!!敌人重兵看守之下,我们无法解救出这些被捕的同志,但我们仍然可以给予敌人重大的打击,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给他们伪政权的‘开业典礼’,送上一份大礼----东来,南方局已经批准了你提出的作战计划,据说军统的戴老板,极为重视你的作战方案,亲自到驻重庆的八路军办事处商谈此事,请我们帮忙,国共两党联合进行某一场行动,近期以来,这还算是第一次。”
“不错,蒋介石正在秘密策划什么‘反共新高潮’,到处煽风点火,各地的国民党军队,不断的和八路军,新四军产生摩擦,尤其是阎老西,在山西闹得更是欢,而胡宗南这个白面书生,蒋介石的嫡系中的嫡系,更是指挥着几十万大军,将陕甘宁围得铁桶也似。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这次行动,国共两党联合进行的行动,最后能够成功的话,必将对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打破现在这样的紧张气氛,发挥一定的作用。”齐时雨道:“虽然我还是觉得,就算没有他们军统这些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家伙,我们自己也可以完成这件事的。”
“这个嘛,老齐,说实话,我也考虑过,但是实施起来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侯东来道:“你也知道,对付日本人的铁甲列车,需要大量的高技术装备和专门人才,尤其是大量的高爆炸药和起爆器材,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我们这方面筹集起来实在太过困难,不知道要动用多少关系,花多少钱,从香港到上海,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才能准备好了,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时间有限,我们实在等不得呀;更何况,我们在苏州附近的游击队兵力也很有限,都是轻武器的部队,火力并不强大,难以独立承担打援任务;而反清乡斗争也还在进行着,我们没有办法把大部队调回来帮忙的;从政治上讲,两党联合,也是对投降派的沉重打击,是对民众抗日信心的巨大鼓舞----就这样办吧,老齐,绥靖军那边的情报,需要你及时跟我通气。”
“那是当然的,一般情报,我会通过联络渠道和交通员,告诉你;而紧急的重要情报,我会亲自和你面谈。”齐时雨道:“我们见面的理由,我也已经想好了:便是你侯大处长求着我帮忙,要打通与任援道和陈公博的关系,想要通过立法院补选的机会,当选为伪立法院立法委员,从而打开自己政治前途的康庄大道。为此你不断巴结我,还要送钱送礼物,请客吃饭,总之,是你的精明和算计,让你做出了这些不要脸的事情。”
侯东来大笑,道:“好吧,齐大处长,反正我的脸皮已经足够厚实了,就让你占占我的便宜吧!!”
三个人谈完了正事,然后开始吃饭,他们一扫刚才那些沉重痛苦的话题,开始高谈阔论,嬉笑闹嚷,扯一些风流庸俗的话题----这也是他们的身份掩护,做个特工,也实在是不自由的,就连他们的喜怒哀乐,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他们对外人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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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七十六号总部,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将一份《申报》的“号外”狠狠的砸在了桌子上,愤怒的说道:“这个姓于的,给脸不要脸!!大川,你立刻展开行动,进行布置,我要这个跟我们过不去的王八蛋,去死!!”
《申报》号外里面用了很大的篇幅,详细报道了《大华晚报》报馆袭击案的判决过程和结果,这可是“刚刚出炉”“新鲜无比”的新料,果不其然,这样的号外刚刚投放市场,就被关注此事的上海市民抢购一空。
果然不出所料,江苏高等法院的院长,于达明法官坚持原则,依靠确凿的证据,做出了公正的判决。
七个参与那天报馆行凶的七十六号的特工人员,因为“蓄意伤人”“毁坏私人财物”的罪名,分别被判处十五年到七年的有期徒刑,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但于达明法官,却有意回避了更为严厉的法律适用---本来这七个人,身为中华民国公民,却参加叛乱组织,勾结外国政府和军队,杀害本国公民,阴谋推翻本国政府,是适用于“叛国罪”,可以直接判处死刑的。
可是现在江苏省高等法院寄人篱下,局促在公共租界里面,为了避免刺激公共租界的洋人们,于法官便做出了这样“不轻不重”的判决----否则,他判了这几个人的死刑,到时候那些意大利佬就会以“人道主义”为理由拒不交人,到时候,尴尬的还是中国人自己,所以这样做,是很不聪明的。
问题是,于达明法官作为一个坚定的抗日分子,一个资深的法律名家,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几个为虎作伥,血债累累的日本人的走狗们的,他有他的办法。
刚才的判决,其实都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要害在这里:“本院因为条件限制,暂不具备关押执行有期徒刑犯罪人员之条件,且本院判决未生效期间,犯人仍然可以依法上诉,依此缘由,兹根据《中华民国刑事诉讼法》第十一条第九款之特别规定,将本院一审判决之后的人犯,移送重庆陪都高等法院,在犯人上诉,且经由该高等法院审判之后,酌与处置:如果上诉法院维持或减轻原判,则该七名人犯,就地于中华民国司法部设立于重庆之某处监狱执行监禁;如上诉法院推翻本判决,则应就地将该七名人犯无罪开释,且由本法院承担所有人员返回上海之相关经费,并进行合法之赔偿……”
法律的妙处就在于,那些专业法律人士可以轻松的“玩转”法律,于达明法官看似对这七个犯人“手下留情”,实际上,却是将他们送上了绝路:只要意大利人交出这七个犯人,他们就会被暗中支持重庆方面的英国佬将他们送往香港,然后和重庆方面的人员在香港机场直接进行“引渡交接”,这七个犯人,将会乘英国民航飞机到达他们谈之色变的大后方重庆,见到一直对他们“朝思暮想”的戴笠戴老板,然后便会享受戴笠对他们的“特别照顾”----没有一个七十六号的人员,敢于相像这种特殊待遇的,对他们来说,如果能在上海被一枪毙掉,甚至被绳索活活勒断自己的颈骨,也比被送往重庆这个地狱,要好的太多了……
于法官的判决打中了七十六号这条毒蛇脆弱的七寸,众多七十六号特工的士气必然受到严重影响,今后七十六号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里面的行动,恐怕将会大受影响,因为可能每个行动人员,都害怕会落到如此的下场,行动的时候,可能不会尽力而为,甚至可能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豕突狼奔,不战而逃……
所以于法官,才必须死。
陈大川站在一边,冷冷笑道:“大哥,你冷静一些!!这都是小事,交给我办好了,你是什么人物,犯不着跟他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生气的---你只管放心,行动人员我都已经调动好了,行动时间,就定在明天早上,姓于的去法院上班的路上,到时候我们就给他来个乱枪开花,让那些狗屁记者,很快就能拍下他的惨状,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跟我们七十六号过不去!!”
李主任道:“你动手固然痛快,可是你想过没有,那里是公共租界,你的那些参加行动的弟兄们,他们撤退的方案都制定好了吗?不要到时候又落到他们手里,落得跟这七个弟兄一样的下场!!”
陈大川笑道:“当然!现在我们在公共租界里面办事,首先就得想好退路---青帮的人会配合我们,他们在公共租界里面有几处隐蔽的房子,参加行动的弟兄们,会在里面隐藏几天,消除一切可疑痕迹,然后大摇大摆的返回自己家里面,大不了,他们手里的那几支枪,统统扔进苏州河,我们不要便罢了。”
李主任点头,笑道:“你这个办法很好,之前我怎么没想到!!看来,不但那些中统,军统,共产党,需要在公共租界里面设立联络站,我们七十六号,今后也得在公共租界里面大规模的树立‘暗桩’了----大川,这件事情我交给你,人员和经费,我都会陆续拨给你,你只对我一个人负责,不要向任何人泄露这件事情,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地下党总负责人’了!”
陈大川大笑,道:“大哥,你放心,我这个‘地下党’,绝对比共产党那帮笨蛋,搞的要好得多!”
李主任点头,笑道:“大川,你现在已经掌控了督察处,人员和力量都在不断上升,我很满意;但是呢,‘既得陇,复望蜀,人生苦不知足’呀,袁克让干掉了毛丽瑛,共产党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如果共产党能够把他做掉,你就去接管‘东亚政治研究院’,到时候两大机构合成一个,你在七十六号里面,就算是真正坐稳了。”
陈大川的心脏在砰砰跳动,李主任这是在赤裸裸的诱惑他----只要袁克让死了,他陈大川,便是七十六号新的“二掌柜”!!
“大哥,我坐不坐稳不要紧,”陈大川作为李主任的亲戚,自然知道李主任的性格,便是那种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性格,七十六号里面,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自己之外的强大实力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戚,便笑道:“关键是只要你的江山稳固了,那便什么都有了,我陈大川自己,没有当老大的能力,但我绝对相信,我有辅佐老大的能力,我一定给你把队伍带好了----大哥,如果共产党对袁克让动手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帮他们一下呢?”
“怎么,你和共产党也有联系吗?”李主任眉毛一皱,直勾勾的看着陈大川,看得陈大川心里直发虚,李主任冷笑道:“还真看不出来,你陈大川跟共产党还有交情呢?”
“哈,大哥,看您说的,我和他们这些布尔什维克能有什么交情。”陈大川自然不敢在李主任面前撒谎,便笑道:“只不过,我认识几个做生意的,他们能和那边说上话,既然袁克让杀了他们的大头目,那么共产党,肯定会有所表示的,我们只要把袁克让的行动轨迹和日程安排,向那边稍微透露一下,我想,那边也不是笨蛋,自然能找到好多个里面存在的漏洞的……”
陈大川果然心狠手辣,刚刚在明月楼夜宴信誓旦旦的表示,绝不再和袁克让过不去,可是才过了一天,又开始策划新一轮对袁克让的谋杀了----不怕贼偷,就怕被贼惦记着,这个世界,还真是如此。
李主任略作沉思,点了点头:“也好,现在袁克让还没有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他的羽翼,还没有真正丰满,而且他做掉了毛丽瑛,手段又是那样的不堪,所以共产党一定对他恨之入骨的。现在,就是干掉他的最好时机,还有,帮人帮到底嘛,你既然想帮着共产党除掉袁克让,那就得想到,一旦共产党的人失手了,你就得立刻派人补上去,把袁克让做掉,反正有共产党替你背黑锅,你怕什么呀?”
“大哥,我明白了,”陈大川知道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给共产党通风报信和亲自派人动手,是一样的,袁克让只要不死,知道真相之后,一样不会放过自己,赌场早就有名言“赌大不赌小”,妈的,要干就干到底,直接干就完了!!
于是,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哥,你只管放心,我在东南亚混了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只要肯出钱,找几个毫无任何背景的杀手过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让我放心,可是我并不放心!你做了这件事,就等于得罪了黄老爷子,我怎么能放心呢?”李主任冷笑道:“你再去找一伙人,把这些东南亚来的杀手,也都做掉,要干干净净,不留任何痕迹,到时候,黄老爷子手里没有证据,自然不敢和我们硬碰硬的。”
“大哥,我始终不明白一点,这个黄老爷子,只是一个花天酒地抽大烟的糟老头罢了,为什么你会如此忌惮他呢?”陈大川微笑道,真诚的向李主任请教道。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就离死不远了,看人要入木三分,不能停留在表面。”李主任冷笑道:“大上海昔日赫赫有名的三大亨,绝非浪得虚名,他们的根子实在是太深了----比如这位黄老爷子,连蒋委员长都是他的弟子,蒋委员长每次只要经过上海,就必然到他家去亲自拜访,随便吃一顿便饭。民国二十五年福建事变,蒋委员长需要连夜赶回南京,来不及拜访,便派手下卫队长,也是他的晚辈亲戚王某人,去给黄老爷子下跪谢罪的……”
听到这个传闻,陈大川不禁悚然变色,道:“我的天呀,这个黄老爷子,竟然如此树大根深,他的孙女婿袁克让,我们实在,实在……”
李主任的双眼之中,出现了强烈的鄙夷之色,冷冷笑道:“你这个人呀,胆子太小,能成什么大事?!刚才雄心勃勃想杀袁克让的是你,现在临阵退缩掉链子的也是你!!你也不想想,这个时候的袁克让,还没有举行拜师仪式,也没有正式和黄小姐成亲,所以他既不是张虎林的弟子,也不是黄老爷子的孙女婿,你不在这个时候动手,要等到他有了名分之后,才肯动手吗?!到时候张虎林和黄老爷子,哪一个你惹得起?!”
陈大川此时已经别无选择,骑在了老虎背上的他,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袁克让,你必须要死!!
陈大川紧咬牙关,狠狠的点了点头,李主任满意的笑了---风头正劲的袁克让,是他的心腹大患,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真正一定要干掉袁克让的人,不是小器的陈大川,而是他李某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李主任看着陈大川,笑道:“好了,正事儿谈完,你可以走了---对了,档案科今晚上,谁值班?”
“是三个女科员,您知道,现在实行新的规矩,档案室值夜班,必须三个人在场,三把钥匙才能打开档案库的大门……”陈大川是督察处长,自然对这些规矩是门儿清的。
“那个新来的,就是从九州岛情报学校刚毕业的那个,叫什么陈,陈什么的女科员,你把她叫过来,我要个别谈话。”李主任沉声说道,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而威严,实际上呢,他的这点儿小心思,陈大川怎么会不懂呢?!
陈大川微笑,道:“卑职明白,这就喊她过来。”
他说完,就离开了主任办公室,李主任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品味着火焰一般的感觉,他很喜欢这种燃烧的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肚子里面燃烧着,沸腾着……
陈小姐很快就来了,虽然她明知道李主任在半夜里单独召见自己,会做些什么,但她,有拒绝的权力吗?!
主任办公室的门很快就被反锁了,十分钟之后,从屋子里面,隐隐约约的传出了陈小姐的轻声呼喊的声音......
此时此刻,站在门口的两个李主任的贴身保镖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好像长了草一样,他们此时此刻,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唯一镇压自己此刻强烈刺激的方法,就是握紧了手中的汤普森冲锋枪,他们的职责,就是今晚在这门口外面警戒三个小时,直到下一班弟兄,接管他们的岗位。
就在这两个可怜的保镖,守在门口“旁听”,被自己的欲火苦苦煎熬的时候,屋里的两个人已经达到了如火如荼的程度,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办公桌移动的声音,还有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那种独特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七十六号的人对日本人的规矩很是了解,他们开班的特工学校,女学员的一项重要课程,便是要学习如何在床上勾引男人,也就是说,无论这位陈小姐看上去如何年轻,如何稚嫩,也不会,也不可能会是纯洁的女孩儿了……
忽然,喀喇一声,又从主任办公室里面传了出来,两个保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他们听得出来,那是李主任办公桌上的台灯,被撞到了地上的声音;然后又传来了玻璃杯掉在地上的声音,那是李主任心爱的高脚酒杯的声音,看来,为了怀中的美女,李主任已经根本不在乎他心爱的美酒了。
两个保镖只有苦笑,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别看白天的李主任已经足够疯狂,到了晚上,他就是个百分之百的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