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刺丁案（五：：你到底在哪里

邓小姐公寓。

邓小姐在屋子里逡巡不止，一双美丽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踏出了“咔咔”的声音，此刻她的心潮澎湃，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做，刚才在会祥珠宝发生的那些事情，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场让人恐惧却不能醒来的噩梦，她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这一场戏，她实在演的精疲力竭，实在没有心思继续演下去了，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退出这个舞台----接应的人呢？！

怎么还不来？！

如果他们也出了问题，自己就必须咬着牙，继续演下去了。

邓小姐紧张的思考着，此刻的她，竟然还没有觉察出刚才丁主任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一刻，她居然还在天真的认为，丁主任仍然是相信她的，仍然是爱着她的。

这可能，便是“业余特工”与专业特工的区别吧，越是“业余选手”，就越是相信逻辑，相信自己推理的结果，可是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职业特工来说，有时候，他们仅仅依靠直觉，就足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很多时候，形势紧迫，并没有给你进行逻辑推理的时间。

试想一下，当时在金店之内，双方的子弹横飞，中统方面，却没有任何一颗子弹打向邓小姐，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丁主任即便再怎么头脑简单，也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进入这家金店购买龙凤镯子，本来就是邓小姐的主意，这么多大金店她不选，偏偏选了这么一家小金店，而他们进了这家金店之后，便遇到了中统蓄谋已久的谋杀-----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枪声响了！！

公寓的两块厚厚的花纹玻璃，立刻被打出了几个弹孔！！

子弹弹头击穿了玻璃，射入了对面的墙壁，墙壁上灰尘扬起，邓小姐惊恐的抱住了自己的头，蹲坐在了地上！！

外面的枪声也越来越密集，甚至还掺杂着男人的惨叫声，汽车玻璃的爆裂声，邓小姐恐惧的抱紧了头，恐怕每个女孩子，都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刺激！

她明白，这是中统来接应她的人员，正在与丁主任的手下交火。

可惜她错了。

公馆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邓小姐却惊喜的站起身来，道：“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哈，邓小姐，实在抱歉。”为首的一个男人看着邓小姐冷笑道：“我们虽然的确是来接你的，却不是中统的人-----我叫陈大川，是七十六号督察处长！！”

邓小姐大惊失色，这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

邓小姐本能的想要呼救，却已经突然被两个健壮的小伙子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第三个小伙子手中的手绢，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切手法都干净利索，这方面，他们是专家。

邓小姐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药香味，便立刻意识模糊，身体瘫软了。

陈大川笑道：“立刻带她走，送到那个秘密的地方去！！这里，留下六个弟兄们看守，任何东西都不要动，记住，谁敢动这间屋子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我就一根一根的切掉他所有的手指头！！”

他的手下噤若寒蝉，立刻从命，留下了六个人看守这间房子，其他人，抬着昏迷的邓小姐，还有她的那个手包，快速出门，坐上汽车，扬长而去。

陈大川果然适合做这一行，他下手的狠毒，绝不亚于他的大舅哥李主任，不只是前来接应邓小姐的四个中统特工被他干掉，就连在门前警卫的那个丁公馆的保镖，也被他们干掉了------反正这一切，都会由中统来“买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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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丁公馆。

程慧敏放下电话，穿上大衣，将一支勃朗宁1900手枪塞进了自己大衣兜里，然后大声喊道：“先生出事了，所有的保镖，带上枪，跟我走！！”

众多的丁公馆保镖，甚至还有后厨的厨师们，一听丁主任出了事，急急忙忙，带着各种武器，涌出了丁公馆的楼房，乱乱哄哄的在公关的草坪上集合，丁公馆的七八辆各种汽车，也都发动起来了，气势汹汹，要去给丁主任帮忙----他们已经得知，丁主任并没有被干掉，现在自己前去“救驾”，就是立大功，红包，自然是大大的。

就在丁公馆的汽车队即将出门之时，一列车队，突然疾驰而来，封住了丁公馆的门！！

程慧敏勃然大怒，拉开车门，冲了出来！！

她的手一挥，手下的众人立刻冲了过去，几十支枪，都指向了来人！！

来人的车门打开，出来的却是两个女人：吴阿四的老婆于阿珍，还有一个女人，便是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登门的，李主任的夫人季卿卿。

程慧敏一怔，冷笑道：“阿珍，卿卿，你们两个真是长进了，敢用车子堵住我的大门！！”

“慧敏姐，你这是干什么？丁先生又没事儿，何必闹这么大动静！”于阿珍笑道：“打打杀杀的事情，用不着我们这些女人们去做，七十六号的男人们，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

程慧敏冷笑道：“阿珍，你说得轻巧，出事的又不是你们家！！赶紧给我闪开，我今天没空儿陪你们打麻将！！”

“慧敏姐，我们也不是来跟你打麻将的。”季卿卿突然说话了。

程慧敏打量着她，不得不说，有一阵子没见，这个女人越发的有“味道”了，乌黑披肩的长发，红颜诱人的双唇，柔美妩媚的大眼睛中透露出迷人的风采，动人的气质，显得格外风流。

程慧敏却对这个女人始终都瞧不起，这个女人出身也算是富裕之家，在上海读女子高中的时候认识了李主任，便和李主任公开同居，然后两人携手去了苏联，她也学习了情报课程，但后来，恐怕都随着她的风流韵事付之东流了。李主任自己在外面胡搞，对自己的老婆居然也是“大肚能容”，这位不堪忍受春闺寂寞的李太太，身边从来不缺小白脸，这在大上海的贵妇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汪精卫夫人陈璧君，始终瞧不起李太太，好多贵夫人的聚会，从来都不邀请她参加，反而明里暗里，说了她很多坏话。

如果换了别的女人，也最多算是闺门少训，不守妇道罢了，可是陈璧君最仇恨的就是男人女人不顾婚姻家庭胡搞乱搞，所以很多人传说，汪精卫一直不肯提拔李主任，就是因为陈璧君在后面说他们夫妇的坏话，要知道，汪精卫这样的大人物，却一向是以“惧内”著称的。

这样风流的少妇，风韵果然迷人，而且根本就不守俗套：我们前文说过，大上海有身份的夫人小姐，从来都是紧紧的扣住大衣的扣子的，可是我们这位李太太，一条昂贵的阿根廷粉色大衣，却根本就不系一个扣子，把她绚丽的春色，毫不遮掩的袒露出来。

程慧敏此刻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这个骚娘们儿，大冷的天敞着怀，她难道不冷吗？！

李太太显然并不怕冷，又或许，她追求的，便是“美丽动人”。

大衣之内，淡蓝色的一条美国进口的紧身连衣裙，衬托出她那一对高耸挺拔的雪峰，甚至那一小片雪白的圆球，已经露在了外面，连那一条深深的沟壑，都显露无遗，这位李太太的“开放”程度，即便是女人见了，都会瞠目结舌的。

她的上身已经如此“壮观”，裙下的风光更是迷人，两条浑圆修长的美腿长筒上面套着黑色丝袜，纤细结拜的美足上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如此又细又高的高鞋跟，也真不怕突然折断，崴了脚吗？！

这个骚娘们，几乎从来不干涉李主任的所作所为，她只是按时按点儿的向李主任要钱罢了，杀人如麻心狠手毒的李主任，却对这个女人的要求，从来就说不出一个不字，也真是小葱拌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但是今天她如此兴师动众的来丁公馆，还带着吴阿四的老婆于阿珍，自然是受了李主任的委托，来谈“正事”的，程慧敏是何等的眼力，何等的智力，自然已经了然于胸。

季卿卿看着程慧敏，慢慢说道：“丁太太，本来我们两个呢，情同姐妹，可是那两个坏男人争权夺利闹起来之后，我们之间，也跟着越发的生分了，但是今天，我的确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你说吧，简单点。”程慧敏冷笑道：“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要简单，那我就给你一个简单的说法。”季卿卿冷笑道：“一句话，你的那位邓小姐，是中统特工，今天正是她将丁先生引向谋杀现场的！！”

“你，你放屁！！”程慧敏大惊失色，歇斯底里，突然从大衣当中拔出了手枪，闪电一般拉动了枪机，推弹上膛，顶住了季卿卿的脑袋！！

一时之间，双方人马无数支枪，同时瞄准了对方！！

丁李两个人虽然斗得你死我活，却都还要顾及身份，彼此没有直接动过枪，可是万分没想到，今天两位的夫人倒直接动家伙了----这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西洋景！！

“姐姐，你一向以智商超高.性格沉稳著称，不会一时冲动就杀了我。”季卿卿微笑道：“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除了这个结论，我还带了足够的证据。”

到底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面对枪口，还是能如此从容的讲出话来，就这一点，一百个女人当中，九十九个，已经被淘汰了。

“哼，那你最好能说服我，否则，你如此侮辱我的妹妹，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程慧敏收起了枪，冷冷笑道。

女人都有着特殊的第六感，此时此刻，程慧敏根本不用季卿卿说服，其实在她心里面，已经什么都明白了，邓小姐就是中统特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都是为了引诱丁主任，然后将他引向谋杀地点，进行刺杀！！

好狠毒的女人！！

“那好，我们进屋谈吧。”季卿卿微笑道：“姐姐，你也不想将你们之间的这些隐私事情，大庭广众之下，公之于众吧？！”

“对，姐姐，”于阿珍忽然上前，挽住了程慧敏的胳膊，嬉皮笑脸的说道：“男人们要死要活，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姐妹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喝你两杯咖啡，怕是没有问题吧？”

程慧敏没有说话，转过身来，自顾自的回到了公馆楼中，于阿珍和季卿卿跟在后面，还有三个七十六号的办案人员，手中提着装满证据的箱子，跟在她们后面，一行人鱼贯而入，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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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公馆的客厅之内，女人香水味道格外的浓，这让程慧敏很不适应，这都是那两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而平日里出现在这座豪宅的几个女人：程慧敏自己，程文芝，还有邓小姐，她们都喜欢用淡雅气味的高级香水，而不是如此俗不可耐的味道。

程慧敏忍受着如此难闻的味道，看着一沓一沓的照片，各种各样的资料，还听了那一段邓小姐和她的上司的电话录音，程慧敏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温柔可人的邓小姐，难道真是一个将自己和自己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高人”吗？！

她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冷冷说道：“李太太，恕我直言，你们说的这些，都不过是模棱两可的东西，并不算是直接的证据。”

“直接的证据也已经有了，会祥珠宝的枪战当中，有一个中统特工还活着，他被送往医院，求着我们救他的命，所以不用我们询问，他自己就什么都说了。”季卿卿微笑道：“他已经承认，自己是中统特工，而且的确是与邓小姐串谋，刺杀丁先生，他们的长官，在行动之前反复叮嘱他们，绝对不能向邓小姐开枪。”

“而且我们刚才在轿车里面，收到了陈大川陈处长的紧急电报，他们在邓小姐公寓外面，已经成功的拦截了中统的行动小组，这些人，就是来接邓小姐逃出上海的。”于阿珍慢慢说道：“其中一个被击毙的中统特工，是很有名的一个通缉犯，他的上衣口袋里，还装着一张邓小姐的照片，显然是用来确认身份的。”

“那，那，小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程慧敏紧紧的盯住了两个女人，冷冷说道：“这些事情，我必须跟她当面对质，不能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的姐姐！！桌子上这么多证据，你还是不肯相信，你对这个邓小姐，也真是太好了！！”于阿珍焦急的说道，程慧敏的顽固，实在超乎她的想象！

她说的也是实话，于阿珍这个母老虎，好生厉害，吴阿四在外面如何风流她自然管不了，可是借吴阿四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外面的女人带回家里来，更别说给她什么名分了，不知道一向精明的程慧敏到底中了什么妖术，竟然让这个邓小姐迷惑得傻了一般？！

“姐姐，我们的人，已经将邓小姐安置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季卿卿微笑道：“当然，既然你愿意见见她，我们这就可以带你去。”

“李太太，麻烦你搞搞清楚，”程慧敏冷笑，狠狠的说道：“小邓是特工也好，不是特工也好，她既然进了我们丁家的门，便是我们丁家的人，什么时候，我们丁家的人，要让你们看管了？！你马上把她交给我，要怎么处置，也是我说了算，不干你们的事！！”

“姐姐，这不是私事，这可是对付重庆方面的公事……”于阿珍在一边及时填上了一句，她必须给季卿卿足够的支援，足够的面子。

“你给我闭嘴！！”程慧敏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得着你对我大呼小叫了？！李太太，你就痛痛快快一句话，人，到底能不能交给我？！”

“姐姐，交给你，我自然放心。”季卿卿跟程慧敏相比，缺乏的就是程慧敏这样雷厉风行狠辣无比的风格，现在她已经被程慧敏的气势所压倒，不自觉的，就做了让步：“可是我们担心，丁先生旧情难忘，舍不得处置邓小姐，甚至会把她放了也不一定！！”

“那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程慧敏大怒道：“简单说吧，今天你如果不把小邓交给我，就是诬陷我的姐妹，你们的这些证据，便都是狗屁-----我绝不会放你们出这个门的！！”

“哼，姐姐，你这话就有点儿吓唬人了……”季卿卿冷笑，她是季青云的干女儿，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干女儿，还是受过训练的特工出身，江湖场面，杀人的事情，见得多了，她认为程慧敏，不过是说说狠话罢了。

“嘭！”

一声枪响！！

季卿卿面前的茶几上，赫然多了一个大洞！！

满屋子的硝烟气味！！

两个女人大叫了一声，这是女人的本能，屋子里的男人，却没有一个胆敢拔出枪来的----这个丁夫人，可绝对是说到做到的，谁敢拔枪，她立刻就会开枪的！！

“李太太，我绝不会再说第二次，你们既然问心无愧，就必须将小邓交给我。”程慧敏脸色苍白，肌肉抽搐，一双美丽的大眼，因为愤怒几乎鼓凸出了眼眶，这简直是一种极度疯狂的美丽，她的洁白的手中，却握着一支子弹上膛的勃朗宁手枪，随时可以夺走两个女“客人”的生命：“我要亲自审问，如果证明小邓确实是中统特工的话，那么，我程慧敏就会摆酒，向你们两位磕头认错！！”

两个女人不寒而栗，她们看得出来，程慧敏这次是玩儿真的了，这个贩毒的女老大，关键时刻，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如此的凶狠气势，即便是汪夫人陈碧君当年做革命党的时候，恐怕也比不上吧？！

“姐姐，你别着急，我答应你就是了！！”季卿卿连忙说道：“不过，丁先生那边……”

“你放心，我不会让老丁知道关押小邓的地点，”程慧敏咬牙切齿，狰狞的冷笑道：“如果小邓真的是对方的人，她既然处心积虑要置老丁于死地，我就绝对不会放过她，老丁，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小姑娘了！！”

现在她如此狰狞可怕的面部表情，季卿卿和于阿珍见了，没有吓得晕过去，就已经算是万幸了，说到底，她们还是女人。

她们起身，带着程慧敏和几个心腹保镖，上了她们的车，前往了那个关押邓小姐的“神秘地点”……

这个地点到底在哪里，现在整个大上海，绝对不超过十个人知道，也真是好笑，七十六号平时就像是透明鱼缸一般，几乎毫无秘密，而轮到了这样的“风流案件”，却保密得如此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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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丁主任坐镇“东亚政治研究院”，指挥着对中统的疯狂报复，袁克让，叶伯言等人的各路人马都已经撒了出去，对一些丁主任早就掌握了的中统据点进行了突然袭击，这对他们当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杀人抓人，本来就是这些魔鬼的专长。

丁主任就像一头疯狂的猛兽，再也不考虑任何的后果，不久之前和中统达成的默契，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你不仁，我不义，谁也别给谁留情面！！

桌子上的三部电话，不时的响起来，各路人马都传来了好消息，目标纷纷被摧毁，中统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组织，再一次被重创，说来可笑，这是在一年之内，中统上海组织第五次被重创了，每一次被重创之后，中统都能很快的重建起来，七十六号和日本人，简直就是在同一只打不死的猛虎在搏斗，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由于这一次“刺丁”行动的规格太高，极度保密，也由于中统高层过于自信，其他的中统据点并没有事先得到消息，自然也没有进行紧急疏散，以备万一，结果被丁主任的手下按图索骥，纷纷落网。

丁主任下了狠手，他严令各路人马，对抓到的中统特工，除了长官本人留下审讯之外，其他人统统就地处决，不留活口，所以一个小时之间，他就已经杀了六十多人，丁主任却仍然意犹未尽，这一个杀人恶魔，还在思考着，如何找到并摧毁更多的中统目标。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丁主任抓起了电话，却是任忠伦打过来的：“先生，我们到了邓小姐公寓，可是邓小姐已经被陈大川带人抢走了，他们还，打死了中统过来接应邓小姐的四个人！！”

丁主任大惊失色，道：“你怎么知道，被打死的是中统的人？！”

“先生，为首的一个特工，就是悬赏通缉犯杨合成，中统黄浦区党部的主委！！”任忠伦的话里面透着焦急：“先生，我们怎么拷打，陈大川留守的几个人都说不知道邓小姐的关押地点，看来，他们是真不知道……”

“算啦，不要杀他们，放他们走。”丁主任慢慢恢复了平静，他冷静的说道：“忠伦，你别的地方不要去了，给我守住那座房子，任何人不能进入。”

“是，先生！”任忠伦答应道。

丁主任放下电话，不禁长叹一声，此时的他，才忽然明白，自己竟然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双重陷阱”！！

邓小姐天衣无缝的表演，成功的将自己引诱入了会祥珠宝，要对自己进行刺杀，这已经是第一个陷阱。

只不过自己依靠着老天帮忙，侥幸的逃出了那个必死之地。

而李主任，根本知道一切细节，却在一边看热闹，一心想看着自己被干掉之后，便出来收拾残局，这是何等狡诈残忍的第二重“陷阱”？！

丁主任到了现在，还是不打算杀邓小姐，他实在是不忍心对一个自己如此喜爱的女人下这样的毒手；他在心底里，宁愿相信邓小姐只是被中统利用的一个工具，一个诱饵而已，他始终相信，自己和邓小姐之间，还是存在“感情”的。

他死都不肯相信，邓小姐和自己的朝夕相处，竟然都是假的----必须挽救邓小姐的命，不论付出多少代价，丁主任下定了决心。

于是，丁主任做了一个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动作，他打电话给自己的死对头，七十六号的李主任。

李主任平静的接了电话，而且坦白的让人瞠目结舌：“不错，老丁，从你和邓小姐开始接触，我就派人调查她，因为我觉得，按照正常逻辑，她这样的绝色美人，不应该爱上你这样的又丑又矮的老男人。我静静的呆在一边，派人监视着你们的所有交往，而且我早就判断出了她的真实身份，说实话，邓小姐已经算是一个老手了，她的案底很厚，很容易被我们查出破绽来，中统实在不该动用她来引诱你的。”

丁主任的回答也平静的吓人：“这么说，老李，你是打定主意，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中统干掉吗？”

李主任冷笑，道：“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也好，你能如此坦白，至少说明，你是个真小人，不是个伪君子。”丁主任冷笑，道：“陈公博对付你，我帮了他的忙，现在你如此对我，也在情理之中，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你这样做，我也能接受。现在，老李，我请你将小邓还给我，她是我的人，如何处置，是我的事情。”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我之间，现在两清了。”李主任笑道：“不过老丁，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你的邓小姐，现在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

“你什么意思？！”丁主任勃然大怒，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几乎将电话线都要扯断了：“你把她交给日本人了？！”

“你消消气，老丁。”李主任微笑道：“邓小姐的母亲就是日本人，她的父亲又是现在新政府急需的大人物，我把她交给日本人，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

“那她到底在哪里？被中统救走了吗？！”丁主任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已经被涌上来的鲜血堵塞住了，根本无法思考，甚至连呼吸，也都越来越困难了……

“哈，能从我李某人手里抢走人犯，除非他们中统长了翅膀！！”李主任大笑，道:“老丁，你应该感谢你有这样一位独当一面的夫人，实不相瞒，尊夫人已经将人犯带走了，至于关在哪里，是死是活，我都一概不知道，也不再与我李某人有任何关系。”

“李先生，我不希望从你嘴里，或者从七十六号任何人嘴里，再听到‘人犯’这个词，”丁主任冷笑道：“我再强调一遍，邓小姐不是‘人犯’，她是我的夫人，我的太太。”

“哈，这是你的家事，你怎么称呼邓小姐，那随便你了，”李主任冷笑道：“老丁，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走进七十六号的大门，除非，你想成为世界情报机构一个共同的笑柄。”

“那就来一个君子协定吧，老李，”丁主任冷笑道：“我可以退出七十六号，但你要向我保证，不把这件事情搞大，尤其是，不能找邓小姐家人的麻烦。”

“不爱江山爱美人，老丁，”李主任大笑，阴测测的调侃道：“你这个人，为了红颜一笑，不惜冒生命危险，也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面对李主任的嘲讽，丁主任冷笑，道：“我至少还有美人可以来爱，可是你呢？！恐怕你到死，都会是孤家寡人吧？！”

这句话简直如同一颗火热的子弹，李主任一时之间，竟被他噎得目瞪口呆，不能回答一个字……

而丁主任放下了电话，颓然的坐回到了座位上，仰头叹息，在心里面呼喊道：“亲爱的，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