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可怕的技术分析

1940.2.3.

下午三点。

蒙着眼睛的邓小姐，被一个女特工的手牵着，进入了一个充满雪茄特有的香味的房间，当她蒙眼的黑布被轻轻解下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件富丽堂皇的办公室，看这样子，应该是某个上海洋行大老板的办公室。

华丽古典的办公桌后的真皮大办公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低着头正在写东西。

身边的女特工悄然退出，邓小姐一个立正，轻声道：“报告长官，特工邓萍筠前来报到！”

中年男人抬起了头，将已经写好的文件装进了一个信封，看着邓小姐笑道：“邓小姐，你的声音真好听，这恐怕是我能听到的最好听的报告声了！”

中年男人此时才有机会细细的观看起眼前的美女：浅黄色的连衣裙，配上一双红色的日本产真皮高跟鞋，一双浑圆的小腿裸露在外，整个人的形体线条显露无疑，弯弯的细眉，坚挺小巧的鼻子加上润红的唇色，肌肤雪白而细嫩，意态娉婷，一头光彩照人的黑发，难以置信的柔软，美白光滑的皮肤再衬上她苗条尤物的身体，一对鼓胀的雪峰，难以置信的凹凸丰满，简直是秀色可餐；她性感撩人的眼神，足以令人血脉膨胀，别有一番青春的妖娆，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这样的容颜那么容易让人沉醉，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乎？

“谢谢长官。”邓小姐嫣然一笑，这个长官身上的书生气很浓，这是中统高级官员们的共同特点，与军统的那些满身匪气的长官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年人笑道：“邓小姐，你知道纪律，我不能向你透露我的真实身份，当然你也不会知道这里的准确地点，今天我破例与你亲自见面，是要向你布置重要的任务。”

“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邓小姐又是轻轻一笑，眼前的长官是个正人君子，这是她的第一印象，很少有男人见到了自己，还能这样从容的讲话，还能如此自如的控制自己的眼睛，这个长官，果然是叫自己来“谈正事”的。

几年的特工生涯，已经让邓小姐对自己有了足够的信任，而且她未婚夫的死，更是让她对日本人和汉奸充满了愤怒，无论多么艰难的任务，她也能够接受。

中年男人笑道：“其实这个任务，你一定已经猜到了，这也正是这段时间里，你正在忙的事情，现在应该是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七十六号的长官丁某人，就是我们的目标。”

“我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长官，我有一个最简单的行动计划：请给我两片剧毒氢化钾，我可以放在他的咖啡里，从容不迫的看着他喝下去。”邓小姐微笑，轻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他已经和你谈婚论嫁了，要毒死他自然不难。不过你为什么要两片呢？氰化钾这东西，半片也能要人命啊。”中年人笑道。

“一片给他，一片给我自己。”邓小姐坚定的说道：“长官，在他给我买的房子外面，有十来个他的保镖，我杀了他之后，是逃不出去的，而且他在我房间过夜的时候，我不可能有单独外出的机会，所以和他同归于尽，是我除掉敌人，又能保守组织秘密的最好办法。”

“邓小姐，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我实在不赞成你的做法，如果杀一个汉奸，就要搭上一个抗日志士，那我们这样的抗战，就有点赔本钱了！”中年男人笑道：“你还年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该轻易的舍弃自己的生命。你记住，我们的抗战是为了救人，为了拯救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民，也包括我们自己，所以，我否决你的做法。”

“长官，难道您是有更好的办法吗？”邓小姐笑道，这个长官她很喜欢，此人办事的时候还能考虑部下的生命，的确算是个正人君子了。

“当然！否则我们不会费这么多力气，布置这么大一个局，你也知道现在七十六号里面，丁某人和李某人的内斗，已经摆到了台面上，我刚刚得到消息，连李主任的外甥女张采薇都已经被干掉了，对吧？”中年男人笑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现在整个七十六号都行动起来，寻找细枝末节，希望能够破获这桩离奇的案件，可惜直到现在，却一无所获，他们甚至连侦查方向都没有确定呢。”邓小姐笑道。

“这件事情不是我们中统做的，那就一定是军统或者共产党做的，三项选一，并不很难。”中年男人笑道。

“可是现在李主任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多半是丁主任的人做掉了那个张小姐，你也知道，张采薇陷入了和侯东来，还有我们那位程小姐的三角恋爱当中，这在大上海已经算是家喻户晓的风流韵事。”邓小姐笑道：“丁先生这派不喜欢侯东来脚踩两只船，除掉张小姐，也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后宫争宠，居然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也真是千古奇谭！”中年男人大笑道：“不过正好，这一汪水已经被彻彻底底搅浑了，所以丁某人突然被干掉，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会是李某人做的，日本人在恼羞成怒之下，一定也不会放过窝里横的李某人，因为丁某人是伪中央常务委员，社会部长，李某人如此对付他，日本人和汪精卫都是不能接受的，再加上前一阵子李某人和陈公博的大打出手，李某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这样一来，七十六号两大汉奸巨头同归于尽，这实在是最完美的结局！丁李二人同归于尽之后，日本要重建七十六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长官，你的计划很好，不过我还想知道行动的细节。”邓小姐用美丽的双眼看着中年男人，她明知道这个行动十分危险，甚至是九死一生，可是却义无反顾，此刻的她，就是一个复仇的女神，国仇家恨，奋不顾身。

“行动的细节，等一下我们再说，我要先了解一下，你的切割工作做得怎么样？你也知道，任何行动都有失败的危险，我必须确保你没有连累其他同伴，或者你的家人的可能。”中年人微笑道。

“是的，长官，我和我的直接上线夜莺小姐，也就是你知道的程文芝小姐，已经做了切割，我们在上海特别市政府的办公室里，已经红了脸，她当众讽刺我要做她的小姑妈，我也反唇相讥，我们两个人算是正式‘绝交’了，所以她不会受到我的牵连，将来姓丁的死了，程小姐只能被认为是我利用她，接近丁某人；至于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又通过各种渠道，让他们知道了我和丁主任的风流韵事，所以我的父亲已经把我赶出了家，即便我出事，他们也毫不知情，再加上我父母的特殊身份，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邓小姐说道，可以想象，亲情，友情，尤其是让年迈的父母认为他们的女儿是一个爱慕虚荣，不惜勾搭汉奸的狐狸精，邓小姐的心里，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煎熬。

“邓小姐，我知道你父亲是著名的正人君子，如果他将来知道了你真实身份，知道了你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他应该为你这个女儿而骄傲的，而行动成功之后，你将被送往重庆，和你的弟弟团聚。唯一的遗憾你也已经知道了，你的未婚夫已经英勇战死，但我相信你在重庆，将来也能找到自己的真正的爱情。”中年男人微笑道，眼前的这个外表柔弱的美丽女孩子，内心的坚强已经让他肃然起敬。

“谢谢你，长官！”听了中年人的这番话语，邓小姐美丽的大眼睛，慢慢流下了泪水：“不管行动成功与否，历史都将记下我的名字！长官，如果我能活到胜利的那一天，希望能与你再次见面，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中年男人苦笑：“邓小姐，我倒宁愿你说我是一个坏人，做我们这一行，好人这个词往往就意味着失败，被杀------好啦，既然相关的事情都已经料理了，我们现在就谈正事：你还有充分的准备时间，你知道上海人过年，总有一些特殊的风俗习惯，比如新婚夫妻，丈夫总是会给妻子，买一对龙凤镯子，你是老上海人，作为丁某人的‘如夫人’，向姓丁的要一对镯子，并不奇怪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长官。你是想在卖龙凤镯子的店铺当中设伏，可问题是，丁某人绝对不会陪我去买镯子的，他几乎从来不到街上去，就算是去，也会带着很多人一道去，我们的行动人员非常难以得手的。”邓小姐微笑，她明显在质疑她长官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未必。”中年人笑道：“你是老上海，不会不知道，上海人有不成文的规矩，丈夫给新婚妻子买龙凤镯子，一定要带着妻子去首饰店里面试戴，如果没有经过试戴，随便买回来，就会让人笑话他对妻子不用心，以丁某人对你的感情，他不会不带你去的。当然，这需要你巧妙的用一下激将法，这是男人的弱点，百试百灵的：你就阻止他带你去买，你越是阻止，他越是会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非得带你去买不可了。”

“就算是他陪我去了街上，他身边保镖那么多，我们的人又怎么可能得手？”邓小姐担心道。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把他带到街上去是你的任务，行动人员干掉他，这就是我的任务了，”中年男人笑道：“我们的人身手很差，所以我不会动用咱们自己的人，我会找一个江湖高手，这人外号叫刘一枪，是职业杀手中的顶尖人物。”

“刘一枪？”邓小姐的眼神突然兴奋起来，这个人是大上海赫赫有名的人物，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人如果出马的话，行动的把握就大多了。”

“你说的不错，过去三大亨时代，杜老板有很多事情，都要交给他来做。当年的暗杀大王王亚樵，曾经威胁杜老板，杜老板就派刘一枪，跑到王亚樵居住的旅馆外面，在街上，一枪就打灭了王亚樵所在房间里的灯，王亚樵这才知道杜老板的厉害，所以我们找到这个刘一枪，让他来帮忙，干掉丁某人，就是小菜一碟了-----不管到时候丁某人带了多少人去街上，也都是死路一条。”中年人笑道：“这就跟军统的那个王牌杀手刺杀季青云的道理一样，人多是没有用的。因为没有一个人，肯用自己的身体去替丁某人挡子弹，何况他们也看不出刘一枪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伪装成什么样子。”

邓小姐点头，道：“真没想到，您能请到这样的高手！”

“这个刘一枪虽然是江湖中人，却也颇有爱国精神，在抗战爆发之后，他就隐居香港，这次，也是杜老板帮忙，我们才请得动他的。”中年人笑道：“派他办事，对你也有好处：由于丁某人是被突然暗杀，所以在当时没有人会认为是你策划的行动，你要悲伤的趴在丁某人身边哭泣，然后自然有人会送你回住处，你回到住处之后，就是你脱身之时，我们会有一个专门的接应小组，接应你离开上海。当然，就算是行动失败，你回到公馆的时候，也会有人接应你离开，所以你不要担心，只要用心扮演好你的角色就可以了。”

“那么，到哪一家首饰店呢？”邓小姐说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而且随时都会有变化，我们要根据形势的变化，适当的修改行动方案。”中年男人微笑道：“好啦，邓小姐，时间不早了，丁某人有快回到你们的安乐窝了，请你保重！”

“保重，长官！”邓小姐动情的说道。

很快，邓小姐又被戴上了头套，离开了这个房间，此刻她的外表平静，心情却是无比激动，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离成功只差一步了……

尽管这一步，很可能就是生死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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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哥，侯哥，当心着凉，我给你盖上被子吧。”张采薇笑意盈盈，手里抱着沾满她脂粉香气的被子，她的一头长直的秀发，轻轻的垂落在被子上，一双美目，纯情清澈，她的鼻子是那样的翘挺，薄薄的嘴唇涂着鲜艳的口红，她的笑容巧笑嫣然，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亲一口……

“八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在值夜班吗？”侯东来看着张采薇，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而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莫名的恐惧，还有一股像是来自地狱一般的冰冷，在笼罩着他……

“对，侯哥，我要值夜班，我要永远的值夜班了……”张采薇看着侯东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侯哥，因为我的心脏，已经被他们一枪打了个洞，侯哥，他们是你派来的吧？你看看，我的洞在这里……”

她忽然扔掉了被子，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了，赤裸着身体，将自己左边的雪峰下面那一个小茶杯一样的血洞，展示给侯东来看……

“八戒，八戒，采薇！！！”侯东来连连呼喊着，满头大汗的，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旋地转！！

然后他才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被一个人抓住了，他睁开了眼睛，一个美丽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是程文芝。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侯东来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庆幸，谁能想到，这是他从军统特训班毕业之后，这么多年来做的第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

他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对张采薇的感情是假的，张采薇是个如假包换的汉奸，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对抗战威胁越来越大的敌人，可是为什么张采薇仍然会出现在他自己的梦里呢？！

他不能解释，他也不敢解释。

幸亏自己，现在面对的是程文芝，如果是一个专业的敌人特工，那么自己在睡梦当中喊出的每一句话，都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暴露的原因，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有好多的特工，就是因为突然的梦话，而导致暴露的。

程文芝轻轻拉着侯东来的手，悄声说道：“东来，这里是日本陆军医院，你必须要冷静一些。”

“我知道，”侯东来也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应该在这里啊，我是你的女人，在你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程文芝笑道：“他们正在检查张小姐的遗体，而且也对现场环境进行了周密的勘察，东来，你需要我做什么？”

“文芝，你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侯东来看着程文芝道：“我怕姓李的狗急跳墙，伤害到你。”

程文芝笑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是这样想，姑父也是这样想的！他给我派了六个保镖，就好像汪精卫夫人一般的排场！放心，姓李的不会这样做的，因为如果他这样做，就是在日本人眼睛里上眼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他就是要杀我，也得过一阵子才会下手的。”

“想想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呀，”侯东来长叹一声道：“我希望历史会记住我们所做的一切，不管是我们心甘情愿的，还是被迫的所做的一切。”

程文芝微笑道：“我们只是小人物，历史未必会记住我们的，但是如果，有写小说的，能够根据各种各样的稗文野史道听途说，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流传下去，也算对得起我们所做的一切了----对了，他们送来了很多水果，我拿给你吃吧。”

说完，她就蹲在了地上，从床边去拿那些水果，她蹲跪在地上，露出粉蓝过膝短裙的那双美腿近在咫尺，她的雪白美腿，是如此的浑圆细嫩，圆润的膝头下是修长而匀称的小腿。穿着高跟鞋的脚背又细又白，嫩鼓鼓的，虽然穿着透明的薄丝袜，也能感觉得出她的皮肤是如何的细嫩光滑，加上青春美女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清香灌入鼻中，侯东来忽然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侯东来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流出了眼泪，当美女将水果放在他身边的床头柜的时候，侯东来忽然伸手，轻轻的将程文芝搂入了怀中，轻声说道：“我相信会有人这样做的，会有人写我们的故事，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小说家，还是很有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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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机关，特别检验室。

今天居然有两个宪兵在门口站岗，可见里面进行的，是一次很重要的检验活动。

老黄和几个日本法医忙了四个小时，才从里面走出来，他们走路的姿势都很奇怪，好像几只鸭子在走路，可以想象，现在的他们，到底是有多疲惫。

而酒井少佐，居然放下别的事情，就真的在化验室门口等了他们四个小时，可见他对此事超乎寻常的重视。

酒井关心他们的结论，更关心是否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改变他们的结论，所以他要在第一时间，得到最准确的消息，不受影响的，真实的结论。这件事关系重大，一点儿也不能出纰漏。

老黄和日本军医的头目，出来以后，刚刚摘下了脸上的白口罩，便一同向酒井少佐鞠躬。

酒井还礼道：“你们辛苦了，有结论了吗？-----你说！“

他指了指老黄，老黄毕竟是外人，让他先说，然后自己人会纠正老黄犯的错误，酒井的心思就是如此狡猾。

“长官，结论需要写在正式的报告书里，我现在只能向你，报告一些我们发现的细节。”老黄做事情十分严谨，他不会这么快就得出所谓的结论。

“好吧，黄处长，请你说吧。”酒井笑道，知识分子的较真精神，如果用对了地方，那简直就可以改变整个局势的。

“酒井少佐，我们的第一个发现是，这个枪手，在距离张小姐十米的距离开枪射击，所以张小姐伤口附近残留的火药痕迹并不明显，但是仍然残留有一些；而且，射击的角度十分的宽大，简直就相当于对着一个靶子在射击，这就说明当时张小姐，要么是站在那里让对方射击，要么是毫无防备，让对手可以从背后从容瞄准。”老黄说道。

“张小姐是受过训练的专业特工，如果距离对方十米远，她是不会毫无察觉，束手就擒的，让她做靶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酒井笑道。

“长官，张小姐的手腕和胳膊，并没有任何捆绑痕迹，这就说明她当时没有受到束缚。在这样的距离她是可以逃跑，或者至少她应该是逃跑过才对，可是我们，在张小姐的腿部没有发现任何与树枝或者草叶摩擦过的痕迹，她的旗袍，大衣，都只是正面沾染了泥土，而她的高跟鞋的鞋跟，也没有受到明显的碰撞，换言之，在凶手开枪的过程当中，张小姐当时是站立不动的，或者只是移动了一两步的距离，所以枪手才会进行这样精准的瞄准射击。”老黄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分析的井井有条。

“张小姐没有被人劫持束缚，也没有进行逃跑挣扎或者反抗，这就说明，一定有一个她的熟人，正在假装跟她谈话，以方便另外一个人开枪；而张小姐对这个‘熟人’则十分信任，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人拔枪，瞄准的一系列动作，这对于一个职业特工来说是很少见的。”酒井微笑道，按照这个标准，似乎整个大上海，能让张采薇如此毫无戒心的人只有两个：侯东来和李主任，可是事发当时，李主任正在七十六号主持工作，而侯东来则呆在了中西的审讯室里，这两个人都没有作案的可能，难道这位风流的张小姐，还有第三个情人不成？！

“您说的对，我们在张小姐附近散落的那几张白纸上，成功提取到了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指纹是张小姐本人的，一个指纹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所以我们需要动用指纹档案库，进行比对。”老黄道。

“这个好办，立刻就可以进行，梅机关有上海最详细的指纹档案库。”酒井笑道：“老黄，你怎么知道是中年男子的指纹？”

“长官，这涉及到很多技术细节，现在来不及细说。我会在鉴定报告上，给你写出来的。”老黄笑道，指纹鉴定的学问大着呢，几分钟之内，怎么可能讲清楚。

“那好吧，我感兴趣的是这个人的年龄：中年，你们怎么定义这个‘中年’的范围呢？”酒井少佐笑道。

“这个男人至少在三十五岁以上，最可能的年龄，就是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岁这个范围。”老黄自信满满，让酒井刮目相看。

“还有别的发现吗？”酒井微笑道。

“有，而且是很重要的发现。”老黄说道：“射入张小姐身体的弹头，撕裂了她的心脏肌肉和血管，导致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死亡；但也正是因为，枪手瞄准了她的心脏，所以导致子弹没有能够击穿他的身体，而留在了她的体内，你知道，心脏的肌肉强韧异常，对子弹起了很大的阻隔作用。”

“这是技术细节，我不需要知道，你讲讲弹头吧。”酒井少佐又说道。

“好的，这个残留在张小姐体内的弹头，与南部十四式子弹的弹头，非常像，但很可惜，它却并不是日本原厂生产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子弹的弹头，弹头的形状，是手工模具生产，而据我所知，日本的工厂，都是机器模具制造的，而且子弹的坚硬程度也不够，发生了严重的变形，同样的子弹，如果是日本原厂生产的，不会变形到这个程度。”老黄说道：“当然，接下来，我们会经过化验室专门的仪器，来检测这颗弹头的金属含量，也能够证实我们的判断。”

“也就是说，这个杀手是日本特工的可能性比较低，是这样吗？”酒井少佐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只要不是日本方面特工杀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概是这样吧，因为一个日本特工，如果要用南部十四式手枪来杀人，他很难找到中国生产的仿制子弹。”老黄点头道：“也实在没有必要。”

“还有别的证据吗？”酒井微笑道。

“也有，我们对张小姐伤口附近残留的火药进行了收集，并且由技术人员同时化验了这些火药颗粒，经过他们的化验，这是中国的小型兵工厂生产的火药颗粒，杂质很多。”老黄肯定的说道：“不只是火药颗粒，还有子弹壳，我们用显微镜观察看出来，打死张小姐的那颗子弹的的子弹壳，经过了修复成形，简单说吧，这颗子弹，是用修复后的日本原产弹壳，加装了中国生产的火药和弹头，这是一颗二次装填弹药。而据我所知，现在的中国军队，由于物资匮乏，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的军队，都大规模的使用这种二次装填弹药，从北到南，流传甚广。”

“可问题是，这里是大上海，军火遍地都是，无论是国民党的军统中统，还是共产党，他们手里都不缺乏武器弹药。”酒井笑道：“他们为什么，要使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二次装填的手枪子弹呢？”

老黄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说，便慢慢说道：“这个嘛，也好理解，对方明显想要嫁祸给日本方面，所以就使用了南部手枪来杀害张小姐。可是，一方面他们缺乏对二次装填弹药的了解和分辨能力，另一方面，就是南部手枪的故障率实在太高，他们只能通过实践，选用了这一种他们用的顺手，故障率很低的弹药来行动了……”

这番话让酒井少佐感到万分尴尬，谁能想到，故障率很高的南部手枪，居然到了要使用“山寨弹药”才能保证顺利实战的程度！！

不过老黄他们鉴定出了这样的山寨弹药也有好处，就是基本上排除了日本人和七十六号人员作案的可能性，他们手里，是没有这样的山寨弹药的，而以七十六号人员的科学素质，也不太可能分辨两种弹药的区别，这可真不是故意贬低他们，七十六号的整体素质，实际上就跟黑帮没什么区别的。

酒井毕竟很有经验，他低下头，假装沉思着，回避了老黄这个尴尬的判断，然后忽然抬起头，微笑道：“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就是中国方面的某个特务组织做的这件事情。黄处长，我一定配合你，现在你们再辛苦一下，写成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交给我，并且注意严格保密，对任何人，包括你的两个上司，都要守口如瓶。他们要问，你就直接回答，这是我下的命令，如果他们实在感兴趣的话，让他们问我！”

“是，长官！”老黄道：“长官，既然已经进行完了检验工作，那么张小姐的遗体，可不可以还给七十六号了？李主任和侯东来，可都在等着安葬她呢。”

“好吧，你们将张小姐的尸体进行适当的修补，然后送还给七十六号吧，我们特高课也将派人参加张小姐的葬礼。”酒井叹息道：“张小姐是一个很有前途的特工之星，可惜却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也真是让人叹息呀。”

所有的结论，都已经证明，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国共双方的某个组织所为，这样，就等于让侯东来苦心策划的通过张采薇被杀案件，导致丁李二人互相怀疑的计划泡汤了。

进行行动的“小山先生”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几个变态一样的技术人员，这么快就能找出事情的关键破绽，他们原以为，用南部手枪打死张采薇，就会让这件事迷雾重重，难以破解，万万没有想到，南部手枪里的一颗二次装填弹头，就让一切都漏了馅儿……

特工生活，就是由一根一根细如发丝的细节所组成，每一根“头发”，都可能成为事情成败的关键，战争，尤其是情报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