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梅村切腹自尽

1940年2月2日，晚十点。

上海宪兵司令部，审讯室。

已经被撕掉了军衔和荣誉标志的梅村，身着军装，坐在椅子上，他的脚上已经挂上了镣铐，此刻，与心里的恐惧相比，“尴尬”这个词，也许更能恰当的表达梅村的心情。

再没有什么，比从堂堂的梅机关特高课办公室里被人揪出来逮捕，更能让一个日本军人丢脸的了，梅村就享受了这样的待遇，而且一进宪兵司令部，在走廊上，酒井手下的宪兵就撕掉了梅村的肩章，资历条，领章，还没收了他的军帽，这在一个日本军人眼中，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影佐将军显然事先得到了消息，一向按时上下班的他，下午的时候却破例翘班了，梅村感到了绝望。

现在的梅村，已经像一个破了的皮球，已经失去了任何利用的价值，被他的老上司影佐，一脚踢飞了；不止是影佐，方方面面的人，尽管几乎都参与过梅村各种各样的“小生意”，现在却都已经和梅村切割开了。

日本人的高效率，在害人方面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梅村的对面坐着酒井，现在酒井穿着军装，肩膀上戴着可怜的少佐军衔------要知道，当年“二二六兵变”的时候，酒井就已经是中佐军衔了，现在给他个少佐军衔，在酒井看来，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他是陆军大学的高材生，如果当年的兵变成功的话，现在的酒井，肩膀上早就是一颗，甚至两颗星星了。

酒井的身边，还有一个记录员，是酒井从日本带过来的心腹，审讯当中，书记员会发挥很大的作用，所以必须是长官的心腹才能担任，做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这里面的玄妙。

“酒井君，我要抗议，没有军事法庭审讯之前，你们不能撕掉我的军衔标志，我是皇军中佐，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梅村突然发火，大声咆哮道。

“梅村君，实在对不起！大臣已经亲笔签署了命令，褫夺了你的军衔标志，收回你的所有授勋证书，当然，这是秘密文件，包括你的家人在内，都不会知道这个消息，梅村家族的荣誉，不会受到影响的。”酒井毕竟也是日本渡边公爵家族为首的贵族圈子成员，还知道宽慰梅村两句。

当然，他说的也是客气话，像他们这种日本豪门，最讲究的就是面子问题，渡边没有立战功而被调回国内已经让他的家族蒙羞，现在梅村又被当众逮捕，梅村家族的荣誉，实际上已经荡然无存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我抗议！！”梅村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他预料到上面会派人来查吗啡走私的案子，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更不会想到，这些人下手竟然会如此狠毒，还没有拿到他的供词，就已经强行剥夺了他的军衔标志，这太不符合规矩了。

可惜的是，现在的梅村，已经失去了讲规矩的资格，他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很遗憾，梅村君，你无权抗议。我们现在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确实从事了走私军用吗啡的活动，还有你在上海利用职务之便聚敛起的大量钱财，我们也都已经掌握了。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声，你所有的受贿资金，都已经被转入陆军省的账户。”酒井冷笑道，满眼都是鄙视的神色。

听到这个消息，梅村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几秒钟之后，他忽然恢复了镇静，因为他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酒井君，我什么都明白了，原来陆军省里的人向我通风报信，也是你们的计策，我成了惊弓之鸟，我的那些秘密账户，也都暴露了，好一招欲擒故纵，引蛇出洞！”梅村冷笑道。

“不错，如果你不转移那些秘密资金，我们可能永远也查不到那些资金的来源，上海和香港的银行，实在是太多了。”酒井微笑道：“梅村君，我不得不说，以你的智商和判断能力，确实胜任不了特高课课长的重任。即便你没有走私案在身，也早晚因为指挥失误被送上军事法庭。”

“我想，你们这么快就给我定罪，一定是拿到了关键人物的证词，对吗？”梅川冷笑道：“这个人，是立林还是侯东来？

“这个很重要吗？”酒井冷笑道：“你明明知道，他们也不过只是一台留声机而已，上面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会说什么，你懂规矩的。”

“当然，这很重要。我想，你选择‘污点证人’的标准，就是要看，他们谁对你们更有利用价值了，我猜是侯东来，对吗？”梅村冷笑道。

“这还用怀疑吗？！一个是能够为我所用的王牌间谍，一个是随时可以找到替补的.外行的.工兵军官，这很难比较吗？”酒井冷笑道：“不过，上面也考虑了这件事情对士气的不利影响，所以立林中佐只会被降低两级军衔，以大尉军衔身份，回国在某个地处偏僻的军校中担任教官，他毕竟也是皇军的有功之臣，多次为皇军身负重伤，上面会宽大处理的。”

“这么说整件事情，就只有我一个人负责了？”梅村的眼泪长流，仰头苦笑道：“好公正，好公平的陆军省！！

“本来你也不用死，梅村君，你也立有大功，你也为皇军流过血，更何况你是堂堂梅村家族的重要成员，让你死，会造成很大影响。“酒井看着梅村，诚恳的说道。

“酒井君，我还有用，请留下我的一条命！！我熟知汪精卫集团的种种内幕，我仍然可以为皇军效力！！你们可以褫夺我的军衔，剥夺我的军籍，只要你留我一条命，留我一条命！！”梅村突然声嘶力竭的喊道，看来生死关头，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会怕死！

当然，梅村如此不顾形象，苦苦哀求酒井，也绝不仅仅只是怕死而已，他还别有目的：他这一次只要不被处死，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酒井，就是最好的一个榜样，这家伙当年参与兵变尚且没被处死，自己搞点儿走私就丢了一条命，岂不冤哉枉也？只要能留住这条命，什么军衔勋章，都不重要，将来都会回到自己手里的！

“不，梅村君，你必须死。”酒井冷笑道：“如果是单纯的吗啡走私案，上面会考虑你所说的一切的，可惜不是。”

“什么意思？在大上海，收受贿赂，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呀！”梅村大喊道：“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我一马？！”

“你说的不错，在大上海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受贿的确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酒井冷笑道：“被发现受贿才是严重的事情！”

梅村双眼充血，痛苦而激动的喘息着，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说些什么了。

“更何况，还有一件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你出去！”酒井忽然看了看书记员，其实刚才两个人的谈话，这个狡猾的书记员也没有做任何记录，他是酒井的心腹，不是傻子，很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记下来的。

书记员听话的退出了房间，酒井则走到了梅村对面，轻声说道：“梅村先生，我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情报官员，你简直是失败透顶！因为你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的夫人，在淞沪攻略当中为帝国失去了一条小腿的梅村夫人，当年上过大小报纸被吹捧为‘爱国忠勇妇’的梅村夫人，竟然是如假包换的日本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双料党员！她的羽田服装店，就是一个共产党的情报联络站！”

“这不可能！！这是栽赃嫁祸！！我夫人很少去服装店的！！”梅村如受雷击，发了疯一样的大喊道：“她也不懂任何情报的事情！！”

“很少？！那只是你的错觉，她只是对你说很少去而已，实际上，很多重要情报，都是通过她亲自操作的电台发出去的，日本和中共在上海的很多重要人物，也都去过那家服装店。”酒井道：“我手里有大量的照片作为证据，梅村君，说句实话，尊夫人才是真正的情报高手，她依靠你的特殊身份，着实为自己的组织办了很多大事！！”

梅村哆嗦着，满头大汗，酒井告诉他的这些事情，简直真的像是在做梦，玩儿了一辈子鹰的人，现在却被鹰啄瞎了眼睛，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过在激动之后，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梅村也忽然想起了很多细节，这些细节很容易证明，他的夫人的确不那么简单。

比如：他有很多次发现，当他在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会品尝到据说是自己太太耗费了几个小时为自己准备的日式晚餐，可是这些晚餐的味道，却和日租界那几家料理店的味道一无二致，现在看来，他的夫人哪里肯会花费这么多时间为他精心准备晚餐？都是买来的！！

还有，他的公文包里面常常有重要文件，他的太太，每次都会恭恭敬敬的将他的公文包放进书柜，他对此习以为常，却不知道，他的太太一定是在他熟睡的时候，认真阅读公文包里的文件，然后传给自己的组织；而且他之前出现过的失眠现象，最近两年也忽然好了很多，原因显然也很简单，他的太太，给他的清酒里面，一定加入了某种药……

梅村这一刻才忽然明白，自己看似深厚的情报功力，实在还是太浅薄了，在他的共产党夫人面前，他幼稚的就像是一个小学生。

他的老师曾告诫过他，情报人员要么不犯错，如果犯错的话，往往就是致命错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番话的真意，可惜悔之晚矣，

“梅村君，影佐将军也做了对你很不利的证词，他将几次泄密事件的主要责任，都推到了你头上。”酒井道：“所以，我奉陆军大臣的命令，正式通知你：你必须在被送上军事法庭和切腹自尽之间进行抉择。外面有两组宪兵，一组将负责将你押回东京进行军事审判，你也知道，这将是几大家族的莫大耻辱；另外一组，将负责服侍你切腹自尽，让你享受一个华族贵胄死去的尊严，你也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军人，你切腹自尽，向天皇陛下谢罪，对于家族的荣誉，是没有什么负面影响的，毕竟你自己，不是共产党员。何去何从，请你务必给我一个答案！！”

“酒井君，为了天皇陛下的颜面，为了几大家族的荣誉，我选择以死谢罪。请你转告陆军大臣阁下，我梅村，一定会七生报国！！”随着一番痛苦的表白，梅村已经身不由己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曾经拥有的嚣张气焰此时一丝一毫也没有了。

他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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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梅村的答案，酒井无语，亲自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向门外说了些什么。

不久之后，梅村就看到四个日本宪兵，抱着不同的东西走进了房间：一个小桌，一个竹垫子，一个托盘上放着两样日本料理，还有一壶清酒，最后一个宪兵带来的东西才是关键：一把刀鞘上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匕首，和一个白色绸带，一块刺绣精美的白色手帕，都放在一个托盘之上。

四个宪兵有条不紊的放下东西，然后鱼贯而出，他们的大头皮鞋在地上铿锵作响，此时这些年轻宪兵的眼神当中，不是鄙视，不是同情，竟然是无比的羡慕-----要知道，他们这些平民家族出生的男人，是没有资格这样切腹自尽的，梅村家族是日本的华族，祖上是日本幕府时代的一镇大名，所以他的家族不但享受切腹自尽的资格，还享受用匕首这样的短剑自杀的超级资格，在以死为荣的日本，这实在是让人羡慕的超级荣誉。

士兵退出之后，酒井亲自上前，给梅村打开了手铐脚镣，梅村跪坐在竹垫子之上，慢慢的给自己头上系上白色绸带，然后对酒井微笑道：“酒井少佐，冒昧的问一下，我的夫人，此刻还没有被处决吧？”

酒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当然没有，她正在接受刑讯，我们要利用她，抓到更多的共产党；不过此刻她的面貌，恐怕有些难看，所以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见她。”

梅村面如死灰，语气却已经平淡如水：“酒井，既然如此，请你转告给我的家族和我的表弟渡边君，请他们照料我们的三个孩子，拜托了！！”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梅村此言一出，酒井也不禁动容，道：“梅村君，我一定负责转告他们，而且陆军大臣已经下令，你的抚恤待遇，仍然按照阵亡标准发放，所以你的孩子们，一定会无忧无虑的，丰衣足食的在日本长大！”

梅村点头，微笑道：“酒井君，你是大人物，绝对不会对我说谎的，请在一边安坐，见证我梅村的谢罪仪式，拜托了！”

日本贵族做任何事情都极为讲究，包括今晚这样的血腥场面，也都要举行某个仪式，而且必须有相当高身份的人作为见证，这很重要。

酒井点头，微笑，向梅村鞠躬道：“感谢你的信任，梅村君，这是我的荣幸！”

梅村嘴唇发白，向酒井鞠躬致敬，然后勉强说道：“感谢天皇陛下，给我这个机会！天皇万岁！”

说罢，他转向日本方向，恭恭敬敬，行礼如仪。

他随即重新坐好身子，慢慢的摆正了自己的跪姿，从面前托盘当中的精美刀鞘当中抽出一把极其精良的匕首（日语称为肋差），然后用洁白的手绢轻轻擦拭，刀锋如镜，人生如梦，引刀一快，不负此生！！

一边的酒井正襟危坐，屏住呼吸，耐心而平静的观看着这个日本贵族的“切腹自杀表演”，恩怨是非，此刻已经一无所谓。

梅村擦拭好自己的匕首，又拿起精美的竹筷子，象征性的吃了两口料理，然后端起酒杯，将一部分酒倒在肋差之上，最后自己又喝下一小口清酒，这便是送别之酒！！

喝酒之后，梅村居然仰起头来，咿咿呀呀的唱了几句，这在日本叫做辞世歌，是有身份的贵族自杀之前的必选节目。

歌声悲凉，正如此刻梅村的心情。

按照规矩，梅村的自杀方法应当属于“诘腹”（受到上司的谴责而剖腹），贵族和武士们不但用它来表示对主子的忠诚，还用它来表示自己对某项重大错误、不当行为的负责精神。

只见梅村有条不紊的一一解开自己军装的纽扣，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身体略微前倾（目的是防止死后尸体向后四仰八叉的躺着，有失礼仪），双脚并拢，用肋差准确的刺中自己的左肋，然后慢慢的向右划开自己的腹部！

他的用刀老道至极，力道不大不小，因此肚子中的肠子内脏并未流出，但浓重的血腥气味，还是立刻弥漫整间屋子。

如此强烈无比的疼痛之下，梅村的脸上冷汗如雨，但愣是紧闭双唇，不发出一声呻吟，这事关贵族的荣誉，他绝对不能破坏礼节的。

梅村慢慢的在自己的肚皮上划出了一个近乎笔直的“一字”，然后收回刀，又从刀口中间向上划去，直到两乳之间下方，然后反转刀锋慢慢向下，慢慢地达到肚脐处上方。

空气当中的血腥和人体内脏的臭味弥漫整间屋子，在一边旁观见证的酒井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可以说，此刻他的眼神中竟然充满着兴奋和羡慕！

梅村用的是“十字切”，已经是日本贵族的死法（但还不是更高级的人物的死法），在划完这个十字之后，他猛然拔出了肋差，带出一股鲜血，竟被他立刻用自己的军装巧妙的挡住了，竟然没有一滴血掉到地上！

梅村此时已经极度乏力，思维却因为极其剧烈的疼痛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他用尽力气喊出一句：“天皇陛下万岁！”（这是日本贵族和武士切腹自尽的标准用语，这就代表他是为天皇陛下而死，真正的忠于天皇。），然后猛力将肋差刺入自己的咽喉，最后在自己的所有力量消失之前的一瞬间竟然拔出了肋差！

他的尸体，仍然保持着标准的跪姿，甚至连肋差都紧握手中，没有扔出去。这就是所谓武士道精神的较高境界吧。

听着梅村微弱的呼吸慢慢停止，最后渺然无声，酒井默默的低头，深深的向梅村施礼，他明白，大上海，属于他酒井的时代，已经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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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侯东来的新公寓，楼顶阳台，两个男人竟然坐在地上，这样，就可以用阳台的栏杆，挡住他们的身影，这又是一次不得不进行的紧急会面。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侯东来，另一个，居然是中西先生，两个人在外人面前是对头关系，但现在事关紧要，不得不如此紧急会面了。

中西先生笑道：“东来，你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约我出来，如果被人拍到我们见面的情况，那么我们这部‘小说’的人物设定，就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侯东来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吗？形势变化实在太紧张了，我必须与你当面进行商量，而且我也不确定，你的电话有没有被监听，这里是我的新公寓，还在装修当中，敌人监控的可能性不大，就算被他们发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可以说是又来对我做‘思想工作’。”

“我的电话暂时没有被监听，但是你的一定会被监听，这个新来的酒井少佐现在对你小心的很。”中西微笑道：“这个人你要格外重视，他的能力，绝非梅村这样的蠢货所能相比。”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陆军省派人过来调查走私吗啡一案，梅村被捕之后，随时可以把我抛出来，或者请人杀我灭口。“侯东来道：“你知道这样的走私买卖牵扯的人很多，一定会有人希望我永远闭嘴的，那个酒井，为了某种目的，也有可能对我下手。”

“酒井这个人的确如此，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但他确实暂时不会对你下手，因为你毕竟在日本陆军方面的培养人员名单上，想动你，也必须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中西先生道：“我现在时刻都在替梅村雅代，也就是梅村的夫人担心，她已经被秘密关押，严刑拷问，我们却无法营救。”

“幸亏是你我两人参与，我们才有机会给同志们报警，否则这两天之内，走进这间服装店的同志，都要被捕了。”侯东来叹息道：“不过中西同志，恕我直言：你们的羽田服装店，实在有些招摇，作为一个情报联络站，你让它担负的任务太多太复杂，难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的。”

“你说的不错，这是我的重大失误。”中西先生叹息道：“这就是情报工作的尴尬，这间服装店从来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所以不知不觉之间，我们就将大量的工作交给了它。其实这一年多以来，我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撤销它，可是梅村夫人态度很坚决，认为这里万无一失，而且说实话，这间服装店的条件也确实最为便利-----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侯东来看着中西先生，有些焦急的说道：“现在梅村夫人和几个同志被捕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叛变，你就有重大危险……”

中西先生微笑道：“被捕的人当中，我只和梅村夫人进行单线联系，其他人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梅村夫人是个坚定的共产党员，我相信她会保守秘密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侯东来道：“日本人的刑罚手段，一个女人未必能够坚持到底，你还是随时都要做好紧急撤退的准备。如果需要我这方面的帮助，你随时可以跟我说。“

中西道：“好，我谢谢你。我自己也已经有了紧急撤退方案，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撤退的。你也知道，潜伏到我的这个地位，有多么的不容易！侯东来同志，现在我们的命，不只是属于我们自己，更是属于我们的整个反法西斯事业。你想想，为了让我们能够潜伏到现在的位置，有多少同志牺牲了？”

侯东来叹道：“你说的不错，中西同志。我也相信梅村夫人和几个同志的革命信仰，他们是不会屈服于敌人的淫威的。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你的配合。”

“你是说，干掉张采薇那件事？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女人的确是一个心狠手毒，不知改悔的刽子手，她亲手杀害了我们很多同志，一心想做什么‘川岛芳子第二’，从哪个角度来讲，她都该死。我掩护你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我们两个人已经树立的‘对头’关系，在行动当天，我会暂时把你抓去，这就是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中西先生道：“只是军统的行动人员，能不能瞒过那个女人的眼睛？”

“军统的人没有问题，他们已经得到了张采薇的信任。我担心的是，你把我抓起来，酒井会不会来救我？如果他不肯来救我，你却还是要放了我，这样做岂不是太尴尬了一些吗？”侯东来笑道。

“我料定他一定会来救你的，即便是他不来，我也会释放你，将来你可以对别人说，你已经答应成为我的线人。”中西先生笑道：“当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让我们的故事剧情更加丰满，你需要受一点皮肉之苦。”

侯东来笑道：“这是必要的程序，规矩我懂，也该尝尝你的身手了。”

中西先生笑了，但他的笑容紧跟着就消失了，目光当中满满都是愤怒和忧郁：“你不知道，是我亲自带着人，抓住了我们六个已经暴露的同志，眼睁睁的看着我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狠狠的拷打他们，我却还要脸上带笑，一遍又一遍的向他们问话‘你们说不说’‘你们说不说’……”

他的眼泪潸然落下，侯东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情报工作，需要铁一般的意志，可是在这样坚硬的外壳之下，人的心，却依然是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