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邓小姐的身份

1940.1.21.

上午十一点。

程文芝带着邓小姐，进入了程慧敏的卧房，程慧敏躺在床上，面色很是难看------这个女强人在被绑架的当天没有什么异常，很是坚强；可是事情过去了之后，她却害怕得不得了，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这几天，医生已经给她打了好几次镇静剂了。

说到底，再坚强的女人，也终究还是女人，刀光剑影的生涯，的确不太适合她们--------其实男人也一样，谁愿意过这样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只不过生在乱世，不得不如此罢了。

程慧敏看到侄女带着一位漂亮的小姐走进来，立刻在床上坐起了身子，笑道：“文芝，这一位是……”

“姑姑，这是我的朋友邓小姐，特意来看望您的。”程文芝笑道：“黄小姐今天要去考试，她也委托邓小姐向您问好------黄小姐，黄金龙老爷子的孙女，你们见过面的。”

“小事情而已，你们又何必如此客气呢------邓小姐，请坐请坐。”程慧敏笑道：“其实，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谢谢邓小姐，黄小姐，让你们费心了！”

“丁夫人，我和文芝是朋友，知道你们的感情好像母女一样，自然是应当来探访的。”邓小姐笑道：“我给您带来了印尼的燕窝，您如果吃着好的话，我还会给您送些来。”

程慧敏打量着面前的这位美女，忽然笑道：“邓小姐，不是我恭维你，国色天香四个字，怕是就是用来形容你的！”

说罢，竟直接拉了邓小姐的手，笑道：“多好的一双手呀，缺一对镯子-----不过，文芝在这里呢，我怕她骂我偏心，也罢，这一对翡翠虎纹镯子，你们两姐妹一人一个吧。”

说罢，她拉开了自己的床头柜抽屉，程文芝和邓小姐偷眼观看，却都是陡然一惊：那里面满满一抽屉的上等珠宝，就那样乱七八糟随心所欲的堆积在一块，翠玉压着黄金，翡翠又压着翠玉，琥珀玛瑙，戒指手链----------好几条宝石项链，相互都缠绕到了一块，怕是有很长时间也没佩戴了……

程文芝从小就有家教，别人的东西，绝对不动一下，所以即便程慧敏是她的姑姑，而这个床头柜抽屉里面的东西，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程慧敏取了一对翡翠镯子，分别递给两人，笑道：“我希望你们两个小姐妹，就如这两个镯子，永远也不离分……”

“夫人，这手镯太贵重了，我实在……”邓小姐推脱道。

她说的一点也不假，别看程慧敏是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抽屉里面“随手”拿出来的这一对手镯，却是市面上极其罕见的极品货，如果按照现在的市价论起来，怕是不会少于四五十根金条价格的。

“对外人当然是贵重，对咱们自己人，却是情谊。”程慧敏笑道：“现在多少人看我程慧敏的笑话，你却还来看我，这就是情谊------文芝，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姐妹，可是一辈子的财富，比这对镯子，要金贵几千几万倍的。”

“知道啦，姑妈，你又开始讲大道理啦。”程文芝笑道，戴了镯子，忽然一把就将自己的姑妈拉了起来，笑道：“你也不能总是赖床呀，起来活动活动，我们两个，陪你到花园里面走走……”

“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没规矩啦。”程慧敏眉头紧皱，道：“我出了这一回事体，买卖那边，怕是……”

“哈，东来和任大哥，都给你把事情办好了！”程文芝优雅的一笑，道：“要不，我的新裙子，从哪里来钱买的呢？我揩你这点油水，你不会怪罪我吧？”

“他们，怎么知道……”程慧敏此时心里面又惊又喜，喜得自然是自己虽然被绑架放回足足这一顿折腾，可是侯东来等人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替她料理了此事，没有在她的“客户”面前丢了信用；可让她吃惊的却是，侯东来等人，又怎么会知道交货的时间地点和对象？

“哈，你整天和一个密码天才住在一起，这件事情，很难吗？”程文芝顽皮的一笑，道：“你把这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和交易方式，都用密码记在了你的本子里，姑父大人看了看，只用了十分钟，就破解了你的密码-----是什么摩斯密码加二次函数表，对吧？”

程慧敏苦笑，她的这点技术，实话实说，在她的天才而专业的丈夫面前，连班门弄斧都算不上的------她的密码是这样编制的：每个摩斯密码表示的汉字数字，再分别加上某个固定的二次函数小数点之后的三位数字，转换之后，就是密写数字了，这在一般人看来是多么繁琐的计算，可是对于数学天才程慧敏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她可以进行百万位的乘除和开方，而且只是使用一种计算器：她的大脑，这简直是一位被走私贩卖耽误了的数学家。

依靠出类拔萃的数学才能，程慧敏在伪政权的高级太太们的麻将圈子里很有名，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丁夫人输钱，那么一定是因为她想输钱------像上次酒会那样，一不小心大杀四方，连赢十六局而被太太们“驱逐”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了，好几个大人物的女儿，动不动就跑过来，让她解决数学难题，程慧敏一不小心，成了大学和高中的兼职数学老师了。

程文芝解决了姑妈的疑问之后，便和邓小姐一左一右，扶起了程慧敏，给她套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系上了扣子，程慧敏又将脚，放进了床前一双棉质拖鞋当中，三个人出了卧室，在丁公馆悠长的走廊里散步，然后下楼，去了楼下的花园。

丁公馆的花园十分精致，而且洁净，程慧敏刚一出来，四个保镖就“不经意”的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程慧敏笑道：“你们这些狗头，献什么殷勤，大白天的，他们还敢打上门来吗？！反了他们！丁修，你去账房，给所有的弟兄领二百元的奖金，这几天，有劳大家了！”

四个保镖就嘻嘻哈哈笑着离开了，为首一人，自然赶忙跑去账房，领钱去了------这种事情，办起来自然是最高效的。

“邓小姐，令尊是赫赫有名的邓大律师，我听说，汪先生有意让他担任新政府的总检察长，他是什么意见呢？”程慧敏微笑道，看着邓小姐，轻声问道。

邓小姐莞尔一笑，道：“夫人，家父不喜欢从政，他已经婉言谢绝了，他有好几桩官司要办理，律师公会的事情又很忙，实在不能脱身的。”

程慧敏一愣，万没想到，邓大律师竟然拒绝了汪精卫的“邀请”，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伪政权的总检察长，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职权，却是个很风光的职务，而且此中油水，也难以对外人言，多少人眼红呢，这个邓大律师，居然拒绝了-----看来此中原因，绝不那么简单。

但她是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当然不会深究，便笑道：“是呀，邓大律师事务太多，抽不开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邓小姐，你在哪里高就呢？”

邓小姐道：“夫人，其实我和文芝也算是同事，同在上海特别市政府里面效劳，她在秘书处，我在外文翻译处，离的很近，她只要向上爬一个楼层，就能找我玩了。”

程文芝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爬一个楼层？你就不会下来吗？”

两个人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程慧敏笑道：“那个，黄小姐，不知在哪里高就？-----对了，她年纪尚小呢。”

“黄黄在沪江大学商学院，将来毕业了，就是上海商界的女强人。”邓小姐笑道：“据她说，她爷爷已经给她准备了二百万的资本金，只等她一毕业，就开办自己的公司了。”

“哈，我说她最近怎么老是说，让我给她入股什么的，我哪有多少钱呀，这么大的买卖，我可掺和不了。”程文芝笑道：“如果她发财了，我们就去吃她的大户，入什么股呀！！”

程慧敏笑道：“你们这些小姑娘，也真是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这样吧，文芝，你也给黄小姐带上我的一点心意，一条法国项链，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别让她埋怨我这个做长辈的，处事不公，更何况论起江湖辈分来，我还得叫她一声师姑呢。”

“这辈分不对呀，姑姑，我记得那天在酒会上，东来说黄小姐是自己的‘师姑’的。”程文芝诧异道：“你怎么……”

“你不知道，我也入了青帮，辈分比你姑父低两辈呢，居然跟东来是一辈的，他叫黄小姐做‘师姑’，我也得叫了。”程慧敏笑道：“黄小姐这就叫，萝卜虽小，长在背（辈）上了。”

三个美丽的女人，都笑了起来，忽听一个人笑道：“文芝，你早就该带邓小姐来，她来了，你姑妈的心情立刻就好转起来了。”

正是丁主任，他今天破天荒的没去七十六号上班，“不经意的”“路过”花园，看着三个美丽的女人，忽然笑道。

看到丁主任，邓小姐的脸，莫名其妙的便红了，优雅的起身道：“丁先生好。”

程文芝却笑道：“姑父，听你这话，我陪伴姑妈，就没什么用处了？”

丁主任大笑，道：“小丫头，你再这样跟我耍贫嘴，我就把你关起来！！------丁小姐，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饭菜，请你务必赏光，一块吃顿便饭。”

“这……丁先生，夫人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这时候，我不便打扰的。”邓小姐躲避着丁主任火辣的目光，轻声回绝道。

“不打紧的，既然你来了，我的身体自然也就‘痊愈’了。”程慧敏亲热的握住了邓小姐的手，笑道：“不许走，我让他们关上大门，看你怎么走！”

“姑妈，你不知道，邓小姐会飞檐走壁吗？”程文芝笑道：“这个大门，是揽不住她的！”

丁主任夫妇闻言，都是一惊，看着眼前这个苗条清瘦的女孩子，难道她，也竟然会功夫吗？

“哎呀，文芝，你好讨厌！”邓小姐笑着拍打了一下程文芝的胳膊，笑道：“夫人，我参演了一个歌舞剧，身上吊着钢丝威亚，扮演仙女在空中飘来飘去的，就是一只会说话的风筝罢了，哪里是什么‘飞檐走壁’了？”

“哈，原来如此。”丁主任笑道：“文芝，我看你都让东来给教坏了，他这信口开河的毛病，你都学会了。”

“飘飘仙女，飞翔天外，如梦似幻，优雅动人，我可以想象这样美丽的画面。”程慧敏笑道：“邓小姐，什么时候你们演出，记得送给我一张票子，我给你去捧场。”

“那当然好啦，请夫人和丁先生一道去，我给你们留最好的座位。”邓小姐笑道。

“我好羡慕你呀，小邓邓，一不小心就成大明星了，”程文芝亲热的挽住了邓小姐的胳膊，道：“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士，会争抢着到后台给你献花呢。”

“羡慕什么呀，你不知道，每次排练完，我身上都被钢丝勒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要不是剧团的导演是我的校友大师哥，我说什么也不会去受这样的罪的。”邓小姐微笑道。

“那个日本大胡子导演，他跟你是一个大学的吗？”程文芝惊讶道。

丁主任夫妇都是一惊，原来邓小姐参演的，竟然是日本人排练的歌舞剧，这个邓小姐，果然是来头不小，以她的容貌和才能，不去做电影明星，实在有些可惜了。

“算是吧，你知道，我在京都大学艺术系，进修过一个学期。”邓小姐轻声道：“那个导演，不仅仅是我的大师兄，他还是家母的老邻居家孩子，就这样认识了，他这一次到上海来排戏，就直接找到了我来参演，我根本拒绝不了的。”

“我终于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了------杭山鸠夫，日本现在最有名的歌舞剧和电影导演之一，你们排练的，一定是著名的歌舞剧《飞天传》了，中日合璧，演员多达三百多人，的确是近年来很少见的艺术杰作。”丁主任笑道：“邓小姐，你回去跟这位导演说，如果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尽力支持的。这是我的名片，你交给他。”

说完，他便将一张名片，递给了邓小姐，邓小姐双手接了，脸上的红晕，越发的浓了------丁主任此时的眼中，满满都是强烈的情欲，似乎想迫不及待的将邓小姐生吞活剥一样。

程慧敏和程文芝姑侄两个在一边，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只是没有说话而已------两个如此高智商的女人，哪里会看不透这里面的玄机？丁主任如此对邓小姐动心，怕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丁茂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花园，笑道：“丁先生，夫人，午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入席吧。”

花园里的四个人，此时各怀心腹事，却都微笑着起身，亲如一家，有说有笑，进入了餐厅------其实丁主任今天，肯破例陪伴邓小姐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一道吃饭，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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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其实相当无趣，丁主任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吃完了自己的午餐，便跟众人说声抱歉，起身去了书房------他自然有永远也忙不完的公务，因为七十六号对军统和中统新一轮的大搜捕，又要开始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丁主任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君子，血债血偿，是他唯一信奉的道理。

邓小姐起身，去卫生间，路过丁主任书房的时候（他的书房却是通往卫生间的必经之路），却发现，丁主任的书房房门，已经忽然打开了，丁主任正含笑，站在门口，看着邓小姐，轻声说道：“邓小姐，以后你可以……可以经常来我这里来，来，陪陪夫人……”

“丁先生，我，我跟您实话实说吧，我懂得您的心思，您是个很优秀的人。”邓小姐睁大美丽的双眼，看着丁主任，粉面羞红，道：“可是，我和文芝是好朋友，我只把你当成长辈，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请你，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名片了！”

如此决绝无情的拒绝，如果换了任何一个青年男士，恐怕都会伤心欲绝的，可是丁主任是何等的阅历，如此小事，他当然能够轻松应对，笑道：“邓小姐，你的话，我也能理解，这样吧，日久见人心，你早晚会懂得我的心的------你放心，我绝不会纠缠你，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毕竟夫人和你如此投缘；如果你不希望见到我的话，也很好办，只要你来，我就回避，你看如何？”

“你……丁先生，我……我不是对你没有好感，你很有风度，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男人，可是，”邓小姐羞赧之下，语无伦次，道：“可是，你毕竟是我的长辈，而且是有妇之夫，我……”

“我们都生错了年代，生错了年纪，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丁主任长叹道，脸上忽然又变成了和煦的微笑：“好了，你回去吧，不要让她们怀疑了，以后，我们做个单纯的朋友，总该可以吧？”

“那当然好啦，”邓小姐艰难的一笑，翩然而去。

看着她美丽的背影，丁主任怅然若失，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这样的大人物，能够垂青于她，内心里是很骄傲的，这种骄傲，是个女孩子就会有；但是由于跟程文芝的这一层关系，使得她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过分的感情------这一点上，她还不如那个性格泼辣的张采薇呢，这位张小姐，一心追求侯东来，什么规矩也不讲的-------不过侯东来，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现在肯定也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邓小姐和程文芝下午还要去市政府上班，很快便双双告辞，丁主任少见的亲自出来送别，看着邓小姐的倩影上了丁茂亲自驾驶的轿车，怅然若失，难得他这个杀人魔王，会如此多愁善感。

夫妻两人回到客厅，程慧敏突然说道：“默笙，我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一个让你如此痴迷的女人了。”

“慧敏，你瞎说什么呢……”丁主任微笑，点燃了一支烟，看着自己的夫人。

“我太了解你了，在别人面前你是什么超级特工，特工之王，在我面前，你根本没有秘密的。”程慧敏微笑道：“你害怕什么，我都没有计较呢------邓小姐和我一见面，我就觉得和她特别投缘。”

“你也不用说这些了，”丁主任叹了口气:“她已经拒绝我了。”

“那你就放弃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呀。”程慧敏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我真的打算给你再找一个，我觉得，邓小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开什么玩笑，她是大家闺秀，不是小家碧玉。”丁主任微笑道：“哪里有这样的女孩子，给人家做小的道理？”

“事在人为呀，你没有看过法国历史吗，大人物身边的红颜知己，比比皆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人会在乎中国传统的大小之分？”程慧敏笑道：“我只问你，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真的呢，还是假的？”

“就跟当年对你一样的真。”丁主任道：“慧敏，我对不起你……”

他这个杀人魔鬼，居然也会流下了两滴眼泪，程慧敏也跟着流出眼泪来，道：“你哭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我欠你们丁家的，只要你找到合意的，我一定帮你把人带进这个门-----哎，还不如这一次绑架案，他们把我杀了算了呢，也就能给邓小姐，腾出地方来了。”

“你胡说些什么？！”丁主任眼圈发红，显然有些发火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把整个上海都翻了过来，还要忍受军统的嘲弄和勒索？！你就这么想死吗？！”

程慧敏扑进了丈夫的怀里，痛哭起来，丁主任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就好像十几年前，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那样……

那时候的丁主任，郁郁不得志，而豪门千金程慧敏，却一眼就看上了他，资助他投靠CC，帮助他一步步青云得志，一直做到了军委会调查统计局的第三处处长的高位（当时的军统和中统，曾经短暂合并过），而当他得罪了戴笠，被软禁在贵州的时候，又是她，和日本人，李主任接触，而且说服自己的哥哥，投入巨资，让叶氏兄弟纠集人马，救出了丁主任-------所谓患难夫妻，彼此之间，早就心意相通，她一眼就能看出，丁主任对这个邓小姐，是动了真感情的，绝对不是对他那些“泄欲工具”所能比拟的。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很深，深到可以容忍互相出轨-------程慧敏不是不能出轨，而是她不愿意，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做了大人物的女人，自然不会在意身边那些蝼蚁一样的男人，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些保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程慧敏即便要勾引男人，也实在轮不到他们……

“老丁，你放心，邓小姐拒绝了你，还有我呢。”程慧敏脸上挂着泪珠，凄然笑道：“我可以说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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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丁主任夫妇进行着这一场奇特的谈话的时候，邓小姐和程文芝已经到了上海特别市政府，下车之后，她们首先打发丁茂回去，然后便结伴逛街去了------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而逛街，则是小姐们的特权。

邓小姐并没有去那些百货大楼，而是和程文芝一道，来到了一条偏僻的街道，就在市政府的背后-------繁华的背面往往就是丑陋，这条狭窄肮脏的街道，就是如此--------正如很多人的内心，虚华的外表与龌龊的心灵深处，往往都是同时存在的。

这条街道上，有两个相隔很远的公用电话亭，距离虽远，目视可见，程文芝微笑着站在电话亭外，邓小姐则进入了电话亭，拿起了电话，她拨打的，竟然是远处另一个电话亭的电话号码！！！

她究竟是做什么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日本人的电话监控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他们可以监听日租界和华界里的任何公私电话，公对公，私对私，公对私，却忘记了一种特殊的情况，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没有设想到，会有人这样别开生面，用两个公用电话进行秘密交谈------或者说，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吧。

所以这样的谈话，实在是比较保险的一种方式。

“黄鹂报告，野猪，请回答。”邓小姐的樱桃小口，迷人的红唇，说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语言！！

她竟然和程文芝一样，是中统间谍！！！

“野猪收到，黄鹂，今天的进展如何？”电话那头的长官没有往日的“言语挑逗”，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这让邓小姐有些意外------她也没有照往常一样，拿长官的代号开玩笑-----也不知道是上面哪个缺心眼儿的，给这条线上的女特工一律起了个“鸟”名字，而男特工，则都是“野兽”的名字------哪有把自己人，当成“禽兽”对待的？！难怪这位“野猪”长官多次声称，如果以后他有机会回到重庆，要狠狠揍这个起代号的二货一顿。

“报告长官，目标已经上钩，预料近日就会对我发动‘攻势’。”邓小姐嫣然一笑，如果有人从远处偷看，一定会认为，此时的邓小姐，正在和某个情人说悄悄话呢。

“很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能免俗------你的欲擒故纵之计，看来我当初反对是错的。黄鹂，你们的第一二次约会……他一定不会彻底消除对你的戒心，你的任务就是观察他的规律，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重庆方面，希望你能完完整整的回来。”电话那头的“野猪”声音平静，听得出来，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很可惜，以邓小姐的级别，还不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当然了，你不会比我更懂男人的，越是吃不到，他们才越是会上钩-------长官，还有指示吗？”邓小姐微笑道，看得出来，她的心理素质十分优秀，对男人的心理更是拿捏得细致入微，否则，也不可能担负起这样重要的任务------执行对丁主任最新一轮的暗杀任务。

看来，中统算是跟丁主任卯上劲了，不除此人，誓不罢休。

这一次，他们下的本钱更大，出动了邓小姐这样美丽的女间谍------姓丁的必须要死。

“黄鹂，你转告给夜莺，接下来，你和目标之间的事情，要让她‘知道’，然后你们就上演吵架的好戏，众目睽睽之下，恩断义绝------以便日后她能脱清干系，继续潜伏。”野猪沉稳的说道。

“明白，长官。另外，野猪长官，我发觉你今天说话，有些犹犹豫豫，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邓小姐真厉害，她竟然抓住了自己的长官说话当中露出的破绽------怪不得重庆方面让她务必能够返回，这样的人，是有大用的。

当然，也不排除重庆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哥们，仰慕邓小姐的芳名，想要一亲芳泽的可能性。

“这……黄鹂，本来不应该让你知道，但，但我不忍心对你说谎。”野猪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秒钟，才终于说道：“你的未婚夫，在昨天早上对日寇入侵轰炸机队的战斗当中，击落了一架日本轰炸机，然后，陷入了四架日本战斗机的围攻------他，在击落一架日本战斗机之后，英勇殉国了，飞机在空中爆炸，遗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请你节哀……”

邓小姐拿着电话，柔滑的手却在颤抖，她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红唇，不让自己眼中的泪珠落下来，终于，她还是讲出了话：“明白，属下明白-----长官，请您保重，再见。”

她挂了电话，走出了电话亭，脸上，已经是灿烂的笑容，她上前亲热的挽住了程文芝的手，笑道：“小程程，看来，几天之后，我们就要大吵大闹一次了……”

程文芝也笑了，尽管此时她的心都在滴血，她没有“揭穿”邓小姐的“把戏”------邓小姐未婚夫英勇战死的消息，她已经预先知道了，因为邓小姐是她的下线，这些情况，是野猪预先通知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