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虎口拔牙

1940.1.19.

凌晨一点四十分。

就在丁主任和军统的谈判代表斗智斗勇，进行艰难的谈判的同时，一辆轿车，挂着丁公馆的车牌，驶入了第二公馆。

第二公馆的保镖头目名字叫做丁虎牙，自然也是丁主任老家湖南丁家坡村的正宗出身，否则，丁主任也不可能将第二公馆这样重要的地方交给他来警卫，更何况，此时这里，还“居住”着一位重要无比的“客人”，赵冰鉴，所以必须要派一位绝对忠诚，绝对信得过的自己人，来控制此处。

在这个年代，所谓的“自己人”，是每个大人物都最为重视的力量，上自蒋委员长和汪主席，下到一个小小的绥靖军连长，每个人要想稳固住自己的地位，都必须要先从搜罗和培植自己人开始，蒋委员长的黄埔嫡系，让他坐稳了江山，这成了最好的例子，相比之下，从来没有真正培植起嫡系的冯大帅，尽管曾经拥有上百万西北军，现在却已经众叛亲离，不得不淡出政坛，没有多少人会记起他的。

也不知道丁虎牙的父母为什么要给他起一个这样“惊世骇俗”的名字，这就在无形当中，给中统的这次行动，又加上了更贴切的注脚，没错，这一次行动，就是要从“虎口”里面拔出“牙”来，好大胆的行动！

这个年代，情报天才，在各自的战场领域脱颖而出，他们都有这样常人难以想象的胆量和见识，他们做出了无数震惊世界的创举，小到今晚这样的营救行动，大到此时美国人正在“默默”进行的，破译日本密码系统的工作，美国海军通讯处，在纽约郊外的一处秘密庄园里面，聚集了一百多名电讯和数学天才，正在不分日夜的展开行动，日本高频电台的每一份通讯，都会被他们记录在案，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大海捞针一般的工作，但是如果真的能够捞到这根“针”，那么未来的日美战争，也许美国方面就将会从根本上，取得绝对的优势。

丁虎牙看着驶进院子里来的轿车，手里拎着自己的驳壳枪，子弹已经上膛，随时准备击发，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这是他们这一行最基本的规矩。

轿车的车窗被慢慢摇了下来，露出了一个脑袋：“虎牙哥，你好。”

丁虎牙看着这个人，微笑道：“怎么你们队长没来？”

“丁茂哥今晚跟着丁主任，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我不能说。”这个人微笑道：“虎牙哥，你知道规矩的。”

“哼，我知道规矩，却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丁虎牙冷笑道，突然，他用枪顶住了对方的脑袋！！！

他的三个手下，立刻纷纷拔枪，瞄准了轿车里面的人！！

那个人大笑，道：“虎牙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是张家坳村的张小成呀，刚才就是我哥哥在丁公馆里面跟你通的电话，你都忘了吗？”

“哼，我不管你们什么张小成张大成的，反正我一个都没见过，你们什么时候进的丁公馆？！”丁虎牙冷笑，突然一个动作，就将自己的驳壳枪调到了“连发”状态，他是个用枪的行家，当然懂得将驳壳枪调成连发状态的话，只要一瞬间，他就能将加长弹夹里面的二十发子弹，都打进车子里，里面的人，是说什么也躲不开的，与他粗犷的外表正好相反，丁虎牙的作风倒真是谨慎到了极点。

“元旦刚过，丁茂哥就招了我们弟兄九个进公馆，都是咱们家乡人，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小成嘟嘟囔囔，道：“你不认识我们，是因为你这些日子，根本就没回过丁公馆，我们平日里又不能到这里来，难道这也怪我们吗？”

他说的在情在理，丁虎牙却又说道：“我还有个地方不明白，这里的事情都很重要，怎么今天会派了你们几个新人来呢？”

“虎牙哥，你说这话就小瞧人了！！我们也是丁先生的自己人呀，大家乡里乡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就不能来了？”张小成不高兴了，道：“再说啦，我都跟你说了，今晚上丁主任带着大多数弟兄们有事情做，才派我们把‘礼物’送过来，多大点儿事儿呀，你看你盘查得这个紧呀！！”

“打开所有的车窗，我要检查！！”丁虎牙对张小成的解释很是满意，嘴上却并不让步，玩心眼儿，就是他们这一行的基本功。

张小成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丁茂的确在元旦的时候招进了丁公馆九个人，这件事情他知道，而且听张小成的口音，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家乡人，张家坳距离丁家坡村，大约十里地左右，不能说彼此知根知底吧，也知道的差不多。

更何况，今晚丁主任的确有重大行动（当然，丁主任没有告诉丁虎牙具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因为没必要），连第二公馆的保镖都调走了一多半去协助办事，张小成这样的新手自然不适合参加行动，只能来做“护送礼物”这样低级的工作了。

听到丁虎牙的命令，张小成很听话，立刻就让两个手下摇下了所有的车窗，于是车子里面的所有成员的脸，都出现在了丁虎牙的面前：司机，张小成，两个保镖，还有在车子后排座位上，在两个保镖中间坐着的，一个妖艳的女子，她就是今晚张小成他们护送来的“礼物”了。

这个女人一身淡蓝色的套装，西式大衣敞着怀，里面也是西式的连衣裙子，看起来很是性感诱人，不过，也正好说明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要知道，上海滩的“正经”女人，在外面的时候，永远也不会将大衣的纽扣解开，敞着怀的，只有一种女人会这样做，男人们都懂的。

女人的头发绑起来，形成一个奇特的造型，这正是上海欢场女子现在正流行的一种发饰，叫做什么“日本髻”，这个新奇的发型，使得这个女人的一张俏脸露在丁虎牙的面前，果然是美丽的很。

这个女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中等身材，但身体却玲珑有至，那合体的淡蓝色套装，衬托着她如玉一般的皮肤，使得这个女人又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妩媚和妖娆，但丁虎牙这样的“经验丰富”的人士，自然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个女人的年龄，也就在二十三四岁左右，换句话说，她是故意将自己打扮得成熟了不少。

女人细长的脖子之下，突然间高耸了起来，在淡蓝色上衣的包裹之下，那突然起伏的孤线，使丁虎牙不自觉的将目光停留在那上面好好的打量一番，似乎是想估算出这个女人的价钱来。

任何情报和特工人员，都有自己这样那样的致命弱点，丁虎牙也并不例外，他虽然已经足够谨慎，功夫和枪法也都很不错，可是他好色，这就是他的致命弱点，一切都在张宝臣的计划当中，这正是今晚他要利用的一点。

“大哥，你看够了没有呀？”还没等丁虎牙说话，车子里的女人却先说话了，她妩媚的对丁虎牙笑道：“大哥，今晚让我来陪的人，不会就是你吧？，张头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哪里有五十岁呀？，你们还让我穿上这样显老的衣服，画成这样的妆，好像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一样，我回去以后，姐妹们会笑话的呀！！”

丁虎牙笑了，原来如此，这间公馆的“客人”赵冰鉴，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显然，为了让他能够喜欢，丁公馆的人便自作聪明，让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姑娘，“改扮”成一个成熟的女人，这种方法真得很蠢，但丁虎牙却很喜欢，因为这个女孩的装扮，也正是他的菜。

丁虎牙看着女孩儿，忽然笑道：“小姑娘，你是哪一个堂子的？跟着哪位阿姨混江湖呀？”

“大哥，看你的装扮，也算是在上海滩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了，怎么，”小姑娘脸上挂着嫌弃的笑容，鄙夷不屑的说道：“你觉得，我会是‘堂子’里面的人吗？！”

这一番话说出，丁虎牙立刻语塞，脸上好像被火烧了一样，感觉很丢人，是呀，这位女士上上下下的这一身行头，怕就值个五六百块，哪里会是堂子里的那些“便宜货”？！

更何况，赵冰鉴到这里来之后，吃的，用的，“吸的”，都是高级货，丁公馆方面，自然也不会用堂子里面的人，来敷衍他的，上一次来陪伴他过夜的，是丁主任的情妇柳曼云身边一个跑龙套的女演员，那身段姿色，比眼前这一位，还要出色的。

上海滩的男人，最怕被人家说自己“没见识”“白相人”，丁虎牙自然也不例外，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的一个女人瞧不起，不由得尴尬万分，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恼火，便说道：“都给我下车，规矩，搜身。”

……

既然丁虎牙说要搜身，车里的人便立刻都听话的下了车，站在院子里，丁虎牙的三个手下过来，对他们一一搜身，拿走了他们的手枪，这是规矩。

搜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张小成忽然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了，悠然自得的吐出了一个烟圈，慢慢说道：“虎牙哥，你最好别动手，听我的，这个女孩子后面有大哥罩着，是青帮的堂主谭老三，江湖规矩，这个女孩子你是不能碰的。”

江湖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也有很多奇怪的规矩，比如，女子例不搜身，这个女子既然有青帮罩着，便算是青帮弟子，所以绝对不能搜身，江湖规矩，的确是不能破的。

“原来是青帮的人呀，失敬失敬！”丁虎牙笑道：“规矩我懂，看她的小身板，也藏不了什么东西，你们进去吧。”

“不嘛，我偏要大哥给我搜搜身。”女孩子笑着，就靠在了丁虎牙的身边，道：“大哥，我又不急着回去，不如等伺候完那个人之后，你来找我，只要五百块……”

听着女人翠鸟一般的嗓音，丁虎牙的身体都软了半边，他的一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搂住了女孩丰满而柔软的身体，大笑道：“你这小姑娘，倒真是会做生意！！只是你这‘一羊两吃’，却要我五百块，实在是有点儿贵了……”

“大哥，你不要忙着砍价嘛！你是行家，当然知道‘一分钱一分货’，你先搜搜我，看看值不值嘛……”女孩子扭动着身体，双眼迷离的看着丁虎牙：“大哥，我的活很是不错，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听到这样不堪的话语，三个丁虎牙手下的保镖，登时都笑了起来，不可避免的走神了。

突然，那个女孩子已经闪电一般使出了一个潇洒的擒拿动作，一把就夺过了丁虎牙手中的驳壳枪，紧跟着枪声就响了！！！

丁虎牙已经满身是洞，倒向了后方的轿车前盖子上，他中了至少九颗子弹，而张小成和他的三个手下，已经同时动手，扑向了一边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的第二公馆三个保镖！！！

枪声脆响，在夜晚的寂静当中回荡！！！

与枪声同时，好多颗飞速的“流星”，已经连续不断的钻进了第二公馆的阁楼和楼顶！！

于是第二公馆的阁楼上，啪啪的掉下来了两个人，正是刚刚睡醒的机枪手，他们听到楼下吵闹，刚伸出头来眺望，就看到那个女孩子夺下了丁虎牙的枪，枪口紧跟着喷出了火舌，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拿放在一边的轻机枪，可惜晚了，对面的楼上，好多颗子弹，已经飞来，准确的击中了他们，还有一个正睡得很香的狙击手！！！

枪声响起来，似乎如炒豆子一般，没完没了，公馆里面的保镖们正在疯狂的向外射击，激烈的枪战在几秒钟之间就爆发了。

此时张小成和他的手下，已经干掉了那三个保镖，他的一个手下，却在打斗过程当中，直接被一个保镖的手枪打穿了喉咙，此刻正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躺在地上徒劳的挣扎。

十来个精干的汉子，冲进了院子，端着好多的汤普森冲锋枪，向公馆里面疯狂的射击，他们正是中统第二组和第三组行动人员，他们刚刚在门外，用密集的火力，干掉了门外站岗的四个保镖。

“冲进楼里面，把目标带出来！！”张小成打出了几颗子弹，然后大喊，却忽然发现，身边慢慢坐下了一个人，他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突然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最先出手的那个女子！！

“肖静！”张小成扑到她的身边，道：“你怎么了？”

“拜托，张组长，你说点……有深度的……问题好不好，”女子原来叫做肖静，她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道：“子弹……打穿了我的脾脏，我已经越来越冷了，你帮帮我，帮……”

一声枪响！！

张小成手里的枪响了，他打死了肖静，也算是减轻了她的痛苦，现在时间紧急，一切事情，都必须当机立断，肖静受的伤很重，又在短时间之内得不到有效的抢救。

可是此刻在张小成心里，就像是自己谋杀了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一样，充满了愧疚和愤怒，他站起身来，大吼着，冲进了公馆的主楼，他成了一个迟到者，此时里面，早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了……

赵冰鉴的卧室在主楼的三楼，这个高度，能够保证赵先生不会跳楼逃跑，就算是他能够狠下心跳下去，也只是跳到第二公馆的院子里，没有什么用的。

丁主任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命令手下保护好赵冰鉴，却忘记了嘱咐，如果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他的手下应该第一时间就干掉赵冰鉴。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今天的营救行动必然以失败告终，还是那句话，丁主任做梦也不会想到，中统的人现在竟然也跟军统一样疯狂，一样的不要命，面对龙潭虎穴一般的第二公馆，也敢直接向里面闯……

他低估了中统的拼命程度。

三楼，丁公馆的另外一个保镖头目正在手持两支驳壳枪拼命抵抗，他听到了空气中连续不断的传来“噗噗”的声音，那是子弹打进墙壁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同伴的呼喊声和惨叫声，对方手中有大量的冲锋枪，自己这边的火力，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的。

这位老兄作为丁主任的亲信，到了此时此刻，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做掉卧室里面的那一位“客人”。

他突然大喊道：“丁牛，立刻干掉赵先生，立刻……”

可惜，他刚刚讲出这句话，他的后脑就被一颗子弹打碎了，张小成，已经从二楼阳台攀爬而上，来了个漂亮的突然袭击。

两个卧室里的保镖，手持冲锋枪冲了出来，两支冲锋枪子弹如雨点一般，他们似乎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赵先生冲出去。

可是他们错了。

他们打开门冲出来，只跑出第三步，密集的子弹就已经打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两个人倒下去的时候，手里的冲锋枪还在喷着火舌，楼道里面满是弹洞和硝烟。

他们倒地的一刹那，三名中统突击队员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持着汤普森冲锋枪，冲进了卧室。

张小成惨笑，脸色也变得煞白，他慢慢靠墙坐下来，手中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两颗冲锋枪子弹已经打了进去，张小成是行家，他哆嗦着松开手，自己艰难的低下头看了看伤口，完了，子弹打中的，是自己的胃部和肠子。

趁着还有一点点力气，张小成艰难的举起了手枪，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仰起了头，枪声响了，一股脑浆和鲜血，从他的头顶冲了出来，还有他的半块头盖骨……

张宝臣带着手下，紧跟着冲进房间，就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苦苦寻找的中统大佬赵冰鉴，此时正死力的勒住一个保镖的脖子，半根折断的竹子牙刷已经插进了保镖的气管――――保镖还在抽搐，触电一般的剧烈抽搐！！！！

另外两名保镖的尸体趴在血泊和满地破碎的物品当中，他们都是被三个冲进来的中统突击队员所击毙的；此时整个房间，所有的空间都已经被硝烟和血腥味道所占据，说不出的恐惧和凄惨。

张宝臣踩着保镖的尸体来到了赵冰鉴面前，一个立正，说道：“赵长官，卑职是上海党务委员会行动队长张宝臣，奉陈先生和叶局长亲自下的命令，来救你的！！”

他预料当中的赵冰鉴激动万分歇斯底里的事情并未发生，赵冰鉴只是淡淡的看了看他，然后潇洒的松开手，那个保镖立刻就倒在了地上――――身体还在抽搐着，他到死也不敢相信，整天吃喝玩乐抽大烟的中统大佬赵冰鉴，关键时刻，竟然会有这样的身手。

张宝臣身边的一个队员，对着这个保镖就是一梭子；鲜血飞溅，脑浆四溢。

赵冰鉴却无动于衷，笑道：“张队长，我真的很感谢你们，这间公馆的二楼储藏室里面，藏着丁某人的金条和现金，你们取出来，都作为弟兄们的奖金！！”

他的话平淡如水，却实在让张宝臣和所有的手下都震惊不已――――赵冰鉴只是一个被丁某人软禁的囚徒，但是几天之间，他就掌握了第二公馆最隐秘的秘密――――他是怎样做到的？！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当中，赵冰鉴笑道：“储藏室的钥匙，就在那个丁虎牙的口袋里，你们抓紧时间，车库里面还有一辆汽车，可以帮助我们逃跑。”

赵冰鉴边说边穿上了一件西装，却还不忘系上领带，张宝臣连声说道：“快走，长官，快走！敌人的援兵随时都可能过来！！”

赵冰鉴笑道：“急什么，张队长，让我再好好看看这里吧！！！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离开这里呢――――默笙兄，有缘再见了！！！！”

……

1940.1.19.

凌晨两点半。

丁主任尴尬的站在了赵冰鉴居住过的房间里，墙上有字，是赵冰鉴用毛笔写的，给他的留言：“默笙兄钧鉴：弟蒙拂照，燕居贵府，洞中一日，世上千年，感慨虽多，未能免俗。不能做无知魏晋之桃源闲客，只好再入红尘。愧君黄金高台美意，来日当以厚礼相报，离别草草，君一笑耳！抗战必胜！！弟，冰鉴敬上。”

丁主任看着墙上的戏谑文字，勃然大怒，大张着嘴，舞动双臂，却好像哑巴了一样，说不出半个字来，今夜的他，已经被彻彻底底的打倒了。

还是侯东来聪明，也不请示丁主任，直接抄起了窗台边一瓶子打开了的墨汁，均匀的泼洒在墙面上，毁掉了赵冰鉴那一段精彩的书法文字，如果在古代，这可是招骂的，“白壁题诗”，可是文人雅客，最好的享受。

丁主任看了看侯东来，终于露出了信任的表情，向侯东来用力点了点头，侯东来毁掉赵冰鉴的留言，就等于毁掉了唯一的的证据，如果日本人查问起来，他就可以说，这一场大战，只是中统方面，对他丁主任组织的又一次暗杀，只不过他们扑空了而已，在日本人面前，绝对不能说出自己和赵冰鉴之间的秘密交易。

果不其然，不到二十分钟之后，日本人就赶来了，是梅村中佐，丁主任向他介绍了一番，两个人却是各怀心腹事，不可对人言，丁主任心虚，胡诌了一番中统对自己的“登门刺杀”，然后被自己英勇的保镖们击退的事迹，梅村不住的点头“称赞”，在确定丁主任没有事之后，就匆匆带队离开了，此时他的心里，却已经落实了之前的传言，丁主任果然在和中统方面进行勾结，而且首鼠两端，将中统那个代表软禁在此，随时上交给日本人做为战利品，却不料中统方面，不肯受这样的窝囊气，直接打上门来，动手抢人，姓丁的却还在这里对自己谎话连篇，骗三岁小孩子呢？！

等日本人一走，丁主任就立刻下令道：“我们走，赶回公馆，再过一个小时，交换就要开始了！！”

看来今晚，他还真是忙碌的很。

……

1940.1.19.

凌晨五点整。

公共租界检查站，

三十多个中国的青年男女，在两个肿胀着脸，走路一瘸一拐的壮年人带领下，一瘸一拐的，互相搀扶的，却仍然顽强的排成了两路纵队，在租界的各国警察惊讶万分的目光当中，走过了检查站，有的人一边走，一边从身体上流出红黑色的血液，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路……

几个外国记者，拿着照相机，拍摄不停，周理君做的真绝，居然还叫来了记者，这下子七十六号的脸，已经统统被扔进了黄浦江里面了……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壮年人突然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所有人听着，陆军军歌，风云起，唱！！”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沙场，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军纪扬。

机动攻势，勇敢沉着，奇袭主动智谋广。

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三十多个中国军人，不像是被敌人释放的囚徒，反而像是战场凯旋的将军，高昂起他们的头颅，慷慨而歌，气壮山河！！！

检查站的另一侧，停着十余辆救护车，当第一个中国军人踏上公共租界地面的一刹那，数十名医护人员，一同鼓起掌来……

而与这长长的一条“血人”队伍对向而行的，却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她的脸色严肃，沉默不语，慢慢的，向检查站对面走去，对面也是车灯如炬，七十六号和日本人，开来了上百辆汽车……

她，就是程慧敏，此刻的她，虽然仍然可以看出受到惊吓的痕迹，但是她却没有流泪。

她仍然有足够的自信，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此时此刻，对面的日本人，汉奸们，还有自己的丈夫，都需要自己表现出足够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