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电话谈判

1940.1.19.

凌晨一点，或者说，是程慧敏被劫持案件发生的一个半小时之后。

地点：丁主任的“第二公馆”。

得知自己的夫人被劫持之后，丁主任和整个七十六号都已经疯了，立刻紧急行动起来，只要能出动的人手，都已经尽数出动，各位处长总队长，纷纷亲自上阵；

上海日军警备司令部和梅机关，出动了大量的机动部队；而绥靖军副军长周瘸子指挥着手下整整一个师的人马，予以配合。他们在以事发地点为中心，半径二十公里的范围进行疯狂的搜索，城外部分由日本人负责，而城区部分，则是由七十六号李主任亲自担任总指挥，李某人这一次，的确是少有的尽心尽力，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在担心兔死狐悲，这一次如果不能破案，让丁夫人遭遇不测，也等于让军统尝到了甜头，那么下一次军统要针对的，可能就是他李某人的老婆了。

但问题是，这个搜索范围并不包括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租界工部局拒绝合作，不放日军和绥靖军的一兵一卒过界，他们可以接受在七十六号在租界举办酒会，也可以暂时让出部分治安权，但是绝对不能接受如此大规模的搜查，要知道，扫帚一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会被翻出来，那可是会大大影响租界里面的“繁荣”的，没错，藏污纳垢，也许就是租界里面畸形繁荣的原因。

于是军统便有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也就是说，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程慧敏已经被劫持到了公共租界或者法租界里面，但是丁主任仍然有办法，他毕竟是一个炸过三百遍的老油条了。

他一个电话，青帮龙头张虎林便亲自出马，紧急动员了大量的青帮弟兄，由各大堂口的堂主亲自率领，严密盘查租界范围，七十六号进不去，他们却仍然可以进去。

此刻丁主任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些情况，而是对方会将程慧敏劫持前往重庆，然后利用程慧敏的嘴巴，把他丁某人，七十六号和整个汪精卫伪政权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种种内幕都公之于众，毕竟，这个女强人的脑袋里，藏着太多的东西，丁主任忽然很后悔，如果自己的夫人，不是这样一个过分聪明的女强人该有多好。

如果军统真的这样做的话，也就意味着，丁主任的政治道路也走到了尽头，被揭穿了老底气急败坏的日本人和汪精卫，是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不过事实证明，丁主任实在有些想多了，因为劫持程慧敏的人，正是军统的资深干将周理君，他这个人，是军统高层里面，做事情最讲究“科学方法”的，他已经认真推算过，面对日本人严密的海空封锁，还有必经中转站香港大量日本潜伏特工和江湖帮会的严密盘查，他们能够将程慧敏成功带回重庆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五，这样的概率，绝对没有胜利的把握，他不会做这样的一锤子买卖的。

更何况，他的主子戴笠也反对这样做，所谓罪不及妻子，堂堂的中华民国政府没本事杀汉奸，却有本事绑架人家的老婆，这话说出来，实在不那么好听，而且重庆官方的那些大人物们，也担心七十六号和日本人会以牙还牙，也对他们的家属下手。

于是，还是那句江湖老话了，“江湖事，江湖了；在哪里发生的事情，就在哪里解决”。

周理君和军统上海区区长黄木仁，决定与七十六号，进行一场谈判，或者说，进行一场交易，他们此时，手中握着最重要的筹码，对方一定会让步的。

……

中统方面，在得到了军统行动的消息通报之后，再一次重建的上海党务委员会立刻决定，也在今晚，也进行自己的计划，原因很是简单，丁主任第二公馆的保镖，大多数已经被调往各处参加大搜捕去了，此时的第二公馆，实在是空虚得很。

该是把中统大佬赵冰鉴，“接出来”的时候了。

在这栋别墅后面的一个小胡同里，新任中统行动队长张宝臣和他的参谋对看了一下，这是在最后一次征求参谋的意见，参谋向他点了点头，于是张宝臣下定了作战决心，他沉稳的下令道：“猴子爬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是专门到这里表演猴戏的吗？！

当然不是，他们还没那么无聊。

两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手脚并用，用极短的时间便爬上了两根高高的电线杆，上面有第二公馆对外联络的电话线，每个年轻人身上，都背着一团电话线，但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的攀爬，用“猴子爬杆”来形容他们，果然是形象而准确，看他们动作的娴熟程度，这样的“工作”，他们已经做了无数回了。

两个年轻人，先是用钳子果断的切断了第二公馆对外的两根电话线，然后动作极其迅速熟练的将身上背着的电话线，与第二公馆的电话线断头接到了一块，动作潇洒，一气呵成，最快的一个，用时仅仅十五秒钟，而十五秒钟，对方是意识不到任何异常的。

两个年轻人还没有从上面下来，地面上的两个年轻人，却已经将电话线的另外一头，分别接在了两部奇形怪状的机器上面，每一部机器上，都有三部电话，简单说吧，这是小型电话自动交换机，产自美国，专门用于公司机关内部电话网络使用的。

张宝臣看着四个年轻人的组长，夜色之下，依稀可见，此人竟然是个女人，张宝臣微笑道：“一会儿如果有电话的打进来，你们就说，第二公馆一切情况正常，赵冰鉴刚刚吸了鸦片，正在屋子里闹腾呢；如果公馆里面有电话打出去，你们接电话的时候，要让他们先讲话，口气要强硬，镇住他们，以免他们疑心。”

“明白。”这位年轻女士笑道，她显然，也是一个老手。

“好，现在给公馆打一个电话，跟他们说，几分钟之后，丁公馆会有一辆车前来，里面是给‘客人’的礼物，让他们在院子里迎接。”张宝臣微笑道，指挥若定：“发信号，让狙击手准备，车里的人点烟，就是开枪的信号。”

他的手下站起身来，拿起了两个手电筒，打开，然后向对面的一座楼房挥舞，就像跳一段奇特的舞蹈，对方的回答却很简单，手电筒向他闪了三下，表示明白，他们是中统狙击小组，正在对第二公馆虎视眈眈。

而与此同时，第二公馆顶楼的狙击手和机枪手们，却都在睡觉，行动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是优先目标，子弹才不管他们有没有睡觉呢。

别墅之内，随着一阵电话铃声响，第二公馆的保镖头目拿起了电话，微笑道：“第二公馆，你们队长呢，他怎么不说话？哈，原来他做这个去了，真好笑！！现在都已经大半夜一点多了，赵先生需要什么礼物，原来如此！！好了，我明白了，兄弟，听你的口音，你是咱们湖南老家哪个村儿的？，哈，张家坳村，你们村专出私奔的姑娘，外号叫私奔村儿，哈哈……我，我是丁家坡村呀，还能是哪个村儿……不是我们村儿，是你们村儿……”

他放下电话，又放心的闭上了眼睛，真是难以想象，这个看似愚蠢的家伙，刚才的电话当中，却突然使用了一个很狡猾的方法，来验证电话那一头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人，丁主任挑选出来的保镖头目，又怎么会真的愚蠢。

他故意让对方先报出自己的村名，这是第一次考验，而故意给对方的村子加上“私奔村”的外号，却是他的第二次考验，没想到对方对答如流，而且明确纠正，“私奔村”正是他本人所在村子的外号，这下终于万无一失，对方的回答证明，的确是自己人。

他自认为已经足够狡猾，可是他不知道的却是，狡诈的张宝臣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为了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他找遍了上海中统，居然真的找出了两个与丁主任同乡的队员，以他们的口音，还有他们对家乡的了解，应付这样的“小儿科”问题，自然都是手到擒来，根本不是问题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必要的人员准备，也是保证特工行动成功的关键。

张宝臣再次发出指令：“突击第一组，乘轿车前往；突击第二组，第三组，潜伏到位，随时准备进攻；我亲自指挥第四组，策应各组行动，各组组长，随机应变，务必保证行动成功！！”

……

丁公馆内，电话铃响个不停，各个方向上的搜查还在继续，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却还是一无所获，其实这也很正常，军统不同于一般的劫匪，他们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网络，每一个成员都训练有素，而最重要的，每一个成员，都坚信自己是正义的，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心目当中的这份正义而献身，正者无敌，这才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

侯东来走到丁主任身边，丁主任正在默默的抽烟，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有多么的尴尬，多么的紧张，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军统会对自己的老婆下手。

侯东来道：“姑父，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儿，这里有我呢，你不如去休息一下，我看，这场搜查至少需要一整天时间，到了白天，有的忙呢。”

丁主任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即便去休息，我也睡不着的，东来，你觉得军统方面，为什么要抓慧敏？”

侯东来道：“我想，多半是两个目的：交换我们手里的军统浦东站长和军统被俘人员，还有，勒索点钱财。”

程光耀被军统乱枪射死，丁李两人在案发现场，曾经决定，第二天就处决被俘的军统浦东站长及其部下，但是日本人叫停了这场处决，影佐将军认为，这些人的身上，还有情报可挖，众所周知，浦东站与所谓的“忠义救国军”，也就是军统游击队来往最为密切，影佐想通过他们，更多的搜集军统游击队的情报，然后在春节期间，突然发动一次凌厉的突击，重创军统游击队，从而保证上海地区过一个安静点儿的春节，这居然就是日本人的“新春愿望”，也真是可笑得很。

现在日本人已经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所谓“占领区”，只能是一个表面现象罢了，无论国共双方，他们组织的游击队，都可以在这所谓的占领区里面游刃有余。

“东来，我觉得你的思路是错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丁主任看着侯东来，显然有些不相信，道：“难道他们，不想把慧敏绑架到重庆去吗？”

“不会的，姑父。现在进出上海的各种路线都已经严密封锁，他们出不了上海的；更何况，”侯东来道：“罪不及妻儿，他们将姑姑绑架回重庆，一旦被公布出来，就等于自降身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堂堂国民政府的脸面都不要了。”

两人正说着，程文芝满面泪痕，双眼都已经几乎哭肿了，走了过来，她看着丁主任，慢慢说道：“姑父，我已经联络了国际红十字会的约瑟芬女士，她答应我，出面和重庆方面联系……”

“文芝，你不要这样难过，放心吧，没事儿的，他们既然肯留慧敏的性命，就不会轻易的再伤害她，她一定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丁主任艰难的笑了笑，道：“想不到堂堂的国民政府，现在居然沦落到绑票勒索的地步了，也真是可笑！！”

突然，冯南山从里屋奔了出来，也不说话，竟然拉起沙发上的丁主任就走，他显然是有了军统的消息！！！

众人连忙紧紧跟随，进入里屋，冯南山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丁主任慢慢走了过去，慢慢拿起电话；与此同时，三个监听人员已经同时将耳机放到了耳朵上面，两台录音机也已经开始工作了。

“喂，我是丁某人，请问你是哪位？”丁主任的声音很冷静，毕竟，他是老特工了，这点功力还是有的。

“丁长官好！我是军统上海区高级参谋，至于我的姓名，就不便告知了，你知道规矩的。”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人沉稳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此人也是“资深专业人士”。

“你好，请问你打电话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丁主任冷笑，慢慢说道。

“长官，卑职奉命与你谈判；我想现在你已经知道，尊夫人程女士，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中年人的声音平稳非常，显然具有极其良好的专业素质。

“我当然已经知道，大家都是行里人，你有话请直说。”丁主任平静的说道：“今晚的事情也真奇怪，我竟然不知道现在是在跟堂堂军统讲话呢，还是在跟一帮绑票的劫匪说话呢。”

“长官说笑了，请你不要将我们的行动，与那些绑票勒索的劫匪混为一谈。你也知道，所谓军统，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负有执行情报.保安.特种任务的各项职权，以及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临时授权的特别任务之行动权……”中年人侃侃而谈，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将丁主任这样的杀人魔王调侃一番了，这样的机会，可并不是很多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就是不承认，今晚的事情，是下三滥的绑架案了？”丁主任的眉头紧皱，目光如火。

“不错。丁主任，据卑职所知，尊夫人程慧敏女士，她现在的身份，是伪政权下属之妇女救国会副主席，领取伪维新政府特殊津贴，以及伪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特别津贴，为伪维新政府，伪国民党中央委员会，以及即将成立的伪国民政府执行多种任务，并且其本人长期从事各项走私贩毒罪行，因此，根据国民政府《特别刑事法》《中华民国刑法》和《抗战条例》，她涉嫌内乱外患罪，叛国罪，组织走私罪，组织贩毒罪，我们依法对她执行逮捕，这是正当的司法程序……”中年人口若悬河，不紧不慢，侃侃而谈，让众多监听人员目瞪口呆，此时此刻电话那头的这个人，恐怕是整个中国，最理直气壮的绑票者了。

“你说够了吗？！有什么屁快放，别耽误老子的时间！！”丁主任终于勃然大怒，对着电话怒吼道！！

“丁长官，你不要生气嘛，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如此着相，怕是以后做不得宰相了！！！不过你如此发火，也能看出，你们夫妻伉俪情深，实在让人钦佩，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中年人在电话里笑起来，肆意调侃，然后突然又收住了笑声，认真无比的说道：“丁长官，卑职奉命，向你提出三项条件，如果得到贵方的满足，我方将放回尊夫人。”

“这才像句人话，有什么要求，你说！”丁主任恨声道，看他此时的表情，简直是想钻进电话线里面，冲到对面，把那个中年人活活撕成碎片一样，可惜他所处的时代，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

“第一，我方要求你们立刻停止目前正在进行的大搜查，否则你们找到我们所在之时，也就是尊夫人香消玉殒之时。”中年人微笑道：“丁长官，这恐怕是我们两个人到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共识吧？，从这个意义上讲，你们现在进行这样劳师动众的大搜查，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即便你们找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又能如何呢？难道你们还能毫发无损的救出丁夫人吗？只要一颗子弹，或者只要一根火柴，你就得跟你的夫人永别了。”

“火柴？！什么火柴？！”在一边一直静静听着的侯东来突然暴怒起来，对着电话听筒怒吼道：“你们他妈的别玩儿得太过分！！”

“哼，听声音，一定是侯处长吧？！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要激动嘛！”电话那头传来轻蔑的笑声：“侯处长，一根火柴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已经在丁夫人身上，都淋上了汽油，如果贵方强攻的话，那么我们也就只能跟她‘玉石俱焚’了，当然，美丽的丁夫人自然是美玉，我们只是顽石！！这很难听懂吗？！”

“听着，我他妈不管你是谁，我只跟你说一句：如果丁夫人不能平安回来，以后，你们的家人，不论男女老幼，也都是一样的下场，我保证。”侯东来恶狠狠的说道，此时无比激动的他，两手都在剧烈的抖动着，旁边的人都很感动，谁都知道，程慧敏一向很青睐侯东来，把个如花似玉的侄女嫁给他，侯东来自然应该知恩图报的，他如此激动，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哈，侯处长，我看你还是搞不懂形势呀，不得不说，现在你并没有说这种狠话的实力。”中年人冷笑道：“侯处长，你是戴局长亲笔写到榜单上的人物，本来我们是想首先问候你的，可是他们说，你快要结婚了，这样吧，侯处长，我跟你保证：最近一段时间内，你尽可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动你的，我们会耐心的等你结了婚，然后再干掉你，用美国人的话来说，我们这就叫做‘寡妇制造者’，哈……”

“我日你妈的！！”侯东来大怒，疯狂的呼喊道。

丁主任连忙向冯南山使了眼色，众人连拉带劝，将情绪已经接近疯狂的侯东来扯出了屋子，冯南山更是一把伸进他的衣服里面，夺走了侯东来的左轮手枪。

丁主任也是愤怒至极，但他也同样没有暴怒的本钱，他的手也在抖动着，勉强拿起了电话，道：“喂，对面的朋友，你在听吗？”

“我在听。丁主任，我真奇怪，你到底相中这个泥腿子侯东来哪一点了？就他这样的水平，还能做你的侄女婿，你什么眼力？！”中年人大笑，然后继续说道：“怎么样，我的第一项条件，你能答应吗？不能答应，后面的事情就免谈了，你尽管继续搜索，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罢了。”

“好，我答应你，大搜捕立刻停止。”丁主任平静的说道：“另外，侯东来刚才的失礼行为，我要向你道歉。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吧。”

“丁长官果然大气！就凭你这样处变不惊的风度，就够那个姓侯的学上三十年了。”中年人微笑道：“第二项条件却也很简单，丁长官，你也知道，公共租界里面的很多外资银行，都是昼夜营业的，卑职能请教一下丁长官，这是为什么吗？”

“这很简单，因为时差的关系，他们要接受来自欧美的股市和外汇交易信息，进行电汇。”丁主任平静的说道：“所以你们想要钱，对吧？开个价吧。”

“丁长官果然一点就透！”中年人大笑，道：“我们知道丁长官一向廉洁奉公，从不营私舞弊，日子过得清苦的很，所以，两百根金条，你看如何？”

“好，我答应你。”丁主任此时哪有什么心事讨价还价，直接说道：“你提供账号吧。”

“好，汇丰银行霞飞路营业部，我们的人，已经将账号放在了那里，你派人提着金条过去，存进指定账户就可以了。”中年人笑道：“作为对长官的尊敬，我们已经预先支付了这些金条的手续费，长官，请抓紧时间，大家都很忙的。”

“好，我立刻就派人过去。”丁主任的手，指了指丁茂，然后是秦怀增，示意两个人一同前往，换句话说，现在他的丁公馆里面，就有二百根金条的“现货”，好大的排场！！

见到丁主任如此的出手，在场的七十六号的人心里面不由得都是震惊不已，他们这才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富可敌国”，听到二百根金条的数目的时候，丁主任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军统的人果然厉害，一般的人，绝对难以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他们让丁主任派人将金条存进汇丰银行的账户，就等于进了英国人的口袋，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七十六号，都没有权力查封这笔钱；而且理论上讲，由于英国政府拒绝承认维新政府伪政权，七十六号等于是个非法组织，他们提出的任何查封这笔钱的要求都将被拒绝，这笔钱接下来，会在重庆的汇丰银行，被直接取出来，这是赤裸裸的“资助敌人”呀，日本人如果较真起来，也够丁主任喝一壶的。

但他实在顾不得这许多了，救回程慧敏的命，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

“好，长官，卑职实在没想到您是这样的大气潇洒，果然是当世豪杰！难怪戴局长时常感叹，当年没有早点下决心，直接干掉你，终有今日之患。”中年人微笑道：“丁长官，我们现在，该谈谈第三件事情了。”

“好，你讲。”丁主任拿着电话的手，此时都在颤抖着，不停的颤抖着，军统突然跟他玩儿了这样一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此刻的他，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忽然很不想，再继续做这个什么他妈的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了，可惜他已经上了日本人的贼船，想要下船，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丁长官，你知道，前些日子你们利用我们的叛徒，破获了我们的上海区浦东站，我们的几十名同志被捕。”中年人笑道：“我希望，双方能够进行一次体面的交换，用丁夫人，交换我们这些同志。”

“这位先生，你刚才怀疑侯东来的水平，现在我也对你有同样的感觉。”丁主任道：“我当然可以将这些人送到你吩咐的任何地点，当然，必须是在上海市区之内，出了上海市，我没有这个权力。可是，你的这几十个同志，就算回到你们这边，他们也已经暴露了，我们的人都有他们的照片，他们以后不还是一样会被我们的人抓回来吗？或者被当场击毙，横尸街头，这样的交换，有什么意义吗？！”

“丁主任，你是南方人，可能没听过一句北方俗话，卑职斗胆，给你说一下。”中年人冷笑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哈，你也生气了？居然开始骂人了，这就是你标榜的风度和气度吗？”丁主任突然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冷笑，让别人感觉，骨头都有被刺痛的感觉，杀人魔王突然表现出来的狠毒，实在是太可怕了。

“哈，长官，对不起，卑职失礼了。”中年人笑道：“请您不要生气！那就让卑职讲的直接点吧，只要你将我们的人还给我们，我们也会将丁夫人还给你们，这场交易完成之后，只要满一个小时，你想怎么样，都随你的便，他们被你的人抓回去，或者打死，那是他们的命，不算你丁主任反悔。”

“好，你果然够狠！！”丁主任冷笑，一拳头打在了桌子上，道：“我答应你，你说个时间吧。”

“再过三个小时，公共租界检查站，”中年人微笑道：“只要他们走过了租界检查站，就代表我们收到人了。”

“这个方法很不错，你们的人不露面，倒真是个很聪明的选择。”丁主任冷笑道：“那么，我夫人呢？我怎么接到她？”

“很简单，我们会让她，在同一时间，也从公共租界这一边，穿过租界检查站，走到华界去。”中年男人笑道：“实话实说，现在我们就在公共租界里面，你们也不要乱找了。”

“这个方法很好，我接受。”丁主任冷笑道：“不过，这位先生，我需要你明白两件事情。”

“没想到谈判如此痛快，长官有话，请直接训示。”中年人微笑道：“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我今后会加大对军统的打击力度，这是你们自找的。“丁主任冷笑，恶狠狠的说道：”你们需要明白一个道理，欠人家的，迟早要还。“

“哈，这也正是我们想对你丁长官说的话，丁长官，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我们这次的做法，坦白讲，的确不够光明磊落，但为了搭救那几十个弟兄，也不得不如此了，如果你以此为由要把事情搞大，那么我们自然会奉陪到底，军统别的不多，不怕死的汉子车载斗量，要多少有多少，我看你杀不杀得尽！”中年人笑道：“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下一次，我们再次抓到你的夫人，可能就不会像这一次这样的温和了。”

“这正好是我说的第二件事，我想告诉你们的，就是刚才侯东来跟你们说的，你们如何对待我们的家属，我们就如何对待你们的亲人。”丁主任冷笑道：“还有，如果你看过我丁某人的资料，就应该知道，我曾经在中统，军统混了很多年，自认为还是颇认识一些圈子里的人物的，如果惹恼了我，这些人的亲人，一个也别想活。就从你开始吧，军统上海区高级参谋，卢忠书上校！！”

丁主任突然使出来的这一招，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而电话那头的中年人，也是一样，原因也很简单：他真的是卢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