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与尾崎秀实的接头

1940.1.5.

日本北海道。小樽。

天狗山滑雪场，侯东来和程文芝坐着缆车，第三次回到了山顶，两个人的兴致很高，面对北海道的严寒，也毫不在乎。

侯东来实在难以想象，程文芝这样的南方姑娘，居然也会滑雪-------后来才知道，人家去过欧洲的瑞士，在那里学会的滑雪------有钱人的生活，就是惬意呀。

而程文芝，却对侯东来各种各样的本领习以为常，侯东来滑雪的技术很不错，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到的------对于程文芝来说，侯东来就是她的谜语词典。

“小姑娘，我跟你说好了：我们只能再玩一次啦，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侯东来看着程文芝，深情脉脉，程文芝嫣然一笑，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就极其自然的热吻到了一块，然后又匆忙的分开了------他们忘了，缆车里面同时还有别人。

程文芝的脸红得像被颜料染过了一样，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同车厢里的几个中年人都爽朗的笑了起来；而侯东来，却忽然转过头去，透过缆车的透明玻璃窗，向后面的一辆缆车用力的挥手------难道他在日本，也有朋友不成？！

本来是没有的，现在却已经有了------因为后面的缆车里，坐着面无表情的三川和牛岛，能乘坐六个人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

等侯东来打完了招呼，回过头之后，牛岛嘟囔道：“我就说嘛，他不可能没有发现我们的。”

“他知道我们的身份。”三川道：“发现就发现了，我们也不怕他，他也不敢报复我们-----我感兴趣的却是，他到底什么时间发现我们的？”

牛岛道：“你看他脸上自信的微笑，放肆玩乐的态度，就知道，他应该早就发现咱们了------也许从横滨的时候吧。”

“不可能，他没有那么高的反侦查水平，尤其是美女在身旁的时候，男人的智力都会下降很多的。”三川并不相信，道：“如果在横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我们，他就不会买那么多礼物，堂而皇之的给他的上司们邮寄回去了-------这等于在我们日本人面前，泄露了他们支那人内部的秘密。”

“算你说的对吧，但我还是觉得，跟着他们毫无意义。”牛岛苦笑道：“比如今天吧，我们已经跟着他们上上下下第三次了，有什么收获呢？”

“我们证明他没有问题，也是收获。”三川道：“你应该也听到了些风声，这个支那人，已经进入了帝国重点培养的支那人名单，如果证明他确实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他回国之后，就会承担很重要的工作。”

“所以这更证明我们的愚蠢。”牛岛笑道：“对于公务，我们当然是兢兢业业；可是我们两个人的脸，他已经深深记住了，我们也要回到中国去，以后难免和这个家伙打交道。到时候，小心他给咱们两个-------（他突然换成了中文）穿小鞋的。”

“他敢！！”三川瞪眼道：“他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只不过是大日本帝国的仆人罢了，我们才是他的主人-----难道他胆敢以下犯上吗？！”

“三川君，特工生涯，不是讲大道理喊口号就可以的-----就算你说得都对，那他也是一个高级仆人，而我们这样没有背景的小军官，只是一个低级主人罢了。”牛岛道：“他利用和那些大人物的关系，稍稍耍些手段，就够我们受的了------比如，随便找个理由，把我们调到北满洲一线前沿阵地去值班，这样的天气，也许会被活活冻死的。”

三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牛岛的话，的确说的是有道理的-------大日本帝国整体上是这些支那人的主人，但在个体上，这些支那人里的高等人，还是能够反其道而行之，处置他们这些“低等主人”的。

两个人谈到这里，就不再继续谈下去了，他们都懂得适可而止。但两个人的眼神，却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他们不得不放松对侯东来夫妇如影随形的近身跟踪了，这样做很得罪侯东来，而且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们错了。

他们不知道，这次滑雪之旅，也是侯东来日本的一个重要任务，为此，他的联络人在这里居然已经等待了他三天------由于渡边家族的热情“挽留”，侯东来比原定计划玩到了三天------没办法，渡边家的款待是不能拒绝的。

拒绝，就会露出不自然，而不自然，就会被怀疑-------这是在敌人的心脏里面进行的战斗，丝毫马虎不得。

现在侯东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心里面却是忐忑不安------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个联络人，还会在这里吗？！

侯东来和程文芝玩的很有兴致，而实际上，他在苦苦寻找这接头目标。

来时的资料告诉他，这个联络人将身穿一件灰色的瑞士滑雪服，戴红色苏格兰原产羊毛帽子，这两样东西能够搭配到一处，在日本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在滑雪场，一眼就能发现这个人。

可是现在他举目四望，却还是一无所获-------尽管他自己，也已经严格按照接头要求，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日俄战争时期军服样式的滑雪服，还戴上了一顶在山下的滑雪用品商店里卖的“旭日旗”帽子-------这样奇怪的搭配，也不会有人重复。

当他第三次登上山顶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了，着是一个面相忠厚的中年男子，身穿着瑞士滑雪服，手里拿着一个包，看样子正打算去寄存处办理寄存，他与侯东来迎面相遇，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身体也互相蹭了一下，仅此而已，便错身而过了------两秒钟也不到。

可是两人的动作如果用慢镜头来看的话，就会发现很多有趣的地方：就在两个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一个寄存牌，已经悄无声息的从那个中年男人手中，塞到了侯东来的手中。

而侯东来，居然还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可惜两个人的动作都极其敏捷，来来往往的游客又很多，没有人能够看清他们的动作。

“文芝，在第五号起点等我，我把咱们寄存的东西取出来，我可不想第四次上山顶了。”侯东来笑道。

“可是，你要带着东西滑下山去吗？”程文芝倩然一笑，引得周围好几个男人的目光都围着她打转，美女到哪里都是焦点------上海是这样，到了日本，还是这样。

“哈，你还敢小看我，看看一会儿比赛，谁取得胜利。”侯东来笑道，自顾自的走到了寄存处，也真是有趣，在他跟两个日本“尾巴”主动打了招呼之后，那两个人，只是远远的待在一边抽烟，没有了紧紧盯住自己的“热情”-------侯东来笑了，这也正是他想达到的目的，他来与这个神秘的联络人接头，怕的就是日本跟踪人员毒辣的眼睛，看出什么端倪来。

寄存处的事情很忙，服务员根本不会记住是什么人存的什么东西，侯东来将两块寄存牌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便很快拿来了两个小柜子里面存着的东西：程文芝的小手包，还有一个镀金的牌子，牌子上，一个英武的武士，身穿盔甲，手舞战刀，在马上肆意驰骋……

侯东来拿起牌子，居然直接将它挂在了脖子上，牌子进了他的内衣里，冰冷入骨，冷的侯东来一阵哆嗦-----不过，这确实是牌子最应该呆的地方。

侯东来将程文芝的小手包，也塞进了自己硕大的口袋里面，然后谨慎的将拉链拉上了，走到了第五号出发点。

程文芝看到滑雪服鼓出了好大一块的侯东来，不由得笑道：“简直像个黑熊！！”

她却是用日语说的，惹得周围的几个日本青年男女一阵欢笑------侯东来也跟着笑了笑，然后两个人便领了装备（山下退还），熟练的穿戴好------从山顶飞驰而下，在洁白的雪道上，互相追逐，一路欢声笑语，漫长的雪道，都在两个人娴熟的滑雪技巧之下被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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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三川看着如同一头蹦跳着的小鹿，在白雪坡道上肆意驰骋的程文芝美丽的身影，不由得叹息道：“这样好的女孩儿，如果不是支那人，我一定也会追求她的------她滑雪的样子真的很美……”

“算啦，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她的男人，你绝对不是对手的。”牛岛笑道：“除非你也能，徒手干掉两个中统的王牌杀手。”

三川摊开了两手，表示无能为力-----那一战让侯东来在日本上海的军警宪特圈子里很有名，每个人几乎都得出了结论：换了是自己当现场，一定会被中统杀手干掉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中国人，真的是很有本事的。

突然，牛岛指着不远处一个身穿瑞士滑雪服的中年人，悄声对三川说：“三川君，这是一个大人物，我在军校听过他的演讲，他就是近卫首相的特别熟托（顾问，高级秘书）尾崎秀实先生！！原来他也到这里滑雪呀！！”

“这还奇怪吗？你对这也要怀疑吗？”三川嗤之以鼻，笑道：“不到这里来滑雪，难道要到九州岛去滑雪吗？还有，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不过是近卫前首相的前任特别熟托罢了-------近卫首相已经辞职了，现在这位尾崎秀实先生跟你我一样，也是一介平民罢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发着牢骚，却不知道，他们错过了一次多么大的立功机会，如果他们现在抓住侯东来和尾崎秀实的话，那么尾崎秀实长期以来，利用在日本首相身边工作的机会，苦心搜集的大批日本的经济政治和军事情报，都将从侯东来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牌子里面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