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中统铁杆的背叛

“好！”听了刚才一番侯东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三个日本人竟然激动得都鼓起掌来。

显然，从他们的内心深处，始终在想着吞并中国，只是力有不逮罢了，现在竟然得到一个中国人如此这般的热情鼓动，怎么可能不如此激动呢？！

侯东来的这一招投其所好，果然深深的打动了日本人，也获得了他们更加疯狂的信任。

佐藤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侯君，我与你相见恨晚呀！也多亏了渡边大尉向我推荐了你，你们两个的跨国友谊，真的很让人羡慕！！’

“渡边大尉，的确是我的知己。不过，侯某刚才只是信口胡说，无凭无据，信马由缰。”侯东来笑道：“山野村夫之见，还请斟酌，万不可被我误导------书生误国，不可不察。”

“侯先生，你又何必如此谦虚？我看你才应该去做七十六号的首脑！”酒井突然说话了，果然又是语出惊人：“以你的才能，你可以实现七十六号功能上的转型，从一个锱铢必较整天与军统中统互相暗杀的黑帮组织，转化为中国的格伯乌和盖世太保，做一个真正的战略情报机构。”

“酒井君，这样的话就请不要讲了--------你们也不想我莫名其妙的，就从你们面前突然消失吧？七十六号的最高权力，是那两个人的禁区，任何人想染指，都只会是死路一条。”侯东来苦笑道：“要知道，在我们中国，并不是一个人只要有能力，就能够得到与他相称的职务，这一点，从重庆政府蒋先生那里，到汪先生集团，都是如此。他们从来都是先讲究派系亲属，再讲究资历论资排辈，最后再讲金钱的-----能力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侯先生，我真的替你惋惜。不过我可以荣幸的通知你，经日本参谋本部长官同意，现在你又多了一项工作，请您回到中国之后，多多与渡边大尉联系，我们会经常有一些问题，随时与你进行讨论的------渡边那里，有我们联络的秘密渠道，当然，你也不会白白辛苦，我们有一份特殊的经费，每个月给你一些应得的特殊津贴。”佐藤微笑道：“而且不久之后，你也许将在上海，与这位酒井先生，再次重逢的。”

“这……请恕我无礼冒昧，有话直说了：据我所知，这位酒井先生，是1936年‘二二六’兵变的重要人物，上了军事法庭，被开除军籍，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褫夺公权。所以理论上讲，您现在还是在服刑阶段，”侯东来笑道：“您根本没有出国的可能的。”

“侯先生居然知道酒井先生的底细，果然见多识广！！但这就是我们日本人，与大多数中国人的不同了：我们讲究任人唯贤，非常之时，非常之事，用非常之人。”佐藤笑道：“不记前仇，是我们的民族传统，所以，酒井先生将肯定能够前往上海，发挥很大的作用。”

侯东来什么都明白了，日本方面，已经重新大批启用“二二六”兵变的军官们----------酒井，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位酒井，曾经是日本军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年的日本军队少壮派核心人物之一。

1936年，他们发动了著名的“二二六”兵变，想要控制东京，模仿德国和意大利，建立法西斯统治，没想到在即将成功的时候，突然受到了日本天皇的公开斥责而立刻戏剧性的失败了----------在日本，天皇就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任何军政人物，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经过军事法庭的审判，几个领军人物自杀的自杀，被枪决的枪决------而这个酒井，却依靠渡边，梅村等几个豪族的袒护，逃过了死刑，仅仅判了十年------这才关押至第四年不到，他就溜出了监狱，在这里跟侯东来“坐而论道”了。

显然，日本军部的高层，是对梅机关在上海的被动局面大为失望，决定破格起用酒井，让他去上海，开创新局面的------而且听佐藤的意思，居然是让自己绕开梅村，通过渡边直接与日本方面联系，他们为什么对梅村也不信任？！

梅村可是渡边的亲表哥呀。

难道是梅村妻子开办的“羽田”洋装店，作为日本共产党秘密据点的事情，已经出现了蛛丝马迹吗？！

还是梅村，私下里搞的那些“小生意”，已经被他的上峰们知道了？！

如果是后者，自己也是参与者之一，渡边也是，为什么还要重用自己和渡边呢？！

侯东来心中疑问连连，脸上却不露声色，满面笑容，继续与三个狡猾的日本鬼子周旋到底。

“同时，我还担负着报仇的责任，为两个日本人，进行私人复仇。”酒井冷笑道：“这是我们武士家族的传统，请侯先生在这方面，也进行帮助，拜托了！”

“私人复仇？”侯东来笑道：“我忽然猜出，究竟是哪两个日本人了：应该就是日本领事馆的阿南书记官，还有死在英国人手里的酒井少佐，对不对？”

酒井先生腾的一下站起了身，震惊无比的看着侯东来：“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酒井先生，据我所知，您是酒井少佐的堂兄，而且您，还是阿南中将的学生，阿南书记官，正是他的侄子。渡边应该告诉过您，当天晚上，是我把阿南书记官，从那个混乱的学校大礼堂里面抢出来的------可惜没有保住他的命，实在抱歉。”侯东来笑道：“请您放心，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这也是为什么，酒井先生坚持找您做帮手的原因。”佐藤笑道：“侯先生，您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酒井居然极为郑重的，向侯东来深度鞠躬，侯东来慌忙起身，向他答礼。

“那么，今晚的事情都已经超额的完成了，现在我们便只剩下一件事情：男人们的事情了。”渡边忽然笑道：“请三位随我来--------侯先生，我知道你一向风流，你当然是不会反对的，可是你的程小姐，不会因此而生气吧？”

“哈，中国有一句古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侯东来大笑道，他已经猜出来，渡边要带着他们去“干”什么了。

会有渡边家族豢养的美丽的女孩子，来“招待”他们这些贵客的。

这居然，是日本战国时代传下来的，贵族大名招待贵客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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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12.26.

早上七点。

丁公馆。

丁主任刚刚坐到了餐桌之前，丁茂就冲了进来：“阿叔（他们自己村里人对丁主任的称呼），我们抓到一个可疑分子！！”

丁主任微笑道：“丁茂，不要这样慌慌张张的，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抓到可疑分子就直接送进七十六号，问我干什么？”

“阿叔，他是在我们门口被抓的。”丁茂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我们问他的身份，他一个字也不说。”

“有意思。”丁主任冷笑道：“一个人即便是活够了，也不应该到我门前找死的------仔细搜他的身，然后里里外外，给他换上新衣服，手铐脚镣，都要是双份的，再把他锁在椅子上，还有，给我办公桌的每个角，都绑上一个枕头。”

丁茂大笑，他知道，这是丁主任在故意拿李主任的糗事做笑料，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一声，然后就去布置了-----丁主任的命令，必须不折不扣的加以执行，这就是规矩。

程慧敏穿着睡衣，露出了迷人的体形，摇曳生风，香气袭人的走到了餐厅，笑道：“怎么，你办案子，都办到家里来了？”

“不是我办到家里，而是人家找上门来了。”丁主任冷笑，道：“而且这个人很有胆量，我喜欢。”

“老丁，有个事儿跟你商量：我昨天和忠伦商量了一下，打算从他手下抽出三十个弟兄，专门给我们跑买卖。你得想办法，给他们一个名义，这样他们出去的时候，才能避免被自己人误伤。”程慧敏笑道。

“怎么，季青云一死，你们就嚣张起来了？三十个人，你们这是要扩大生意的规模呀！”丁主任冷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别玩儿的太大，有些事儿，你们承担不起。”

“这就算玩儿的太大了？”程慧敏冷笑道：“你不知道人家陈公博夫人……”

“我不是陈公博。”丁主任冷笑道：“所以你要有自知之明。”

“哼，自知之明？”程慧敏冷笑，道：“我这就是自知之明！我知道，我的丈夫能力有限，所以我该出面的时候，就必须出面------汪夫人已经提名我担任爱国妇女会副会长，所以最近两笔生意，就是为了给汪夫人还上这个人情，我在广州和香港，给她买了两套房子------下个月交款。”

“你何止是还上了这个人情，简直是让汪夫人欠了你的人情了，”丁主任脸上的表情，慢慢从愤怒变成了欣慰：“慧敏，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道个歉就算了吗？”程慧敏一笑，道：“那三十个人，到底什么名分？”

“这三十个人，的确不能再继续呆在任忠伦的行动总队里面，人多嘴杂，人多眼杂，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丁主任微笑道：“这样办，就挂靠在东来的特工总部招待处下面，成立一个‘招待处服务大队’，让任忠伦派过来一个心腹，担任队长，由东来直接指挥，平时也担任我们的近身防卫，有事儿的时候，就担任押送任务-------给他们三倍的薪水。不过，选人这一关，你要亲自把关，不可靠的，一定要踢出去。”

“那还用你说？”程慧敏一笑，道：“我这就去忠伦家，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办理就对了；他两个小孩子好可爱的，我今天就把他们接回来，好好招待两个小家伙一天------可惜文芝不在这里，她最喜欢小孩子了。文芝这个小坏蛋，一出去玩，就不想着回来了！”

“他们这才出去几天呀，千里迢迢的，哪有那么容易回来？”丁主任微笑道：“何况，你刚刚才收了人家寄回来的衣服，就开始说人家的坏话，恐怕不太好吧？”

“好啦，好啦，等东来回来，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程慧敏开着玩笑，努力缓和着刚才的尴尬，然后突然又冷不防的加了一句：“老丁，你跟我说实话------东来，到底跟日本人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

“你错了，他和日本人，从来都不是‘关系’，而是‘工作’。”丁主任微笑道：“至于到了什么程度，这么说吧，日本人即便让他来抓我杀我，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他已经算是日本人的人了，明白了吗？”

“那么，既然他是监视你们的人，我们这些秘密生意，你为什么还要交给他呢？”程慧敏不是傻瓜，既然侯东来已经给日本人“打工”，那么她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显然就不应该继续由侯东来操作了。

“你又错了，”丁主任微笑道：“兵法有云，示敌以弱------如果我们不显出一点把柄给日本人的话，那在日本人眼里，我就不会那样可靠了------你的那一点生意，根本算不得一回事儿，更何况，他们日本人也搭上了顺风车，你卖鸦片，梅村他们卖吗啡，也真是天生的一对！”

“老丁，对不起，我低估你了。”程慧敏看着自己的丈夫，由衷的表示了歉意：“还有，我这个人脾气太硬，从来不考虑你的感受，而且由于我的原因，我一直也没能给你生个孩子，明年，我考虑给你纳一个小的，给你们丁家传宗接代。”

“暂时不要，”丁主任温柔的看着妻子，这个忽软忽硬忽冷忽热的女强人，微笑道：“慧敏，方今乱世，孩子们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到人世间-----等到重庆被攻占以后吧，到那时，天下大局已定，我丁某人，也算是功成名就，成为开国功臣，生儿育女，自然……”

“阿叔，那个人我们已经……”丁茂忽然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打断了丁主任的话，这也是规矩，紧急情况，不分场合，立即报告。

“好，我就去会会这个人。”丁主任笑道：“准备好一辆车，如果我看他不顺眼把他干掉，你们就把他的尸体扔到郊外去。”

五分钟之后，丁主任书房，丁主任打量着面前的一个壮硕的汉子，这个人三十来岁，目光又深，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北向困住一样的捆在了椅子上，他的那些杀人技巧，半样也用不出来了。

“这位先生，你大驾光临丁某人的公馆，实在勇气可嘉。”丁主任冷笑道：“我丁某人的公馆，进来不容易，出去却是很容易-------至于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躺着被他们抬出去，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报出你的姓名，职务。”

“是！卑职陶文明，中统上海党务委员会特别行动队第十一小组组长。”陶文明看着丁主任，微笑道：“丁主任，严格上讲，咱们同属一家，所以，你也算是我的长官------长官好！”

“你是陈修仁的手下？”丁主任微笑道：“据我所知，陈公子在中统里面深孚众望，手下人都很拥戴-----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

“陈公子深孚众望的确如此，他立下了很多大功，我也很佩服，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着他。”陶文明笑道：“直到昨天。”

“昨天？”丁主任微笑道。

“准确点说，是昨天夜晚。陈公子布置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目标，就是丁主任你。”陶文明接下来侃侃而谈，将昨晚陈修仁在浦东仓库布置的计划和盘托出。

丁主任的兴趣被提升上来，聚精会神的听着对方的描述，尤其是当对方讲到“反坦克枪”的时候，丁主任的眉头紧皱，看得出来，他对这东西的威力也心有余悸------如果被这东西打上几枪，他是绝对不会幸存的。

陶文明说的是真话，丁主任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现在他要想明白的是，这位陶先生，为什么要背叛他的老上司。

“陶先生，既然你是陈公子的老部下，那么请恕丁某直言，这样的事情，你实在不应该做的。”丁主任微笑道：“你这种卖主求荣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我们中国人的底线。”

“没办法，我如果不出卖他，那我就活不了了。他居然让我们区区九个人，守在你的第二公馆斜对面的房子里，直接面对你卫队的强大火力。”陶文明笑道：“即便能够干掉你，我们也一个人也逃不出去-----他安排的所谓的接应，都是狗屁，难道人能跑得过子弹吗？而最让我生气的是，他手里还有三个小组，却不肯给我们增加哪怕一个小组，这是摆明了要牺牲我们的节奏呀-------这可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就是他晋升的垫脚石！”

“原因很简单，那三个小组，他还要留着，今后行动还有用处，而你们，”丁主任笑道：“就是一次性的，是用来跟我们同归于尽的。”

“谁让我没有靠山，只是小卒子一个，我他妈就像一双旧皮鞋，该到了被抛弃的时候了。”陶文明双眼都是怒火，恨声道：“我陶文明可以死，但不能这样窝窝囊囊的去死！------陈修仁，你不仁，我不义，谁也讲不出我的不是！！”

“这倒很让我同情你！陶先生，时间紧急，我们就直截了当吧，我给你开出这样的条件：少校行动大队长，三十根金条，二十万现金，一套房子。”丁主任微笑道：“如果你接受的话，就直接和我商量一下下一步行动计划，如果你不接受的话--------你看到门口那个人了吗？他是我的护卫队长，他会用桌上这把裁纸刀，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我接受。丁主任，你果然是一个场面人。”陶文明笑道：“我的时间很紧，因为我是出来‘吃早餐’的------我看，还是抓紧商量一下行动细节吧。”

“细节？”丁主任大笑，道：“有什么可以商量的，陈修仁不是给你们都制定好了吗？！我只要四个字就可以对付他了：将计就计。”

陶文明大笑，道：“相见恨晚，真是相见恨晚！------丁先生，我陶文明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好，陶先生，别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你只要行动的时候，带上一双白手套就可以了-------这样，我的手下就不会开枪打死你。”丁主任笑道：“不过，你也要给我做一件事情：让你的手下去用那一支反坦克枪，而且一定要让他开火，打烂我的坐车；然后，双方必然爆发激烈的交火，就在你的手下集中精力向我的坐车和护卫们开枪的同时，你要及时出手，在最短的时间里，从背后击毙你所有的手下------这才是整件事里面最难的环节，你做得到吗？”

“丁主任，我的双手，都能开枪射击，而且都能打中十环，而最重要的，”陶文明笑道：“我的手下当时正在射击你们的人，他们的身体几乎都是固定的，我就相当于在近距离射击固定靶子------他们每个人的反应习惯我都熟悉，我可以做到的。”

“那好，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丁主任笑道：“陶先生，现在你可以离开了------丁茂，送他从后门走。”

陶文明离开之后，丁主任拿起了电话：“老李，是我，中统的人，想要点我的名，而我，则找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对，看来，这一次我们可以和李东升李科长说声再见了。”